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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什么理想都破灭的自己,再也懒得管天下事。造成打击的源头,并不只是故旧亲朋的离去,很大的一个理由,是因为一切努力均归徒劳的无力感。
当年自己挺身而出,对抗太平军国的入侵,是为了推翻暴政,让天下百姓能有更好的生活,结果,打了那么久的仗,死了那么多的人,牺牲了那么多的好兄弟。
最后打倒了太平军国,结果又如何?暴政依旧存在,天下百姓依旧没过上好日子。自己拼死拼活了半辈子,打了无数的仗,最后得到了什么?荣华富贵,功成名就,这并非是自己真正追求的,最初的理想是希望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暴政迫害,难道连离这理想近一些。
也不可以吗?毕生奋斗,尽归徒劳,只得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富贵荣华既然拼了半辈子、努力了半辈子,最终也只是毫无意义,那自己又要怎么相信,继续努力下去,
一切能有所不同?或许仍是回归原点,暴政总是持续,天下百姓就是过那莫名其妙的烂日子横竖怎么作都一样,自己再也不想把时间精力花在没意义的事情上了
自我放逐,便是从那时候开始,漂泊江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人虽然还在这世上,灵魂却早已不在。
流浪的生涯里,基于过去的习惯,还是会每日练武,只不过并非全心全意苦练,就是每日无事,闲闲练上几手,聊以自遣,若说这样也能有什么进境,那就是笑话了,所以自己也没什么期望,但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讽刺。
之前为了理想而奋斗,每日苦练不辍,就连在战场上拼杀,都是满脑子想如何自我提升,增长修为,进境却没有特别突出,可以说每一分实力长进都有血有汗。
哪想得到,偏偏就是在自我放逐,不再为了理想而练功后,武功进境居然一日千里,之前许多苦练不成的地方,轻轻一跨就过去了,尤其是内力,稍稍运转一下,就如泉水般喷涌而出,连连有所突破,当自己有所查觉,这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已不在当世任何高手之下。
甚至不逊于天魔“后来,我上了梁山泊,那次本来想与你分个高低离开梁山泊之后,力量又有了新突破,渐渐就是现在这样了”
陆云樵亲上梁山泊,那已是许多年前的事,当时天魔感觉得出那股来者不善的意味,但头几次来,天魔不在梁山泊上,陆云樵扑了个空,后来天魔终于回到梁山泊。
而陆云樵也恰巧前来,两大绝顶高手的一战本难避免,却因为一桩意外横生枝节,这场决斗没有进行,陆云樵离开梁山泊,再也不曾回去过。
“苦练练不出东西,玩自我放逐,反倒一日千里,呵呵,陆小子你确实是好运道”天魔哈哈大笑,似在嘲笑对手的好运。
其实却是深感同情。陆云樵一路走来,他都看在眼里,陆云樵的每一分心理纠葛,他虽非感同身受,却也都心中有数,所以非常理解,一个人满心追求理想的时候,力量进展缓慢,抛开理想,自我放逐之后,修为进境大幅提升,这不但不是喜事,反而是天大的嘲讽与打击。
以陆云樵的个性,他绝不可能高兴,反而假如说之前的兄弟离心,理想崩溃,对他的打击,令他病入膏肓,那在这种情形下力量取得连续突破,这打击就是致命一击,令他从此再起不能“顺应天意”去过彻底放逐的生活。
若不是受了这个打击,他的精神或许还不会烂得那么彻底本以为,陆云樵的出现,是老天对自己的一个恶意玩笑,没想到他的存在本身就很可笑,如此的讽刺,倒是让自己不好再笑他什么了。
“你与老夫是死敌,老夫也不用在乎你的精神状况,只是有一个问题必须要问你”天魔说到这里。
忽然露出一个自嘲的表情,话风一转“想了一下,这问题其实不问也罢,你说是吧?”本来,陆云樵的话中有一个问题,就是他既然已练至如此化境,力量甚至不在天魔之下,为何战斗过程中要处处保留力量,没有拿出真正的全力?
