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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笑第一百五十二章傻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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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监拎着火炉慢慢地出了大殿,景天帝望着走到跟前的微宝,小小的手细嫩如藕,微微低头的时候胸前的长发轻轻荡漾,他习惯性地斜睨过去看,目光只管在她身上逡巡,竟忘了移开。

    面上带着一丝安静,唇角是不为人知的一丝扬起,不知是想到什么,神情间是小小的微妙的动人。

    “皇上请用茶。”轻声说,撤手,小心翼翼地又退回旁边去。

    若是还看,便需要扭回头去了,景天帝冷哼一声,收回目光,望着面前一盏茶,袅袅地散发着幽幽香气,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举手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咕嘟一声,回味犹甘,望着手上空空杯子,才觉得方才的动作有些突兀,不由地又想冷哼,微微转头,眼角余光瞟到那站在身后旁边的小小身影,又觉得气闷,手指捏紧茶杯,忍不住竟咬了咬牙,听到磨牙的声音,才转回头来。

    目光所及,大殿门口,那两个抬着火炉的小太监正迈步出门

    心底有一口气憋着,他是皇帝,他不痛快,自然不能叫他人痛快。

    于是冷笑,出声:“小宝,昭王走了有大半月了吧。”

    微宝站在他的身后,望着帝王孤单威严背影,正在胡思乱想崔护辰有没有找到小皇子,忽然听到皇帝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知怎么回答,半天后支支唔唔说:“是回皇上,好像是的。”

    他越发单刀直入肆无忌惮,长眉一挑又问:“那你可想念昭

    微宝眨了眨眼,坦然回答:“是的,皇上。”的确是想念他,恨不得一开始就跟着他走了。

    可惜。轻声一叹。

    而皇帝的耳朵何其灵敏。

    “嗤。”他笑,嘴角玩味地笑了“朕知道,好似昭王也很想念你哪。”

    “是吗?”微宝一惊,听皇帝的口吻,倒好似知道了什么一样。不由地抬头,望向他,迟疑地问“皇上怎么知道?”

    皇上回头,双目闪烁,邪魅一笑:“因为朕刚见过。”

    “王爷回来了?”她心头一喜,莫名地很高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片清澈。

    皇帝一呆,忽地竟有种荒谬地错觉。这么清澈的眼睛好似晴空一样,底色,隐隐地带着古怪的晶莹的蓝。

    蓝?

    错觉吗?皱眉。

    而她是这么惊喜。

    “方才的炉子你可见到了吧?”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摇头,忽然话锋一转。

    “炉子?”她不明白。

    “那炉子里面承着得,可是昭王的一片心啊。”他轻描淡写地。不动声色看她反应。

    微宝不明白。怔怔地同他目光相对。

    殿内分外寂静,周遭浑然无声,皇帝望了她一会儿,看着她神色怔怔地,一会便转回头来,继续翻看桌上的书籍奏折。好像很悠闲,动作不紧不慢的,发出纸张掀动的细微声响。

    耳朵却竖起来,听身后人的动静。

    怎地她不说话?

    莫非是他表达的太含糊,她不明白?

    那要不要挑明了说?

    实在好奇她的反应,是愤怒,是伤心,还是

    这么卑微的小女子

    究竟会怎样?

    或者慑于他的皇威,丝毫都不敢发作。忍气吞声下去。然后的然后,如后宫千千万万女子一样。臣服他地威严之下。

    美梦做到极至。

    却忽然听到轻悄的脚步声响起,皇帝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望见眼底一抹小巧的影子,急急地向外跑去。

    这么笨拙的姿势。

    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她跑地太快,裙摆绊住了脚,身子踉跄地向前,皇帝地双眉一皱心一惊,眼睁睁望着那小小的身子无法阻挡地栽倒地上,膝盖先着地,而后是头,皇帝的心微微地痛,仿佛听到了双膝撞地发出的闷响,以及她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呼痛声音。

    皇帝霍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脚步移动,却忽然又停住。

    微宝疼得双眉都拧在一起,小脸惨白,手在地上无力地抓了两下,终于勉强按着地面,重新爬起身来,忍着痛,紧紧地捏着裙摆,迈步匆忙冲出了大殿门

    摇摇摆摆潇洒而行,正顺着走廊向着大殿方向而来想面君的崔护辰一怔。

    他望见不远处,文博殿门口闪出一个小小身影。

    她慌里慌张地,提着裙裾站住脚,微微地左右看了一眼,才向着他地方向,急急地跑了过来。

    他有点惊讶,望着她惊慌失措跑着的样子,心底却有点好笑,忍不住脸上挂上一丝笑容,却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

    微宝气喘吁吁,望向崔护辰身后。

    那两个小太监提着炉子,已经过了他身畔。

    她急得眼泪都流出来,随着动作洒落空中。

    崔护辰眼睁睁看她跑到跟前,忍不住微微放慢了脚步,见她好似有十分着急的事一样,心头一动。

    微宝看他挡在跟前,向着他旁边迈出一步,没想到崔护辰也正向着她的身边斜出一步,她刹不住脚,一头撞上了他胸口。

    崔护辰觉得胸口一重,却听得胸前的人也痛的叫了一声,竟似要哭出来的声音,一惊之下,伸手握住她的双肩,低头去看。

    “啊”微宝抽了抽鼻子,嘶嘶地吸着冷气,鼻子酸地无以复加,眼泪迅速汇集,自眼睛里坠落。

    方才在大殿内撞伤地头又撞到他胸口,痛上加痛,此刻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崔护辰察觉不妥。急忙问。

    微宝感觉他的手握着自己地肩,抽了一下鼻子,来不及看他,哭道:“你让开!”

