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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开出车库时速度稍快,差点和正道行驶的车辆擦剐,惹来恶狠狠的骂声。上了正道,王晓迅速找回开车的感觉,车窗涌进了凉风,吹起长发,让她感到难得的轻松惬意。
“赵海是银湘的好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对我帮助很大。他想到静州买厂,让我跟他合作,我没有同意。”
“为什么?我在复读班见过赵海,他是一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人,与他合作应该没有啥问题吧。”
“我现在这条件凭什么合作,资产严重不对等。不合作,还能保持友谊。当然,如果有做生意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合作和做生意是两码事情。”
若是往常,王桥说不定会和姐姐开开玩笑,自从李银湘跳楼以后,男女话题成为姐弟之间的禁忌,道:“你的想法是对的,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有独立性。”
王晓转了话题:“我记得你隐约说过有一个女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王桥最不想提到这个问题,自嘲道:“我这人没有女人缘,不谈女人。”
王晓不以为然地道:“屁大点的二娃,谈什么女人缘,别在老姐面前装深沉,你这种症状就是少年维特之烦恼。大学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漂亮女同学,我们家二娃一表人才,到时别挑花了眼。”
西部城区是新区,公路宽阔,人行道种着些没有叶子的光头树,不少地段的人行道堆放着零乱的建筑材料。到了西部城区的核心区,七八幢超过二十层的高楼围着新建成的广场,广场上的喷泉使劲地朝天喷着水,十几人在喷泉边上玩耍。
小车绕过广场,来到碧云间餐厅的门前。门前停车场停了不少车,由于地盘宽,车位很足。王晓道:“碧云间是西城最火的酒店,聘请了好几个特级厨师。菜品以贵出名,暴发户都喜欢在这里请客。”
王桥笑道:“赵海也是暴发户?”
王晓道:“算是吧,但是他不张扬,在这里请客总有原因的。”
雅间里,赵海和上次见面一样,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短袖衬衣。见到姐弟俩同来,明显愣了愣,然后笑道:“王桥,当初我是不看好你读书,你还真是杀出一条血路,佩服啊,不愧为看守所当老大的材料。”
最后一句话把王晓逗得笑了起来,道:“你别夸他,这段时间被表扬得太多,再夸就要飘起来了。”
小雅间是典型中式装修,家具是明朝样式,摆放一些仿古董和字画。服务员上了清茶以后,蹑手蹑脚退了下去。赵海道:“以你的专业眼光,这里装修得如何?”王晓道:“在山南还行,从骨子还是透着暴发户的气质,倒和这个地方臭味相同。”
赵海笑道:“你的感觉是对的,这是沈行长小情人开的餐厅,在这里消费的人都知道这个公开秘密,我们企业离不开金融大佬,有事无事都来捧场。客观地说,碧云间菜品还真不错,增加了粤式风味,海鲜地道,不再是辣味统一山南的餐桌,你们两姐弟都在广南生活过,应该喜欢。”
王晓道:“从广南回来就回避海鲜,怕引起不愉快的回忆。但是生活无法回避,遇上海鲜还得吃。”
菜品上桌以后,赵海与王晓谈起了当前的经济形势,议论着做什么投资赚钱,王桥插不上话,专心享受辣炒蛤蜊。辣炒蛤蜊在海边是最普通的菜,来到内陆就身价倍增,价格比海边城市翻了几倍。
一位旗袍少女走进屋,俯在赵海耳边说了几句。赵海放下筷子,道:“沈行长在这里吃饭,我得去敬一杯酒,你们慢慢吃。”
旗袍少女腰身细,胸脯挺,开衩高。走动之时,露出白生生的大腿。旗袍少女出门以后,王桥道:“这么漂亮的女孩,为什么要来当服务员?”王晓道:“为什么长得漂亮就不能当服务员,劳动最光荣。在那些一线城市,大学生出来打工早就是常态化。”
王桥仰头拍着额头,道:“时运不济啊,怎么到我要读大学了,大学就开始改革。今天我无意中参加了一场双向选择会,你读大学时有双向选择吗?”
