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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蔻香没了出去的兴致,心中却是十分记挂着宋兰织那边,回到春苑后坐在梳妆台前刚把攒珠青玉簪摘下,便吩咐迎春道:“快去打听一下消息,看看魏姨娘和宋兰织去哪了?”
迎春领命后匆匆向堂屋走去,到了却发现人早已散去,便拦下在堂屋打扫的小丫鬟,问道:“前头那两位呢?”
小丫鬟一见是二小姐房中的大丫鬟迎春,自然不敢怠慢,忙放下扫帚,低眉道:“回迎春姐姐的话,魏姨娘去了昌平别院,兰织小姐被安置在了北苑。”
迎春“嗯”了一声,便要转身回春苑,转身的功夫,与一个眼神交汇,定睛一看原是吴妈妈早已站在自己身后不知多久,迎春心下一惊,表面仍维持着镇定:“吴妈妈好。”
吴妈妈点头答应,看着面前恭敬的迎春,她明白定是二小姐打发迎春前来询问,二小姐的脾气她了如指掌,认定一件事情不捉摸明白决不罢休的性子,可夫人她又不想让二小姐掺和其中,到底该不该阻止,吴妈妈一时也犯起了难。
迎春自幼长在宋府,早已练就了一番玲珑心思,她又何尝不知道吴妈妈的为难,想着小姐还在房中盼着,加之她与吴妈妈的关系还算密切,便大着胆子开口道:“吴妈妈您也明了小姐的脾气,若是我今日不告诉她,她定不会善罢甘休,倘若她真闹到了老爷那边,万一老爷再把魏姨娘接回来,您说夫人那边……”
迎春不再多说,早些年她来之前的事情并不明了,但眼看今日的架势,大抵是夫人并不待见那位魏姨娘,好不容易把她从老爷那边打发出府,怕是不想再让她回来了。
吴妈妈思觉片刻,也觉得迎春说的话在理,“快去回禀吧,莫让小姐等急了。”
眼瞧着半柱香的时间已然过去,仍不见迎春的身影,宋蔻香隐约觉得出事,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匆匆向门外走去,刚走到花园拱门,便撞上了同样行色匆匆的迎春。
因是在花园处,来往的丫鬟尤其之多,不断向宋蔻香行礼问安,宋蔻香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回到春苑,宋蔻香才开口问道:“怎去了这么久,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迎春回身关上门,把刚刚在堂屋发生的事情一一向宋蔻香道来。
听罢,宋蔻香愈发觉得娘亲有事情瞒着自己,但娘亲不想说她又能如何?今早把魏姨娘和宋兰织接进府显然已让娘亲不悦,此时若再去问恐怕会多出更多事端,眼下还是去北苑瞧瞧才是明智之举。
北苑,苑如其名,在府中的最北边,前几年一直荒着,杂草丛生,后来还是老夫人吩咐丫鬟们打扫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宋蔻香自打出生以来,只在清扫北苑的那天去过一次,也只因头天看的话本子上说乐于助人的人会变得人美心美,她便紧巴巴的赶着去帮丫鬟们打扫,没成想去了后反倒添乱,丫鬟们个个把她当佛祖似的供着,巴不得她快回春苑。
至于后来北苑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
此时的宋兰织蹲在地上默默的收拾着残局,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她不禁打了个寒噤,接下来是不是也要把她送到别院去?
“我能进来吗?”
宋兰织愣了愣,放下手中的手,这声音的主人显然不是之前那几个老妈子,听起来倒像是早上让我和娘进府的小姐的声音,宋蔻香赶紧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请进。”
待迎春推开门,宋蔻香先是看到床边一抹血,又看到宋兰织脸上布满泪痕,心下一惊,向迎春使了个眼色,迎春忙上前把宋兰织扶起坐在椅子上,宋蔻香这才问道:“这是怎的了?”
宋兰织一瞧果然是她,放下心来,再一听如此关心自己,好不容易忍下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哽咽起来:“来了位老妈妈命人把我娘抬去了昌平别院,我娘她……她的身体还没康复,只留下我一人在府。”
宋蔻香叹了口气,心想这已是最好的办法,纵使她有再多的侠肝义胆也无济于事,便从怀中抽出帕子,宽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爹爹把你安置在此,想来魏姨娘她也是欢喜的。魏姨娘那里我会派丫鬟支会一声,定会让她好起来,放心吧。”
宋兰织本想哭诉一番让宋蔻香去求了父亲,把娘接回来,既听宋蔻香这么说,一切都已盖棺定论,只得作罢。
两人在房中聊了好一阵,宋蔻香得知宋兰织是云启国七年九月出生,比她年长八个月,于是便“大姐姐,大姐姐”的叫了起来,一旁的迎春想要阻止,看到宋兰织好不容易露出点笑容,终究是不忍。
已至傍晚时分,宋蔻香携着迎春从北苑出来,临了,正巧遇上前来送晚膳的丫鬟。许是因宋蔻香侧身对着那丫鬟,那丫鬟竟浑然不知站在前面的人是二小姐,径直向右走进了北苑。
迎春看此情景,想要上前教训送膳那丫鬟,被宋蔻香拦住,微微一笑,道:“不打紧,或许是刚招进府的小丫鬟,我瞧着面生的很。”
宋蔻香一边说着不打紧,一边却没有走的意思,“小姐?”迎春不明白既然小姐不想追究,为何还站在这里,眼下已瞧不见几个丫鬟,就连丫鬟都去吃饭了,可见时候已是不早,若是小姐再不回春苑用膳,怕是夫人又要动怒。
宋蔻香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迎春小声说话,她自宋兰织处出来便发觉,北苑的丫鬟们虽说对自己恭敬,眉眼中却透着懈怠,她猜想难不成她走后这丫鬟们还要变一副嘴脸?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印证了宋蔻香的猜测,送晚膳的丫鬟进了北苑后,并未向宋兰织处走去,而是走向几个正在扫地的丫鬟,几个人放下手中的活儿,纷纷凑在一起,打开食盒把晚膳中精贵的菜端了出来。
“好吃!”
