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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入魔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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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呐,韩真定是被那魔教妖女弄得迷失了心智,以致在此胡言乱语,扰乱视听!还不速速将其押向执法堂就地正法!”司空化老迈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眼睛里满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急切与狠毒。

    “你们谁敢?”独孤鸿此言一出,立即喝退了前来押解的弟子,他转而对着司空化道:“师兄,你不是说可留他一命么?”

    “师弟,他已然疯了,一个疯了的人留着又有何用呢?”司空化老眼眯成了一条缝隙,摇头道。

    “师兄既然认定他疯了,那么一个疯子的话师兄又有何计较呢?”独孤鸿望着司空化,已经接近哀求一般。

    “师弟爱徒心切,我甚是理解,但是……”司空化上前一步在独孤鸿耳边低低道,“为保我玄门之业,他不得不死!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的厉害,让玄门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师弟你也不忍心吧?”

    独孤鸿脸上的肌肉因情绪激动而颤抖不已,他忍不住抬头望着整座大殿,目光扫过这里的每一寸地方,威严的师祖画像,以及那些激荡人心的题字,还有大殿之上所有人不一的面目表情,这一切无不诉说着玄门的前生、今生、以及来世。他怅然涕下道:“玄门如此大,竟容不下我们师徒了!”

    “师父!”独孤鸿的一干弟子听他这般悲观,忍不住齐齐跪在地上望着他。

    独孤鸿悲痛之下转过头来望着韩真,语重心长道:“真儿,其实天下所有武学再博大精深也不过都是取人性命的手段罢了!但是好比手中剑一般,你若走正道就是救赎,若是走歪魔邪道,那便是屠刀!一个人练得武功何门何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脚下的路!为师好生后悔,从未将这些道理告诉你,以至于今日让你走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说完独孤鸿已是老泪纵横,满腹愧疚!

    “师父,我没有错,因为这正是我想走的路!什么武林正道,名门正派?无一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儿不想走这样的路,整日里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背地里却不知如何欲壑难填、苟且蝇巧!表面上和和气气,却无一不是笑里藏刀!这样做人做事,有何意义?就算背负了被天下人不齿的骂名,至少我不曾虚伪,不曾做作!徒儿宁可做个真小人,也不要与他们这些伪道学一起!”韩真大声道,说完他对着司空化无所畏惧道,“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自会承担,不就是一死而已么?谁不会死?”

    “你倒是看得开。”司空化皱着眉见他临死如此坦荡忍不住道,他身边的南宫仁一甩衣袖十分不屑道:“独孤师弟,你教出了这样的徒弟,可知罪?”

    独孤鸿一身铮铮傲骨,随着膝盖一弯重重砸在大殿之上,满目愧疚道:“我独孤鸿辜负了玄门历代师尊的教诲,误人子弟,枉为人师!”流下眼角的一滴老泪后他猛地抬头,掷地有声道:“众位师兄无论给我什么罪责,我都甘愿受罚!”

    “好,很好。”南宫仁走到他跟前道,接着仰起头对着所有人大声宣布道:“独孤鸿教徒无方,连累我玄门受魔教入侵,弟子死伤无数,实乃失察失职的大罪!但念在其年事已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执法堂的弟子速来废去他的武功,将其押往无妄崖思过,非掌门口令不得出!”

    “不——”韩真万万不想会连累到对自己有教养大恩的师父,眼看着师父一把年纪还要因为自己的过错受如此苦难,他当下五内如火焚一般痛苦不已,当即大声吼道!

    可怜他伤重在身,自己都生死难料又怎会顾及上自己师父的生死大事?他知道这是南宫仁等人为了扫清掌教这个位子上的绊脚石而故意这般借自己狠狠打压,要将他师父置于死地永无翻身的可能!可笑啊,自己竟然成了毁掉自己师父的幕后推手!

    韩真喉咙里发出不甘心的呐喊声,如一只冲不出牢笼的困兽那样绝望不已。

    可是没有人在意他的呐喊,除了那把剑!

    世上的剑有吸取天地灵气供养剑气,有靠主人一身浩然正气供养的,而凝剑,这把武林之中一等一的大凶之剑却是靠人心的愤怒、痛苦、悲伤、彷徨来供养。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韩真的耳边不停地说着:“他们才是真正的坏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韩真从愤恨之中抬起头,目光如浸透了血色一般猩红,突然之间原本安静躺在地上的凝剑带着满身杀气一跃而起重新回到了韩真手里!适才韩真一直用自己的定力来抵御凝剑的魔性,此刻他已迷失了心智,在此握紧剑锋之时,脑海已经全是凝剑的魔狱般的呓语。

    他扬起剑,一道霸道剑气随即将执法堂的众位弟子给震散开来,众人不解地抬头,只见凝剑不知何时又到了韩真手里,韩真握着这把剑仿若从地狱里刚爬出的恶鬼一般,眼神麻木不仁,却又冰冷无情!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全都撕成碎片!