了解山南双向选择会的情况后,王晓道:“双向选择在八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初期就出现了,主要集中在首都的一些重点大学。我们在校时普遍认为双向选择是一种有利于学生的改革。当初不管好坏,人人都有一个铁饭碗,但是,毕业生在工作前往往不知道自己的婆家是什么样子,而他们却极有可能要在那里工作一辈子。甚至还有因为技术性的失误导致学生分错地方,譬如学微电子的学生分配到收音机厂,学计算机的学生分到某厂只是因为那里有一台计算机要操作。所以当时清华北大搞双向选择试点时,同学们举双手欢迎。你根本不必考虑这些事,只要足够优秀,何愁没有出路。”
“我接受姐的观点,机会永远给有准备的人,社会永远需要有用的人。”说完这句话,王桥站起来,准备去卫生间。
王晓道:“山南装修理念还是稍差,这种档次的装修居然没有考虑室内卫生间。内地装修理念的落后正是姐的机会,等条件成熟就要重振装修公司。”
餐厅卫生间在大堂中部,有四个蹲位,还有两个小便池,由于通风不畅,卫生里散发着尿味和呕吐物的酸味,令人作呕。王桥忍着臭气正在方便之时,旁边来了一个黑壮汉子,走路摇摇晃晃,到小便池时脚上一滑,出于本能,朝身边人抓去。
王桥见身旁人要摔跤,急忙伸出手,扶住身旁人。
两人站在小便池旁边互相抓着对方的胳膊,看清楚对方之时,都瞪大了眼睛。
黑壮汉子是牛清德,他和大哥来到省城居然会在餐厅厕所里遇到老仇人——王桥。
在王桥没有出现之前,牛清德在广南的山南圈子里横行霸道从来没有吃过亏,几次吃大亏都与王桥有关,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仗着酒劲,骂道:“狗日的,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今天老子弄死你。”
在1994年至1995年初,王桥在与静州**刘建厂进行过一场拉锯战,此战结束后,他如一把锋利钢刀,很少轻易出鞘。今天面对曾经骚扰过吕琪的牛清德,准备再出一次鞘。
牛清德举起拳头,朝着对方脸上砸过去。
王桥没有与之纠缠,一只手格档砸过来的拳头,另一只手对着牛清德腹部猛击一拳,再向前半步,用肩膀凶狠地撞了过去。
以前王桥与牛清德打过架,那时他还没有学会用胃锤。源自于看守所的胃锤绝招经过千锤百炼,被打中者疼痛难忍,暂时会失去抵抗能力,却又不会留下伤痕。牛清德被迅猛的攻击打蒙了,根本无法还手,踉跄地退后两步。
王桥左手抓住对方衣领,猛地拽过来,右手又是狠狠两拳打过去,然后松开左手。
牛清德呯的一声,狼狈地坐在小便池上,他腹部迭遭重击,剧痛之下,眼泪鼻涕一齐涌了出来。
门外又进来两人,一人是赵海,另一人是黑瘦的中年汉子,他们惊讶地看到这一幕:牛清德坐在小便池上痛哭流涕。
赵海认识牛清德两兄弟,赶紧拉住王桥,道:“这位是昌东牛总,和你是算是老乡,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牛清扬将弟弟拦在身后,道:“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牛清德捂着肚子从小便池上站起来,浑身散发着恶臭,完全失控,用手指着王桥,骂道:“这个狗日的小杂种,以前让他跑脱了,今天有种不要跑,老子弄死他。”
牛清扬看了一眼赵海和王桥,火冒三丈地道:“给我住嘴,滚出去。”
牛清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怵大哥,被呵斥后,瞪着牛眼睛,骂骂咧咧地出了门。一路行来,服务员们都掩鼻扭头,避开臭味。近年来一贯春风得意的牛清德被臊得面红耳赤,所幸其脸黑,遮住了窘态。
牛清扬盯着王桥,道:“赵总,这位你认识?”
赵海迅速判明现场情况,明白王桥和牛清德应该有宿仇,道:“这是我的朋友,我正在请他吃饭,应该是个误会。牛主任,等会我向刘总道歉。”
牛清扬眼光闪烁不定,道:“清德是个张飞脾气,等会我去骂他。大家都喝了酒,算了,算了。”
与牛清德意外见面并动手,一下就将王桥带入到令人无限惆怅的往日岁月。有外人在场时,他没有向赵海解释为什么打架。
(第八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