假若他一开始就全力出手,凭着优势力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天魔可能连秘藏绝招都还没使出,就饮恨当场了。
孙武和袁晨锋若在此,必然百思不得其解,因为陆云樵和天魔绝不可能惺惺相惜,更没理由要彼此留手,陆云樵这样的作法,委实让人想不明白。天魔最初也短暂困惑,但彼此都是同位阶的强者,稍微设身处地替人想想,马上就找到答案。
“自那年你离开梁山泊后,情势就已经定下,无法逆转,你的力量比老夫略强,但当真打起来,你不是老夫的对手。”
天魔找到了问题的核心,陆云樵的武功练得再高,终究吃了残废的亏,在实战上非常不利,纵然他的力量强绝。
可是一条独臂却无法真正发挥,实际打起来,发挥不出应有力量的他,若被敌人集中力量,发动什么超级猛招来对付,很可能一开始就落败身亡,连发挥实力的机会都没有。
为了能在这样的不利情形下取胜,陆云樵一早就为战斗立下基调,不求速战速决,只想尽力拉长战斗时间,削弱敌人力量,待敌人露出疲态,这才一举将之败杀。
从结果来说,这个战术成功了,天魔被拖垮,如铁人般屹立不倒的强人,最终也倒了下去,只是陆云樵自身伤势同样严重,天魔的强大,超出了陆云樵之前的估计,假若早知道天魔能这样使用青龙令。
并且还有末日绞磨这样的超强杀招,他肯定会改变战术,不会试图以护身真气硬扛连续重击。
对决斗的双方而言,这真是充满遗憾的一战,他们都有机会作得更好,却没有作到。假如事先知道最后结果是这样,陆云樵会换不同战术,天魔肯定不择手段先夺青龙令,以策万全,这些事情原本他们都可以作,却因为种种理由没有作,想起来实在是很扼腕。
“你不是有力气发三招,要来个什么三招决胜负的吗?”天魔冷笑道:“老夫也还有点力气,放马过来,老夫接你的第三招。”
“老人家的火气还真是大啊,这一仗至此尚未分出明显胜负,莫非你执意要分个生死不成?”
陆云樵道:“刚才一拼太伤元气,发第三招的气力,已经在刚刚用尽了,如果要硬拼第三招的话,就算不是同归于尽,也必定要分个生死。”
“生死何惧?你几时为了怕死而不敢动手了?”“这样不是挺好吗?我已经很久不曾为了证明自己胆量,去和人拼生死了,而且近十年来,我也不再为了正义或邪恶之类的理由杀人。”
“你想临阵退缩?堂堂同盟会之主,作出这样的事来,不怕天下人耻笑?”“堂堂魔门之主,因为怕天下人耻笑,就要和敌人同归于尽,这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我还以为猛虎从来无视羊群的目光。”
陆云樵与天魔,你一言、我一语,看似针锋相对,不过却又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陆云樵胆小懦弱、贪生怕死,怎样都不愿意挺身战斗。
如此怯懦之人,怎么配成为一方之雄?孙武、袁晨锋都已退出广场,从外围远远张望,成为现在唯二的两个现场观众,虽说他们相隔距离太远,不可能听得见两人交谈内容。
但从天魔的手势,还有那份咄咄逼人的感觉,大概也可以猜到一二,是天魔不住迫战,陆云樵拒不接战,还谈笑嘲弄,试图削减天魔的战意。以孙武的阅历,当然猜不透这两人在弄什么玄虚,他自己的判断,是这两人利用交谈,争取时间回气疗伤,只要有哪一个能先回复战力,就会翻脸动手。
不过,在心里的某处,孙武很希望陆云樵的劝说能够成功,劝得天魔罢手,停止这场没意义的战斗。
“双方都无心战斗不,也不是这样”袁晨锋沉吟道:“他们是在彼此试探,还有一半是藉着摆出立场与姿态,钓出可能的第三者。”
“第三者?你是说”“他们两个人的态度不定,说不准等一下就各自拍拍屁股走人,如果有第三方潜伏暗中,虎视眈眈,想要坐收渔利,这时候就非有动作不可了。”
袁晨锋道:“其实我也不肯定,这些仅是我的猜测,是否真有人在暗中窥测,我自己也不确定,但孙兄弟你若没有这样的感觉,也不用一直保留实力吧?”
袁晨锋低声说话,眼睛犹自盯着广场之内,孙武认同他的判断,暗自提防,心里却另有一层盘算,刚才两大强人决战,气吞寰宇,旁人连近身的资格也没有,别说插手干涉,现在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自己或许就有足够的实力,制止他们斗下去
(不过,我这样想,会不会太自满了啊?毕竟脑里一下胡思乱想,局势已经发生变化,一声豪迈的大笑,由远而近,迅速地朝这边过来。果然来了!同样的一句话,几乎同时在四人的心头闪过,他们都认了出来。
这就是武沧澜的声音,听起来神完气足,似乎伤势大为好转,每个人心中都是一懔,武沧澜一开始败退得如此之快,消失了大半场,果然另有后着。
长笑声越来越近,笑声的主人终于到来,进入广场,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大武天子武沧澜,只是他的出现,相当令人失望,没有什么威风、威仪,是坐在一张轮椅车上,就这么驶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