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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三逊等人都是赵廷美的堂上常客,也可以说是赵廷美心腹之人,待陶宗遇等人消停了,便安排他们去吃饭,赵廷美将卢三逊、郎山中请到内室,内室里就只他们三人。
赵廷美开口道:“卢宰执,你对今日朝议一事有何看法?”
卢三逊沉吟片刻,道:“王爷,我就直说,请勿见怪。”
赵廷美道:“你我之间,不必见外,直说便是。”
卢三逊缓缓道:“从今天朝议,结合以往的情形来看,只怕对王爷不利,官家对王爷应该己有戒备之心。”
赵廷美奇道:“戒备我什么呢?”
卢三逊道:“王爷难道忘了太祖在世时,官家是怎么做的吗?”
赵廷美听到这话,陷入一阵深思,良久才开口道:“太祖在世时,太祖在外征战,官家在京留守,调度粮草,确保太祖无后顾之忧,这大宋的江山取得,确有官家的功劳。”
卢三逊道:“王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不错,太祖在外征战沙场,官家确实筹措粮草,确保大军无粮草之忧,可官家守在京城,那些文官都听从当时还是王爷的官家调度,又加之官家刻意亲近文臣,官家便在文臣之中树立了威信,而太祖的亲信,都是些武将,太祖吸取前朝教训,武将在外征战时,方有统兵权,一旦回到京城,这些武将便无半分权力,况且这些武将冲锋陷阵还可以,但若论权谋,又哪是文臣的对手?无形之中,权力便掌握在这些文臣手中,所以,在外征战时,太祖是一呼百应,但一回到朝廷,只要不是军事上的事,都是如今的官家的主意了。”
赵廷美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便点点头,表示认可,卢三逊便继续接着道:“从太祖欲迁都洛阳这事就可看出,如今的官家带头反对,响应的文臣一片,而那些武将,基本上在外征战,迁不迁都,都无所谓。”
卢三逊看了看赵廷美,见他在认真听,便继续道:“这是因为当今官家把这些人收买了。可如今,王爷欲在禁军中安排人员,建立自己的势力,这可引起了官家的警觉呀。多安排几个禁军教练,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官家就是要在群臣中打击你的威望,官家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架空太祖的,他岂能让王爷再效他之法呢?”
赵廷美叹了口气道:“本王爷这个官家兄长,也特精明了呀。”
卢三逊道:“如今,王爷的所为,已经引起官家警觉,今后,王爷得小心为事呀。”
赵廷美听到这话,反而笑起来了,道:“官家兄长不让我效他之法,我还倒偏要效仿他。”
卢三逊以奇怪的目光看着赵廷美,赵廷美向郎山中笑了一下,然后道:“既然我那个官家兄长死得有些早,说不定我这个兄长也不会长寿呢?”卢三逊闻言吓了一跳,习惯性地向房门看去,生怕有人偷听一般,然后道:“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廷美却故作神秘,笑而不语。卢三逊疑惑地道:“前车之鉴,官家怎么会不防备?”
赵廷美道:“那就让他防不胜防。”
“防不胜防?”卢三逊还是不解。
赵廷美看到卢三逊的样子,有点忍俊不禁,便不再打哑谜,道:“我那官家兄长对我戒备得很,本王爷不出面便是。郎先生你说是不?”
郎山中应道:“正是。”
卢三逊吃惊地看着郎山中,然后又看看赵廷美,倒吸一口凉气,道:“郎先生,此话怎讲?”
郎山中目光坚毅,语气决绝,道:“郎某想替王爷刺杀官家。”
卢三逊顿时大惊失色,嗫嚅道:“这、这......”
赵廷美看着卢三逊的惊讶的神色,微笑道:“难道不可以吗?”