“我们这样做行吗?”
“放心,吴妈妈吩咐的。”
正当几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自在之时,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耳旁传来,“好吃吗?”
站在最右侧的丫鬟入府已有些年头,对各位主子们也多有了解,她听声音似乎像是二小姐宋蔻香的,小心翼翼地一抬头,看到宋蔻香阴沉的脸,吓得一哆嗦,忙跪下请罪道:“二小姐,奴婢知错了。”
众人一听,纷纷慌了神,有胆子小的丫鬟吓得掉了手中的馒头,不知所措,还是一旁已经跪下的丫鬟扯了扯她的衣角,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跪下,瑟瑟发抖。
宋蔻香略过跪在地上的一干人,走到石桌前,看到食盒中只剩一个馒头和一盘凉菜,不禁怒火中烧,把饭菜打翻在送饭丫鬟面前,冷冷问道:“这便是你准备送的饭菜?”
丫鬟诚惶诚恐的答道:“小姐开恩,是……是吴妈妈吩咐我这么做的,不然,不然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如此啊。”
“吱呀——”宋兰织从屋内走了出来,她刚收拾妥当,本想要躺下休息,听到外面吵吵闹闹,怕又多出事端,便打算出来看一眼,却发现已经走了的宋蔻香正在院子里发火,地上一片狼藉,她拎起裙摆快步走去,“妹妹,为了何事动怒啊?”
宋蔻香心知是娘亲的授意,不好与宋兰织多说,也不好继续发作,只觉胸口一阵憋闷,搪塞道:“新来的丫鬟不懂事,竟学会偷吃的本事,迎春……”
迎春心领神会,疾言厉色道:“还不快去小厨房再拿一份菜来!下次再不守规矩,小姐定不轻饶了你们。”
丫鬟们如得了赦令般,纷纷领命而去,宋蔻香感到愈发心烦,她不明白娘亲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脑中似有千百种念头徘徊不定,把宋兰织安顿好后,宋蔻香便匆匆回了春苑,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七月虽是炎热,但等太阳一下山,仍是晚风习习,倒也把宋蔻香的火气吹散了不少。可即便这样,宋蔻香仍是一言不发,全不见往日的活泼劲。
迎春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今日随着魏姨娘母女二人的到来,府中已泛起点点涟漪,她害怕二小姐替那庶出小姐出头,会让二小姐与夫人生出嫌隙,便小声劝慰道:“刚刚那些事小姐莫要放在心上,许是那丫鬟找的借口。旁的不说,夫人待小姐那可是万分的好,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大小姐。”
宋蔻香仔细琢磨了一番迎春的话,发觉有些道理,娘亲平日里和蔼可亲,对待下人也是严宽相济,应不至到了连宋兰织都容不下的地步,想来是那小丫鬟为推卸责任说到吴妈妈头上,明儿个定要好好教训她。
第二日天刚敞亮,宋蔻香便早早醒来,先是打发拜春去找昨日送膳那丫鬟,而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各式簪子,犹豫许久。忽的眼前一亮,拿起一支珊瑚蝙蝠簪,惊奇道:“这支珊瑚簪子是谁送的?我瞧着不像是从库房拿的样式。”
挽春把洗脸的铜盘端给门外的丫鬟,快步走上前一瞧,嘻笑道:“回小姐的话,这是大公子前些日子让人快马加鞭,从幽州送来给小姐的礼物呢。他还说,再过几日就与老夫人回京了。”
“你说是影哥哥送给我的?”宋蔻香来回摆弄着簪子,很是喜欢。
挽春点头称是,随即“哎呀”一声,连忙跪下,“是奴婢忘了说,那日小姐带着迎春姐姐去了华严寺,东西遍交给了奴婢,哪成想奴婢忘了告诉小姐。”
“别动不动就跪着,快起来。”到底是刚来不久,犯了错也是情有可原,宋蔻香不忍责罚,扶着挽春起来,却也纳闷今儿个为何是挽春这个三等丫鬟侍奉洗漱,便随口问道:“迎春去哪了?”
“回小姐的话,迎春姐姐一早就被叫到菀苑了。”
这边挽春的话音还未落下,吴妈妈便推门而进,宋蔻香一瞧是吴妈妈,笑意盈盈的让吴妈妈坐下,拿起桌上的簪子,“吴妈妈,影哥哥送给我的簪子,你来看看……”
吴妈妈却一脸担忧,打断了宋蔻香还未说完的话:“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