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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这话说的,你是我婶子,我避什么嫌!”
我抬脚进院,却放慢了步子。
院里规置的倒也齐整,只有一点让人生疑,五月天草木萌芽,她家院里一片小园子却是寸草不生,要说疏于耕种,怎么连野草也不见一根儿?
我眉头微皱的工夫,王翠香已经进了屋,瞧着门里黑洞洞的不见亮光,我不由停脚。
今儿个这王翠香有点古怪,可要细说,偏又说不上来。
正踌躇着,王翠香端了个烛台返身出来,烛火映得那娇艳的脸蛋多了几分异样:“进来吧,轻点声,我妈睡的早,可她觉轻。”
我紧了紧手里的赶神鞭,踮着脚跟她进了屋,西屋房门紧闭,进了东屋,屋里显然没烧炕,比外边还阴冷,炕头一团破被子里隆起个人形,脑袋缩在里边,也看不出是谁。
王翠香把烛台往炕沿上一放,扭身坐在炕沿上看着被子里的人,掩饰不住的心疼:“富贵儿啊,你要是不急,就等等可好,难得他安稳一会儿,你就陪嫂子唠会儿磕咋样。”
跪着求我来给他看病,真来了她却要唠嗑?
我就笑笑:“骡子不来,我急也没用。”
王翠香淡然瞅了瞅窗外,微微一笑:“放心,给他留着门呢。”
我更觉着不自在了,难不成,她早就笃定铁骡子赶不过来?
正要找个托词先走的档口,被子里响起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
王翠香紧忙扭身去看,这一扭不打紧,贴身的棉衣上扯,纤细的腰肢露出一截,隐约可见肚兜的红边边儿,上身也拧扯了,本就咧着的领子里,沟壑更是深不见底啊!
我那点畏缩顿时扔进了南山沟,心里只剩猥琐!
要不怎么说色胆包天,又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
最后还得咬着腮帮子,才勉强收回目光,色心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却听她幽幽轻叹:“真是苦了他,我……对不住他啊!”
美人轻声软语,触手可及,我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
“婶子这么漂亮,肯嫁到我们村儿,那得说是下嫁,咋还对他不起了呢?”
她刚要开口,我忽觉有异,抬手止住了她,转头看向屋门。
但门外并无动静,想来是多心了。
她却不再言语,而是轻手轻脚的掀起了被子,一股呛鼻子的腥臭顿时飘散出来,被子里直挺挺的躺着一人,眼窝深陷,骨瘦如柴,关键是这姿势,不像是睡觉反像是挺尸!
你见哪个活人睡觉会挺成一根儿棍似的,双拳紧握,气息全无?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曹大宝?
印象里的大宝叔结实得像头豹子,爬山上树那是如履平地,可再看炕上这位,跟风干的狍子肉似的,就凭这模样,说是被敲骨吸髓榨干了我都信。
我瞄着王翠香,略微带上了点调笑:“婶子之前……没少和我叔同房吧?”
王翠香脸上怒意一闪即逝,旋即转为无奈:“不怪你多想,你不知就里。”
说着,她轻轻掀开了搭在他上身的衣服,露出他近乎干瘪的腰身来,他本就生得黑,可腰身上那一圈巴掌宽的乌黑痕迹,还是看得人触目惊心,好似都飘散着黑气!
我顾不上再试探她,端起蜡烛凑到近前。
这一看,看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腰上那乌黑,既非淤伤也不是皮廯,而是一片细密的黑鳞,由腰侧而起,卷着圈向心口蔓延,鳞片比米粒还小,却片片炸立肿胀,间隙里还不断渗出黑褐的脓血来!
我捏住了鼻子:“这是蛇盘腰?”
王翠香面露喜色:“对,李姐也这么说,你既然认得,一定知道咋配的药,对不对?”
我皱眉后退,瞬间明白了我娘的用意。
曹大宝这病,没那么简单!
等闲蛇盘腰也叫蜘蛛疮,说白了就是火气上凝,一层红肿水泡连成了片,虽然凶险,但只要下手早,趁着它头尾没有相连之前用药,人就还有得救。
可眼前这个,黑鳞炸立,腐臭难当,分明是有邪物作祟,毒入肺腑而从里边反到了腰身上,且不说没法分辨这到底是什么毒,就算弄明白了,不除掉那缠身的邪物,就谈不上祛病除根,即使能续一时之命,早晚也会无力回天。
我暗暗纳闷,要是我没记错,这曹大宝病了快小一年了,怎么还没死?
别怪我嘴丧,这病我娘要是能治,早就给他治好了,要是治不了,光靠续命的手段帮他撑着,却绝对撑不到现在!
除非……
“婶子太抬举我了,我叔这病,我治得了标,却治不了本……要搁我说,还是放手吧,一来让他少遭点罪,再者,您也得替我那几个小老弟儿想想。”
王翠香眼中的希冀顿时黯淡下来,身子无力的倚在了火墙上。
我这话一语双关,但她身在局中久矣,又怎会听不出来。
我娘能拖住他这么久不死,肯定是能治这毒,但她显然也降不住下毒的邪物,不然早就掘了它的根子,岂容它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毒?
没错,曹大宝迁延不愈,就是因为旧伤未去,又添新伤,也就是说,那邪物应该就在曹大宝家附近,而且还能在我娘的眼皮子底下给他下毒。
除了这个可能,我想不出还有别的缘由。
可话说回来,啥玩意儿有这么大能耐,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一直纠缠曹大宝?离他最近的,可就是王翠香啊!
虽然她看着好像挺积极,可谁知道她是不是就想吊着他这口气儿,反复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话说得好,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所以我说的很客气,其实也是变相在点王翠香,请她看在儿女份上,放他一马。
孰料,王翠香口气一变,阴恻恻的道:“王富贵,我请你来救人,你竟然怀疑我?”
屋里陡然安静下来,烛火被压得抬不起头,四周好像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