卢三逊摇摇头,不相信地道:“但皇宫戒备森严,而且大内侍卫高手如云,只怕难以如愿。”
赵廷美道:“在宫内,自然难度大些,出了宫,机会便有了。”
卢三逊仍然不敢相信,赵廷美居然胆子如此之大,道:“即使官家出了宫,戒备只会更加森严,何况一旦事情泄漏,这可是诛九族之罪。”
郎山中闻言,不由得笑起来了,道:“我这条命就是王爷给的,如果没有王爷,哪有我今天,只要王爷吩咐,我愿随时把我这条命交给王爷。即使失手,碎尸万段,我也绝计不会说出王爷来。”
卢三逊道:“单凭郎先生,只怕一拳难敌四手,到时白白牺牲。”
赵廷美接着道:“这件事自然得计划周详,这样的机会只能有一次,务求一击而中。”
郎山中自信地道:“王爷,您请放心便是,官家身边的那些侍卫,郎某还未放在眼里。”
卢三逊道:“按那金匮盟约,这皇位可是就要传给王爷您的,您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其实说这句话,连卢三逊自己都不相信,赵光义会顺利地将皇位传给赵廷美。
赵廷美笑道:“卢宰相,你会相信我那官家哥哥会将皇位传给我?”
卢三逊笑笑,同意赵廷美的话,赵廷美道:“我那官家兄长的儿子,我那皇侄赵元佐,和我说起,说我那官家兄长暗示要将皇位传给他。”
卢三逊与郎山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赵元佐会将这么机密的事说给赵廷美听,赵廷美解释道:“我那侄儿与我交好,什么话都说给我听,况且他一心只想学太祖,学太祖那一身好功夫,他最大的兴趣是征战沙场,这皇帝位子他是没有兴趣,他总是和我说,按金匮盟约,这皇位轮到我了,他绝计不要的。”
卢三逊与郎山中不禁面面相觑,还有不恋皇位的?
赵廷美见卢郎二人有点不相信,又接着道:“我相信元佐,他绝对是真话,我那官家兄长想要背信弃义,将皇位传给他,这是真话,他不想要这皇位,也是真话。既然我那官家兄长有这个意思,绝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
卢三逊乃是绝顶聪明之人,便顺着赵廷美的话语分析道:“既然官家想将皇位传给大皇子,他肯定也不能明着背弃这金匮盟约,必定有找个理由借口让王爷不能如愿接位,可他又不能废弃这金匮盟约,因为这也是官家上位的依据,那么只能从王爷这找差错了。”
赵廷美赞道:“正是,卢宰执与本王爷想到一块了。那么本王爷岂能坐以待毙,必须先下手为强。”
卢三逊应道:“确实是这样,只是采取刺杀官家这法子,过于直接,而且官家宾天后,最大获利者就是王爷您,只怕到时,天下人不服。”
赵廷美道:“这是郎先生给我出的主意,本王爷思来想去,目前恐怕也只有此法最为有效,便说出来与卢宰执商量。卢宰执可有更好的办法?”
卢三逊摇摇头,道:“目前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只是此事还行从长计议。”
赵廷美道:“此事还并没有决定,正是要请卢宰执参详参详。”
卢三逊应道是,卢三逊稍顿了顿,又道:“今日朝议,官家似乎对皇子德昭成见更大。况且这二皇子德昭可也是王爷你之后的皇位继承人,不得不防。”
赵廷美自信地笑道:“本王爷这个侄儿,资历,威望能望本王爷项背,何况,按那金匮盟约,可还在我后面呢,他还威胁不到我。只要我顺利继位,顺利解决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卢三逊提醒道:“正所谓黄雀捕蝉,螳螂在后,凡事还是小心点。何况,二皇子背靠太祖威名,拥护的人可不少的。伐辽期间,如果不是官家及时出现,只怕他已经皇袍加身了。”
赵廷美应道:“也是,拥护太祖兄长的文武官员可不少,尤其是武将。”
卢三逊接道:“那潘美、慕容业等人可是二皇子的铁杆呀。”
赵廷美问道:“那依宰执看,如何对付这个侄儿呢?”
