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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后,空气都是热的。花香缭绕里是一层烦热的水雾。阿善也的房子前也有一片湖,湖面里锦鲤穿梭于碧绿水草间,游来游去的搅乱了平静的湖面。
阿善拿了些馒头,撕碎扔到湖塘里,鱼儿群拥而上,你争我夺的企图多抢一块食物。湖面上鹅黄色的倒影恍恍惚惚,像是一幅被撕的零碎的画。
风吹起她束发的黄色发带,轻柔的丝绸长带如柳枝般随风舞动。
“阿善,你要去百花诞啊?”小喜忍不住的羡慕起来,百花诞是夏至后的盛大节日,普天同庆,宫外百姓热闹庆祝,宫中皇室贵胄聚于一堂。
阿善弯起美眸,“瞧你激动的,你不好好伺候王妃,跑到这里和我一同喂鱼,小心王妃怪罪。”
“王妃才不忍心怪罪小喜呢。王妃一直把小喜当亲生妹妹般对待,她总是希望能有一个像我这样永远开开心心的妹妹。”小喜嘻嘻笑着。“王妃在屋子里摆了一桌菜,怕我偷吃,就叫我出来了。”
亲生妹妹?永远开开心心的妹妹?阿善暗暗咀嚼着这话,把每一个字都嚼透嚼烂了,嚼出了其中的苦涩。“王妃摆出一桌菜,是要给谁吃?”
“给静蓉。”小喜答道。静蓉是洵阳在市井中买回来的姑娘,洵阳把她安排在了王府,却从未去探望过她。
阿善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细碎青丝,“小喜,在你眼中王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提到洵阳,小喜眼前一亮,喜上眉梢,“洵阳哥哥?洵阳哥哥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对王妃好的没有话说,面对王妃,他的脸上总有一种特别的温柔的笑容。即使是现在王妃把洵阳哥哥拒之门外,他也没有变过。”这是小喜对洵阳的感觉,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是这样的感觉,现在感觉还是一样,没有随着时间改变分毫。
“重情重义?他不是背叛了王妃,娶了晨瑶吗?”私下里,阿善和小喜无话不谈,他们都不会称晨瑶为夫人。阿善看着湖对岸的草丛,细小的芦苇柔韧如丝。
“这……我相信洵阳哥哥是身不由己的。”小喜为洵阳辩解。
身不由己?阿善看着小喜,要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你一样,把男人的始乱终弃理解为身不由己,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自怨自艾的怨妇了。你心性单纯,不懂情爱,自然不会明白的。
见阿善没有说话,小喜又加了一句,“小喜始终相信洵阳哥哥的为人。我相信他看王妃的眼神,我从他的眼神里只看到了真挚!”
“小喜,你又在说你洵阳哥哥什么坏话了?”洵阳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在笑,笑得轻佻,满是玩味。
“洵阳哥哥,你冤枉小喜了。”小喜不悦的嘟起嘴,“洵阳哥哥,你不要总用这样的表情掩饰自己。”
“掩饰?这表情就是洵阳哥哥的性情所在。”洵阳打开折扇,随意的扇了几下,折扇是素白的,除了两行黑字再无其他了。
阿善认得那把扇子,扇子上的字,她倒背如流。与君共连理,唯不羡相思。
“谁说的,洵阳哥哥的变化小喜是最清楚的。”小喜对着洵阳笑了,“洵阳哥哥要是太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下,遇见事情说出来,别把它们压在心里。”
“鬼丫头,自作聪明。”洵阳合起折扇,用扇柄敲了下小喜的头,他看向阿善,“阿善姑娘,你的伤好了吗?”明明已经被小喜识破,可他还是情愿戴起伪装的面具。
阿善礼貌的笑了笑,淡若清风。“谢谢王爷记挂,阿善已经好多了。”
“好了便好。百花诞将近,本王已取消了晨瑶的禁足令。”洵阳负手,望向湖对岸的那片芦苇小草,青青野草,生生不息,渺小而坚韧。记忆里,洛水居的湖岸边是一排摇曳生姿的绿柳,不知有没有人在闲暇时肯看一眼?
取消了禁足令,也罢。宣威将军的女儿又岂是说禁足就禁足的?阿善迎以微笑,不语。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洵阳的眼睛里依然是那片平凡的小草。
“说什么?阿善只不过是一介草民,王爷为阿善出头,阿善已经心满意足了。”时机似乎成熟了,阿善故意带着几分醋意说,醋意不浓,几乎察觉不出。但她相信洵阳能闻到。
“有意思。”洵阳玩味的一带而过,他把话题转到了小喜身上,“小喜,你不好好陪着洛雪,跑来偷懒,小心洵阳哥哥罚你。”
“这次是王妃叫小喜出来的。她说要好好请静蓉吃顿饭,聊聊家常。”小喜不高兴的为自己辩解。
洵阳略显迟疑,他的印象里不曾有静蓉这样一个名字。“静蓉是?”
“是洵阳哥哥在市井中买回来的姑娘,一直被安排在王府里,王妃见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才会想请她吃饭的。”小喜认真的说。
市井中买来的姑娘?洵阳暗觉糟糕,事物繁忙,怎么就把她忘记了?她是不该住在王府这么久的。心里飘过层层乌云,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了全部的光亮。有事要发生了,一种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
“阿善姑娘,王妃……”一个丫鬟一溜小跑喊着叫着跑了过来,见阿善身边还站着洵阳,惶恐的跪到了地上,“王爷……”
洵阳的眉毛挑了起来,脸上是严肃的冷峻,侧面看去,太阳穴上青筋若隐若现。“王妃怎么了?”
