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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回 血腥的绝食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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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行对大家摆了摆手,叫大家不要声张,悄悄地走近了专署门口。现在要紧的是了解情况,只有了解了情况了,才能采取正确的行动啊。

    只见这支静坐队伍里拉起了一个大横幅,上写:“临清地区请愿团”,这几百个人里头,以老人聚多,男人居多,大部分人穿得也算整齐,看來都还是些有鼻子有眼的人物。他们一个个精神疲惫,神情恍惚,看來已是相当的疲劳和衰弱了。

    就在他们的面前,放着一些干粮和饮用水,但却丝毫未动。

    一个瘦瘦的老头儿,在人群里奔走,不断地向大家游说着:“我说乡亲们啊,父老兄弟们呀,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吗。先喝点儿水,喝点儿水也行呀。老这样下去,不行啊,人要饿出毛病來,渴出毛病來的呀。”

    不用说,这个瘦老头儿就是韩多峰了。韩行心里想道,怨不得沒有去迎接我们啊,原來已是自顾不瑕,局面时刻有崩盘的可能。

    “不好,他们这是在绝食,绝水。”韩行判断道。“真要是这里闹出人命來,给韩多峰本來就不稳的政权里更是渴上加盐、雪上加霜。”

    离韩行最近的一个老头儿在嘟囔着:“反正我们都是快死的人了,早晚脱不了死。与其成天担惊受怕,苟延残喘,逼得人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就死在专署门口,也好让官府知道一下,现在的老百姓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天要塌了,人沒命了,乍就不出來一个救星呢。救救我们这些穷苦的老百姓啊。”

    可这些请愿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韩行、陈苹、张小三和几个人都去了解了,这是由整个临清地区下层民众组织起來的请愿团,主要是由中小地主代表、贫苦农民代表、各地的小手工业者代表,也能基本上代表了临清地区大部分民众的愿望。

    临清地区的乱象首先从韩复榘时代说起,那时候土匪就多,前任专员赵仁泉采取的主要策略就是剿的方式。今天杀一批,明天杀一批,这儿杀了,那里又起來了,真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題,土匪却是越杀越多。

    当地群众称他为“杀人不眨眼的赵屠户”。

    1937年10月下旬,赵仁泉接到了韩复榘的命令,带着地方团队的枪支人马携款逃到黄河以南去了,却使这个地区的形势更加混乱。

    日军占领临清县城后,曾出现过当地汉奸组织的维持会和汉奸军队的“皇协民军”。但日寇因为兵力不达,又在1938年5月放弃了这个运河港口城市的据点。

    就在日寇占领临清县城的这段日子里,土匪和打着各种抗日旗号的武装就更多了。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題,谁來养活这些军队,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武装的给养问題,最终还得由当地民众來解决。

    一个乡镇里,一个村里,今天你派款,明天我派粮,早已超出了当地的承受能力。要是达不到这些土匪武装的要求,不是牵牛架户,就是挖地三尺,逮住什么拿什么,枪毙几个人吓唬吓唬也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当地民众已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生命和财产已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官、民、匪,在这三种力量的角逐中,最不经折腾的就属于民了。民众终于受不了了,组织了请愿团,到新上任的专署专员韩多峰这里來绝食绝水示威,以彰显民意。

    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最先受不了了,一下子昏厥在地上。

    韩多峰早就顾不得专员的架子了,抱起他來,就往他嘴里灌水。灌了几口水后,这老头儿醒过來了,又拒绝喝水,以表示绝食绝水的决心。他哆嗦着说:“韩专员呀,我早死一会儿晚死一会儿已经无所谓了,你就不要救我了吧,还是救救临清的父老乡亲们吧。”

    韩多峰说:“自凡我來,就是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匪患我们一定要清除的。”

    老头儿说:“话都会说,可是什么时候能清除呢,我们实在是沒法活了啊,等不及了。我那个村里,明天就要交100石粮食,上哪里弄去啊,家家户户早就揭不开锅了。”

    另一个老头儿说:“我那个村里,明天就要交80石粮食,要是交不上,就得架户了。真要是架了户,又得死几口,真是沒有我们的活命了。”

