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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啊老弟？”
司机大哥降下车窗，顺手扔出了一根即将燃尽的烟屁股。
“爱康宠物医院。”
“好，上车吧。”大哥说着，就要帮鲁岐打开副驾的车门。
“不上。”
“嗯？”司机愣了，不上你招什么手。
“你这车，没换防滑轮胎吧？”鲁岐看着地上一米多长的刹车印，对司机说。
司机大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嗨，这不最近太忙了么，不过你放心啊老弟，哥哥我打18那年开始跑出租，到今天已经整25年了，老司机，车技你放心。”
“你可得了吧，我才不信呢。你看看秦先生，夯先生，多少老司机都翻车进去了。”嘴里咕哝着，鲁岐转身就要去拦下一辆车。
大哥显然没听懂鲁岐在说什么，但到手的客人哪有轻易放走的道理？当即伸出右手，对着鲁岐笔出一个数字“8”的手势，“车费，给你打八折！”
“早说啊。”鲁岐本已向前卖出的右脚快速收回，落在身后，一伸手，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从大哥你的面相我就能看出一个字：稳！”
轮胎在雪地上滑了半圈，出租车出发了。
“来这儿看老人儿的吧？”大哥明显是个话唠，嘴就没停过。
“嗯？”鲁岐没懂。
“你不住这儿？”
“我来这边办点事儿”
“哦~”大哥露出一副“既然你不懂，那我就随便忽悠了”的表情。继续说道：“哥跟你说啊，别看这小区破，但是这里马上就要棚户区改造了，现在住这儿的，都是未来的土豪！哪个不分个两单套房、三四个门市的。我早些年有个同事，在村里有一排大瓦房，碰上拆迁，分了三十多套房！年年靠着收租，过得比神仙还快活，今儿个去欧洲，后儿个就在澳大利亚了，几年下来，全世界都玩了个遍，现在在家闲得蛋疼，你猜他干嘛了？买了辆大奔天天跑网约车，说什么要体验一下过去的生活，忆苦思甜，我去他大爷的。”
“哦。”鲁岐不置可否
“现在住那个小区的都是早几十年在那儿生活过的老人儿，年轻人哪有乐意住那破烂老城区的。要说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的，爹妈说舍不得离开老房子，他们就信，真舍得把老两口扔那鬼地方，要是老两口都健在的还好，万一哪个先走了，剩另一个活在满是回忆的老房子里，那不是活受罪呢么。哪有当父母的不希望跟自己儿女住在一起的，为啥不说呢，还不是怕给儿女的家庭带来麻烦么？你以为当儿女的，偶尔拎着东西来看看爸妈，那就是孝顺了？真孝顺，就应该把爸妈接过去一起住！”
司机大哥越说越激昂，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风挡玻璃上，鲁岐真想把雨刷器打开，擦一擦玻璃。
“老弟，抽烟不？”
“不会。”
司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介意大哥抽个烟不，吹了半天牛逼，烟瘾犯了，我把窗户开个缝，呛不着你，行不？”
“你随便。”
司机拿起烟盒，熟练地弹起一根，叼在嘴里，接着就开始拍裤子兜。
“欸？我打火机呢？”在身上摸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司机不好意思地说：“老弟，副驾的储物箱里有个打火机，帮我拿出来呗。”
鲁岐有些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打开面前的储物箱，翻了翻。“没有啊。”
“不能够啊！我记得明白儿的，我上个礼拜喝喜酒的时候顺了个打火机，随手扔里面了啊。”
司机说着，身子微侧，伸手在储物箱里翻找起来，视线，也从前方转移到了储物箱。
“连防滑轮胎都没装，师傅你着点儿看路……”鲁岐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车子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穿着蓝色羽绒服的女人，嘴里没说完的话，也变成了“刹车！刹车！艹艹艹！”
司机被鲁岐的话吓得一激灵，都没来得及往前看，条件反射地踩下了刹车。
“咚！”一米多长的滑行距离显然有些过长，车子撞到了蓝羽绒服身上，后者应声飞出，摔在地上。
司机吓懵了，反应了一下，降下车窗，磕磕巴巴地对着外面喊：“你你你不要给我整活儿啊，我安了行行行车记录仪的！”随后自言自语说：“卧槽卧槽卧槽，咋办啊咋办啊！”
鲁岐都要被这煞笔气乐了，明明是你开车不看路，撞到了人，还认为人家是碰瓷的？提什么行车记录仪？那玩意是给人家作证的好么？
“还愣着干啥！出去看看啊，有事儿赶紧送医院！”鲁岐一巴掌拍在司机脑门上。
这一巴掌拍醒了司机，赶忙下车，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跪在蓝羽绒服身前，带着哭腔问：“大妹子，你咋样啊，要是哪儿难受就跟哥说，哥送你去医院，可别一声不出吓唬哥啊！你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令他欣喜的是，蓝羽绒服终于还是费力地翻过了身，脸上被擦破了几块，混着地上脏污的积雪，看起来甚是狼狈，但还是看得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女人费力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挣扎着要坐起来。
司机却伸出两根手指，在女人眼前晃了晃，“大妹子，你看这两根手指头一共有几根手指头？？”
女人像看智障一样地看了看他，眼里写满了关爱，在确认了这男人是认真的之后，
“二”。
也不知是在回答男人的问题，还是在骂人。
“啊呀，太好了太好了，没被我撞傻就好！”
女人心说要被撞一撞的应该是你吧，也许撞完能长点智商啥的。
女人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就要走，司机一把拉住了她：“不行，大妹子，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了。”女人有些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
“那要不，我给你点钱吧，你自己去检查检查，再给自己买点营养品，就这么走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女人愣了，“你说给我钱？”犹豫了一下，“行吧。”
司机跑回车里，拿出自己一天收到的现金，才不到一百块钱，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手，于是掏出手机，跑到旁边的ATM，取了两千，全给了她。
从女人的表情来看，显然对于能收到这么多钱感觉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还是一瘸一拐地走了。
惊魂未定的司机坐回车里，这次在脚边的离合器旁边发现了自己掉落的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长长地吐了出去，葛优附体一般，摊在了座椅上。
“给我一根。”鲁岐开口。
司机有些意外，但还是递了过去。
吸了一口烟，呛得鲁岐直咳嗽，但心情多少平复了一些。
司机开口了：“老弟，容哥缓一缓，抽完这根就送你回家，车费就不要了。”
“不用了。”鲁岐将吸了一口的香烟扔出窗外，在司机诧异的目光中，推门而出，沿着蓝羽绒服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才他分明看见，在蓝羽绒服被撞的一瞬间，她的身上，长出了一层坚硬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