丫鬟不敢怠慢,“王妃又昏倒了。”
……
洛水居。屋中摆了一桌的美味佳肴,鱼肉卤味一应俱全。一身布衣的陌生女子蹲在墙角瑟瑟发抖,她大概就是静蓉了。而洛雪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见洵阳三人相继进屋,静蓉这才停止了哭泣。
“你是谁?是你惹王妃又发病了吗?”洵阳的话音中是质问,看似平静的脸暗藏波涛汹涌,令人屏气窒息。他的怒意许会在顷刻间爆发。
静蓉抽泣着,跪着爬到了王爷身边,“回王爷,民女叫静蓉。王妃是自己昏倒的,静蓉是冤枉的。”
阿善为静蓉的大胆妄为捏起一把冷汗,王爷临近暴怒的边缘,她居然不知死活的凑上前去,万一王爷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她对静蓉投上惋惜目光,饶过他们径自走到洛雪床前,坐着,如看戏一般观赏着。
“静蓉真的是冤枉的,早上王妃差丫鬟传话,说要静蓉一同吃饭。静蓉就来了。姐姐笑脸相迎,拉静蓉坐下,为静蓉夹了一些菜。”静蓉忍不住又抽泣起来。“可是,王妃忽然问静蓉……”
“说下去。”洵阳冷冷的命令着。
“王妃问静蓉,可知这是什么?这是人的肝脏,是特意叫厨子挖取人的肝脏做的。她又为静蓉夹了些其他菜,说是人的心,她还问静蓉,为何不吃,是不是口渴了,要不要喝些东西。她说在王府里她总能喝到人血,一时不喝,还有点想念……”说到这里,静蓉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人见尤怜,“王爷,静蓉是冤枉的,静蓉没有……王妃的昏倒真的与静蓉无关。”
洵阳走到桌子前,拿起筷子,“堂堂豫王府怎么会吃人的五脏?好,本王就叫你看看,这些东西要如何下肚?”说着,夹了一些辣炒猪肝送入了口中。
阿善看看昏迷中洛雪,姐,亏你想的出来,要用这种谎话吓唬别人。居然还有傻瓜相信了。她又看看跪在地上的静蓉,可怜的穷苦百姓,若是多动一下脑子就不会这样了。
“桌子上是王妃特意给你准备的菜,别辜负王妃的一番心意。吃干净了,就给本王滚出王府。”洵阳压着气,闭上了双眼。“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了,给本王以最快的速度都吃了。”
静蓉迟疑的站起身子,泪如断线的珍珠,手僵硬的抓起碟子中的菜肴,放到了口中。她已妥协,在王府中她是弱势,就算是冤枉的,也不会有人相信。
阿善盯着静蓉看了半天,不忍。站起身子,走到桌子边,抓住静蓉的手腕,拉扯中,静蓉的衣袖向臂弯处滑落,一道又一道红色的伤疤现了出来。“啊……”阿善惊愕。
静蓉赶忙掩饰,另一只手死死的压住袖子,不再动弹一下。
“别吃了。收拾收拾东西出府吧。”阿善声音很轻,完全没有力度。她劝解,“这王府不属于你。你在这里妨碍我诊治。”
静蓉感激的看着阿善,沾满油渍的嘴唇翕动,激动的说不出一个字。她对阿善鞠了一躬,抬起身子时,又是一脸眼泪。她哭着跑了出去,她也是有骄傲的女子,可骄傲已被践踏的不剩分毫。
屋子一片狼藉,青草味道的焚香中,混杂着油腻腻的菜肴味道,令人作呕。
“阿善,好好医治王妃。”洵阳甩下话,走了出去。是错觉吗?他的声音里竟多了些疲乏。
阿善坐回床边,开始为洛雪诊治,“早衰?”不敢相信的脱口而出,唤来小喜,“小喜,王妃有没有掉发的现象?”
小喜思忖良久,“几个月以前,王妃倒是有掉发的现象,可是现在已经好了,就没有在意过。阿善,王妃怎么了?”
阿善摇了摇头,自责起来,怪就怪自己粗心了,怎么就没有注意过她还有早衰之象呢?这分明是有人刻意做的手脚,但好像又服食了延缓的药。想着,阿善拿银针为洛雪医治。
躺在床上的洛雪,闭着眼,她是在洵阳来的时候就醒过来了,只是想知道洵阳会怎样做,才会一直装睡的。她听到了洵阳的话,也听到了阿善的话。早衰,多么可怕的事实啊?她的脑海里冒出了自己被卜天救醒的情景。
洛雪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心已经死了,救活了又有何用。她问:“为什么救我?”
卜天笑着摇着羽扇,“要你看戏。”
“看戏?看什么戏?”洛雪不懂卜天的意思。
“你以为你中七时兰的时候,我当真是在救你吗?我在救你的同时,也在对你下毒,下了可以令你早衰的毒。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掉发了?”卜天看着洛雪,“你以为我千方百计的告诉你豫王爷是你的良人,是在帮你找归宿吗?你错了,我只是想叫你尝尝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
洛雪不敢相信,“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在你狠绝的划伤鸢兮的脸时,你可曾告诉她为什么?”卜天的笑意退了下去,“你毁了她的容,我就叫整个不落族的人陪葬。你伤害了我最爱的女人,我就要你知道失去最爱的人的滋味。”
洛雪虽惊愕,但脸上始终平静无澜,她绝望了,在服食迷蝶香之前就已经绝望了,“你做到了,洵阳始乱终弃了,他在我还没有老去以前就已经迎娶了别人。你已经达到了目的,为何还要救我?就为了叫我看着自己慢慢老去?”卜天就是天知,他杀了整光不落族的人,就为了鸢兮。无疑,是自己亲手毁了那如花一般的女子的容貌的。
“你放心,我改变主意了,你已经服下了解药了。”卜天笑的深邃,令人琢磨不透。
“为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