    还是这般不知礼貌。崔护辰皱了皱眉,换了平时,早就袖手远远地躲开。现在见她这般反常,不似先前惫懒的样子,心底犹豫了一下,一时不能放手。

    低头好好地看她的样子。

    微宝见他不放手,使劲一挣扎,将他地双肩挣开,一扭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便就在这瞬间,崔护辰目光一动,她跑的急风吹过来,拂开她的细碎流海。崔护辰一眼望见她额头上青肿起来,好一个大包,红彤彤的亮晶晶的,触目惊心,忍不住心颤。

    “你这是”他伸手。试探着想去摸一下。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微宝却听也听不到,焦急地向前只管跑过去。

    他的手指只管落空,寂寞地在空中一点,收回来。

    略略一怔,犹豫了下,便跟在她身后追了上去。

    “等一下!等一下!”微宝边跑边叫着。

    那两个提着炉子地小太监听得唤声。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住了脚,回头好奇来看。

    微宝冲过去,那两个小太监刚要开口问,微宝低头,望着他们两个提着的炉子,眼睛里的泪劈里啪啦落下来。

    小太监见状,互相对视一眼,将炉子放下。

    微宝蹲下身子。伸手向着炉子里探去。

    “小宝姑娘。还热呢。”旁边的小太监忍不住出声。

    另外一个亦说:“是啊小心,底下还有炭的。”

    微宝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置若罔闻的,伸手,小心翼翼地捡起顶上那一张看似还完整的信的灰烬,然而刚一抬起,那纸灰便脆弱地碎成了片片,被风一吹,无奈地飘散开去。

    微宝急得叫了一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灰烬,她眨了眨眼睛,眼泪满脸,望着炉子,伸手过去在炉中掏起来。

    “嘶”呼痛,撤手,却又重探回去。

    “小宝姑娘!有炭的!”小太监一惊,急忙叫。

    微宝伸手在炉中掏了两把,却再找不到完整的灰烬,连残存地信笺的碎片都没有,她心痛如绞,方才皇帝说起的时候,她才想到,那些在炉子中燃烧的东西是什么,怪不得会那么难受,因为有王爷的心在里面烧着,一刹那忘记了所有,想找到他,哪怕是一丝灰烬也要亲眼看到。

    然而此时望见这满炉子地灰,忽然想到,这么多日子来,他竟写了这么多地信,可见是想她想的狠了,可惜她竟没缘看到,全部都被烧光了,皇帝,怎么能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这是干什么!”旁边一声冷喝,有人伸手,捉住了她的双手,强行将她的手从炉中拉出来,放在眼底看。

    细嫩的手指头上,满是灰烬,灰烬之下,是灼伤的痕迹。

    “你真是冒失!”崔护辰皱着眉,怒道“这里有什么了不起地东西,值得你这般,会伤了自己的知不知道?”

    微宝哽咽着,听到他的声音,眼睛望着指头上的灰烬,目光一转望着炉子中的纸灰,一刹那忍也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掉落,打在满是灰烬的手上,冲掉了灰,露出被烫伤的红包。

    崔护辰摇了摇头,转头问小太监:“这里是什么?”

    “是”小太监对视一眼,才畏惧说“是些信件”

    “什么信?”崔护辰心头一动,对她这么重要?

    小太监们却不再回答,只是求饶般看他。

    崔护辰略一沉吟,他们是从文博殿出来的莫非此事

    挥手,示意两人撤下,他们才如遇大赦,鞠躬离开。

    “是什么信?”转头,望着泪落如雨的她,轻声问。

    握着她这么软地小手,伤痕累累地,回想她方才不顾一切的样子,心底倒是料到了几分,只是不能确信。

    “是王爷”微宝抽噎说“是王爷寄给我地、现在、现在都没了!”她望着手上的纸灰“哇”地一声,放声哭了起来。

    崔护辰暗暗叹了一声,伸手拍拍她的肩,轻声安慰:“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忽然心头一震,双目抬起看向远处,在文博殿门口,傲然站着一个卓尔不凡的影子,正是负手冷望过来的皇帝。

    “烧信”事件发生之后,皇帝觉得有些东西隐隐变了。

    当时他一时没忍住,狠狠出了一口气,然而心底却又觉得不爽起来。

    看着她仿佛发疯了一样,不顾礼节冲出去,后来他终究忍不住,踱步出门看,却又看到她傻了似的在炉子中找,心底又狠狠一疼,那炉中的炭火还没熄灭啊,她这是不要命了么?

    这臭丫头,偏这么古怪倔强!

    他限制着她,她出不了宫,他又吩咐叫她跟在他身边,哪里也不许去,她只好守着他,他是君,她是奴婢,还真的能反了天去?

    只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些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事情照做,驾照办,晚上也跟着值夜,循规蹈矩有条不紊,一切做的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也越来越合他心意,比任何一个女官都合他心意。

    只不过

    他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感觉她已经驯顺了。听话了,懂事了。他自然该高兴的。

    然而

    有一晚上,睁大眼睛睡不着,忽然想通了一件事,猛地从床上爬起来。

    想到了事情的症结。

    也知道哪里不对了。

    她的不对,正是因为她此刻太驯顺,听话,懂事了。

    以前她常常会犯错,有些小小的迷糊,惹出种种祸事,然而现在不曾。

    她是太循规蹈矩不差分毫了。

    皇帝披衣,下了龙床。

    他记得不错的话,今夜是她值夜的。

    他想起多天以前那个靠着柱子睡觉,还做了噩梦的她,心底怀着一丝飘渺的希望,莫名其妙的希望,想再看看她睡着的傻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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