    几个人纷纷诉说着各自村里的苦处。

    韩多峰听了,却也是沒有什么办法,指望自己手中的武装力量,看门还算勉强可以,只要是他不來打自己。可是要想打土匪,真是想也别想,只能是被土匪打了。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这么大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容我们积蓄力量,早晚一天有解决的时候。”

    老头儿说:“恐怕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为了临清的民众,我就以死來表示我们的意愿吧。”说完,这个老头儿一下子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流血不止,不一会儿,早已衰弱不堪的身体气绝身亡。

    这一幕,叫见识过众多战场死人的韩行也是胆战心惊。那是在战场上,人都是为了活命而杀死自己的敌人,而在这个请愿场上,在沒人逼近自己的情况下,却主动自杀身亡。

    如果不是身临绝境,正常的人谁会做出这样的无奈之举。

    韩多峰以头抢地,哭咧咧地说:“这是何必呀,这是何必呀。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呀,还请大家多多考虑。”

    这时候,请愿场的另一头又传出來一个坏消息,又一个老头因为体力不支,而早早地去了西天。

    韩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感到剧烈地震撼,这些早已经绝食绝水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老头们,如果再拖延下去,不知又会死多少人。多死一个人,就是对韩多峰权力的一次重大打击。

    又有人一阵惊呼,又死了一个……本來有些麻木的队伍,又引起了一片噪动。

    噪动完后,又是一阵麻木,因为这些人都自顾不瑕,身体都严重地透支。与见过了太多的灾难相比,这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韩多峰已经将要崩溃,他跪在地上,几乎是哭泣着大呼道:“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今天我跪在了众位父老乡亲的面前,也不算什么丢人的。如果指望绝食绝水能解决问題,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个死了。但是乡亲们,听我说一句,父精母血,生命來之不易,大家都是各自家里的顶梁柱,还要勇于担当才是。如果我们都趴在这里了,利索倒是利索了,可是我们的孙男弟女怎么办,我们的土地房屋怎么办,还是请大家想开一点儿,静侯佳音,我们会尽快地研究出解决问題的办法。”

    请愿团中为首的一个,名叫王老五的,终于说话了:“这些话,我们的耳朵里早就磨出茧子來了。驴打黄瓜,來个干脆的吧。什么时候能去除匪患,还我们一个平安、有保障的社会。”

    “这……”韩多峰的嘴里一时有些语塞,“情况太复杂了,我们的力量还是有限,恐怕是……”

    韩行接上了韩多峰的话巴,问这个王老五:“请问这位老先生尊姓大名,”打蛇打七寸,看人也要看看这个队伍里谁是领头的,只有和领头的对上话,才能进一步遏制事情的恶性发展。

    这位老先生坐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说:“倒过來写也是一个王字,排行老五,别人都叫我王老五。请问,你是谁,”

    韩行说:“我是范筑先的队伍,游击总队的韩行是也。”

    王老五听了眼睛一亮:“莫不是南征军里的参谋长,在武汉大会战中,打得小鬼子丢盔弃甲,死了好几万人的韩行将军。”

    韩行只好点了点头说:“正是小人,晚辈在长辈面前张狂了。”

    王老五在韩行面前也不坐在地上了,赶紧站了起來,两手抱拳,施了一礼说:“什么长辈啊,在韩将军面前,也只是空长了一副臭皮囊,虚长了几岁。你是有本事的人呀,领着千军万马打日本,大长了我中华民族的志气,大灭了小日本的威风。遇到了你这样的人,我心里才是佩服哩。”

    韩行赶紧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都坐在地上呢。赶紧都站起來说话多好,也只有吃饱了喝足了,才能拉拉家常,共叙临清发展大计是不是。”

    这个王老五,别看拉近乎归拉近乎,原则性还是非常强的,他对韩行说道:“我们來,也不是來为难韩专员的,实在是逼着乡亲们沒法活了,才开了会,组织起來,前來请愿的。韩参谋长呀,你也是军人出身,我愿意听你个痛快话。你说说,什么时候,匪患才能清除,还我们乡亲们一个平安、稳定的世界。”

    “那你需要多少日子,”韩行反问他。

    王老五看了看地上一个个饿得半死不活,渴得奄奄一息的请愿团,说道:“我也就实话实说,半个月吧。如果半个月能解决匪患问題,我们也好回去给乡亲们一个交待。如果半个月解决不了匪患问題,我们请愿团就全部饿死,渴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