卢三逊道:“自从北伐归来,官家似是对拥立二皇子一事耿耿于怀,虽说只罢黜两个中级武将,谁都知道,如果没有那曹彬、潘美等资深禁军大将支持,两个中级武将敢拥立吗?只是官家还想着曹彬、潘美在禁军中根足太深,还想着北伐辽国,收回幽云十六州,所以还隐忍着。今日朝议,官家对二皇子提议,不假以脸色,大动肝火,分明是当众打压二皇子,心里己容不下他了。”
赵廷美沉吟片刻,点点头,显然是认可卢三逊的话,卢三逊继续道:“在官家心里,只怕对二皇子的忌惮,觉得二皇子对皇位的威胁更甚于王爷您呀。”
赵廷美奇怪道:“我那个侄儿继位顺序可在我之后呀。”
卢三逊解释道:“王爷您只能等官家没当皇帝了,才能轮到您,可北伐拥立二皇子,这说明,即使官家在位,二皇子也有可能把官家拉下皇位来呀。”
赵廷美点头称是,道:“那以卢宰执之见,我这官家兄长会怎样对付这个侄儿呢?”
卢三逊稍一沉思,道:“郎先生说刺杀官家,那还不如王爷先想办法将二皇子拉下来,一者可以解除官家的心头之患,得到官家对王爷的暂时信任,二者王爷也没有后顾之忧。”
赵廷美担心地道:“如果没有了我那侄儿的威胁,那我官家兄长不就可以全部对付我了吗?”
卢三逊应道:“王爷所虑也不无道理。王爷你要双管齐下,一方面是要将二皇子拿下,在拿下二皇子的同时,也要着手如何将官家拉下来。拿下二皇子,是争取官家暂时的好感,争取暂时的信任,然后才有充裕的时间来对付官家。”
赵廷美沉思良久,道:“这主意不错。那就先这样做,只是如何拿下这个侄儿呢?”
卢三逊嘴角闪过一丝狠毒,心道,无毒不丈夫,虽说太祖对自己不薄,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太祖你已经不在,我可也得为自己想想呀。口中说道:“既然郎先生刺杀官家都不怕,刺杀二皇子更加不在话下了。”
卢三逊一番话,郎山中很是赞同,应道:“这是自然。”
赵廷美道:“刺杀这个侄儿,手段也得隐密些才行。”
卢三逊道:“是得隐密些。在拿下二皇子之前,王爷在官家面前,隐晦地提出,愿意帮官家消除威胁,官家肯定会默许。到时,杀了二皇子后,再造成二皇子自杀的假象。官家虽假意下令调查,但决计不会查出真相。”
赵廷美担心道:“如果到时,我那官家兄长借刀杀人后,又卸磨杀驴呢?”
卢三逊回答道:“王爷所虑极是,王爷就得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只能让官家知道是你做的,但又没有证据。即使官家想卸磨杀驴,没有证据又能奈王爷何?”
赵廷美拍掌道:“卢宰执果然好心思。难怪能得到太祖兄长的赞扬。”
说到这,卢三逊也不由得感叹,太祖在时,对自己可是何等器重,甚至不亚于对赵普,太祖去世后,因为自己是太祖极度信任之人,官家赵光义排斥自己,自己才不得己走到了赵廷美这个阵营里来。
而郎山中则是另外一种感叹,为了皇位,兄弟可以相残,叔侄亦仇人呀。又想到自己崆峒派,不也一样吗?崆峒派掌派的位置大家都争得你死我活,何况这皇位呢?
正在郎山中深思之际,又听得赵廷美道:“昨日里,本王爷是不开心,今日朝议,又让本王爷不开心,全因那内侍王继恩的义子叫王伸的,如果不是他诬称本王爷请的这些英雄是辽国细作,我这官家兄长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安排十个禁军教练职位。”
卢三逊道:“那王继恩仗着是官家的亲信,趾高气扬,他那义子又仗着他的气焰,横行霸道,我也有所耳闻。这次真是吃了豹子胆,竟然惹到王爷头上来了,那王继恩毕竟只是一个内侍而已,如果不给这王伸点颜色瞧瞧,别人还以为王爷好欺侮。只是官家毕竟信任王继恩,也要小心点,既要教训下这王伸,又不能让王继恩怀疑到王爷身上来。”
郎山中闻言,笑道:“教训一个小小的纨绔弟子,小菜一碟而已。”
卢三逊听郎山中这么一说,道:“正是,郎先生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