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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夏天
陈惜诺点点头,一张小脸满是羡慕之色:“哇!延龄产的梳篦最是有名了,二哥哥果然最疼嫂嫂呢。二哥这是心疼嫂子照顾孩子辛苦,所以才包揽了家里的农活。”
她转过头煞有其事的对着姐姐陈白露道:“嫁人当家二哥哥这样的!”
陈白露是个心思单纯的,见吕氏这样显摆自己的丈夫,而且又是自己的堂哥。连连点头:“二哥哥脑子活泛,是个有出息的。平时总是会买些时新的小食给孩子打牙祭,又舍得给嫂子买好料子,这一身颜色真是好看。”
陈惜诺转过头看着又酸又妒脸色难看的秦氏:“大嫂也好福气,大哥是长房长孙将来要做族长的。大伯母眼睛不好早就把管家权给了大嫂,大嫂劳心劳力管着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是嫂子们当中最有能耐的。将来伯祖父置办的家产,可是要给嫂子留下大半呢。等嫂子当了族长夫人,全村子的女人都要围着嫂子献媚了。”
陈白露连连点头:“是呀是呀,大嫂真是不容易。又要做地里的活儿,又要管着家里一大家子。长房日子这样红红火火,大嫂功不可没!”
话虽这样说,秦氏却不这样想。
自己的婆婆赵氏年轻的时候绣工了得,跟绣娘出身的尤嬷嬷不相上下。可惜劳心劳力多年,年过四十眼睛就半瞎了。饭做不了,活干不了,整天坐在院子里发呆。
她一进门就开始劳作,头胎生了儿子只坐了三天的月子就下地干活。跟妯娌吕氏一比,自己没有疼惜自己的丈夫,却有一大家子要伺候。
而吕氏是二叔快不行的时候冲喜进门,之后二婶与二叔过世。亲兄弟几个在老太爷的做主下分了家,小两口从此关起门来过日子,不知道多快活!
“呀,这屋里地上怎么这么多的泥巴。”陈惜诺像是刚看见一般,指着地上的鞋印说道。
“大嫂啊!你就是忙着地里的活儿,也得注意一下妇容吧。这三从四德的也不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一看你就是刚从地里干活出来,也不换身衣服来长辈家做客。”陈惜诺笑嘻嘻的下逐客令:“两位嫂子的来意,妹妹已经明白了。下次妹妹去捕鱼,一定带着两位嫂嫂。只不过还请大嫂匀出来一下午的时间,也得请二嫂嫂别再穿着这么漂亮的衣服晃我眼睛!”
秦氏与吕氏走出陈家家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与来时的神采奕奕不同。吕氏不停的摸着头上的梳篦,心里头想的是秦氏真是好命。自己的丈夫是长房长孙,三个儿子在身前伺候不说,老了还能受到村里人的追捧。秦氏看着吕氏那一身鲜亮的衣服,头上那新式好看的梳篦,心里头就冒着酸水。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一身淡紫色的粗布春衫,就是这一身最好的衣服穿出来还被人奚落。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头上的裹巾,压下火盯着吕氏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狐媚子!”
人总是容易习惯的,尤其是得到了好处之后。
小满芝麻芒种黍,陈惜诺撒了一把芝麻在院子围栏底下。黄米是没有地方种,她扛着锄头跑到了后山半山腰上,愣是让秀娥婶子家的来喜帮着自己垦出一亩多的地。赶在芒种前种上了黄米。这芒种之后一个多月就进入了夏至,夏至开始就是正式进入了夏天。夏至三庚数头伏,进入了夏至这天也越来越热了。
对于农户而言,小暑是一个了不得的日子。这一天要吃上新米,要开一坛新酿的酒。要将新米、新酒以及各式供品拿出来放在供桌上祭祀,祈求五谷大神能够让今年大获丰收。
小暑一到这吹过的风都带着热浪,不两日入了伏这天一日热过一日。树上的知了白天黑夜的乱叫,陈秀才像是打蔫了的茄子只管傍晚时分的时候才从那串着南北风的堂屋里出来。
家里的女人们却忙的很,郑太太领着陈白露在家里忙着做凉糕。绿豆凉糕消暑极好,糯米凉糕最适合老人孩子,水晶凉糕虽费工夫但卖的好价格又高。
尤嬷嬷忙着一茬一茬的蔬菜,陈惜诺每隔一日要进山,每隔两日要进县城忙的很。杨氏见家里人都忙着挣钱,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就接手了喂养鸡鸭的伙计。不过碍于身份,每天只让陈惜言赶着鸭子、小白鹅去湖边放一放全当让孩子玩耍。
整个家里面也只有陈秀才像个大爷一样不事生产,连陈惜言都几次看不过去。可无奈他是个男人,又是个文弱书生,老娘宠着媳妇惯着,两个姐姐都不说什么,他也只能将不满咽了下去。
农谚讲,头伏萝卜,二副芥,三伏还可种荞麦。
尤嬷嬷是不懂这些的,她只知道二小姐很有本事在书上看来了很多农谚。论起种地的本事,连那劳作几十年的佃户都不得不佩服呢。
因此日子一到,陈惜诺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家里菜园子没有地方,就去后山黍地旁边开垦一小块去。而陈惜诺除了上山打猎与进城之外的时间,也全都放在了侍弄农作物上。
荞麦地刚侍弄好,她就又在旁边添了两垄绿油油的油菜。立秋刚过,她又在油菜地边上种了两垄的小香葱,两垄小香菜。
家里人每天都忙活活的,谁也没有那闲工夫出去听八卦。倒是村口大榕树磨盘下吃过晚饭的妇人们都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搓麻绳,将陈家这小半年来的变化嘀咕出来当谈资。
“听说在后山上愣是开了三亩地种菜,你瞧着二丫头今天摘回来的葱多水灵。那日我家男人还看见她们家那个使唤婆子买了好些蒜,估摸着要开始种蒜了。”一个黑长脸,门牙缺了一块的妇人看见陈惜诺从眼前走过忍不住跟周围几个女人嚼起舌根来。
“没想到这读书人教出来的孩子,也这么能干活啊!”旁边一个妇人咂摸咂摸嘴,满眼放着光。
“何止会教,手段还毒着呢!”那黑长脸看见陈惜诺背影消失,忍不住冲着她那方向啐了一口。
“那日我上山采菌子,心说去看看他们家都种了什么好东西。好家伙,竟然在外头放了好几个老鼠夹。我这脚踩进去还没拔出来,又窜出来一条恶狗,差点把我给咬了。
那妇人找上门,陈惜诺偏偏说那恶狗是条野狗不归她管。还说那老鼠夹子就是放在菜地边上,放着野鸡进来偷吃菜地的。
“婶子难道没看见我挂在菜地前面栅栏边上的木板?上面可是画了一个鬼骷髅不让走过去呢,那么大的一副画婶子当做没看见。偏要进我家菜园子,莫不是想要偷东西不成?”
陈惜诺呲牙一笑:“幸亏婶子踩到了捕鼠器,要不然再往里面走个五六步,碰见我的毒蜘蛛,婶子命都要丢了呢!”
“瞧瞧,瞧瞧,那个小丫头片子心思多歹毒!”那妇人一副咬牙切齿,想报复又惹不起的样子。
旁边几个妇人听着哈哈大笑,打趣她道:“定是你想去偷点菜,被人家给收拾了。”
“谁家没有菜园子,你家那些菜还不够家里人吃的?人家好歹也是秀才的家,丢了东西报了官,小心挨板子吃牢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