    “他已经被凝剑的魔性控制住了,快杀了他!”南宫仁指着面无表情的韩真对着所有人大声道。

    “韩真,这不是你,你虽然犯下大错,但是我知道你内心里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只是恨罢了!”初尘立即上前抓着他的衣袖苦心劝说道。

    韩真一双血红的瞳孔里看不见初尘的身影,他一抬手大力将挡在面前的女子推开,初尘与其说被推开倒不如说是被一股强劲的气场给弹射开来,狠狠撞在墙壁上,摔得五脏六腑生生地疼,她抬头冲着韩真的方向大声呼喊道:“韩真,你不能再错了!”

    “杀了他!”南宫仁指着韩真歇斯底里起来。

    韩真发出一声怒吼,凝剑的无上剑气凝聚成一道风墙犹如滚滚巨浪翻涌开来!转眼前来围攻的弟子们感觉似是没来由的一阵飓风狂扫而过,衣袍全被剑气一股脑掀起化作褴褛,手上的兵器刹那间失控一般飞出各自手掌,这些死物飞出后兵器纷纷哐当掉落在地,它们似乎很是惧怕眼前这把寒光凛冽的利器!接着大殿之上的帷幔、桌椅等物事一股脑全被摧毁,金碧辉煌的大殿瞬间一片狼藉!

    站在这场暴风眼之中的韩真,如同一具僵尸一般,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整个玄门此刻陷入前所未有的大乱之中,司空化等人迎风而立等着伺机出手。南宫仁担心独孤鸿用自己的归元一气与韩真联起手来,当下内力大动,足下生风,身形如鹤纵身一跃到了独孤鸿面前,独孤鸿一直对着发了狂了韩真大骂:“孽徒!”完全没发现自己身后何时凭空多了一个人出来!

    而独孤鸿的其余弟子一直在混乱之中寻找契机救自己师父,一下子便看到了偷袭的南宫仁,立即冲上前挡在自己师父面前,凌然不退道:“师伯一向持重有度,怎会今日也做出了背后偷袭的事情来?”

    “好肥的胆儿,你等小辈也敢质问师伯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玄门的百年基业!”说完司空化凌厉地一甩拂尘,那拂尘竟似藤蔓一般生长出来,如毒蛇一般迅速缠上了独孤鸿徒弟的脖子之上,在南宫仁拼力拉力下是越勒越紧,缠得眼前那几个弟子满脸通红,窒息不已。

    “师伯,你怎么可以!”有弟子伸手想要去撤下南宫仁的拂尘须子,可是那拂尘已经狠狠勒住,哪里肯给机会让他们脱身?他们睁着一双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盯着南宫仁扭曲的面目,直至自己的肺部一点点干瘪再也没了气息。

    “今日之后你们也不会再臣服于我了,既然如此不如尽快斩草除根!”南宫仁对着地上几具年轻的尸体道。

    远处的初尘用手狠狠捂住了自己嘴巴,她无法想象自己一直敬重不已的师伯们居然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师侄们,并且是这般残忍暴力的手段!难道这些人真如韩真所言,都是伪君子真小人么?惊恐震惊之下,水泽顺着她的眼眶蔓延开来,她觉得恶心想吐,又觉得可怕!这个玄门,这些人,再也不是她以往所认为的那样了!

    “小五小六!”独孤鸿转身望着自己徒弟的死状,大声呼喊道,可惜再喊他们也不会答应了!

    “师兄,你好狠毒的心肠啊!他们又做错了什么?”独孤鸿抱着几个徒弟的尸首痛心疾首。

    “韩真所知道的秘密,难保没有讲给他们听,为保玄门声名,我不得不这么做,要怪就怪韩真吧!”南宫仁面目可憎道。

    “天杀的!”独孤鸿咬牙切齿,愤然站起身来,南宫仁的拂尘当下如藤蔓迅速蔓延来来,缠绕上了他的手臂,独孤鸿骇然之下迅速顺着拂尘缠绕的方向顺势转动自己的手臂,几回周旋下来那拂尘竟找不到攀附的着力点。独孤鸿抬手几个凌厉招式打了出去,南宫仁惊骇之下迅速收回拂尘,腾出手来拆招!二人打得酣畅淋漓,一个熟练玄门各路武功套路,一个苦心钻研专门破玄门各路招式,却都功力上乘,生死博弈,难解难分!

    “司空师兄,你还愣着干什么?”南宫仁眼瞧着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立即大声对司空化大声道。

    司空化望着玄门一片大乱,又急又气道:“你疯了么,我不过是叫你稳住他们,何时让你杀人了?”

    “杀了就杀了,又能怎样,你还不快过来帮忙?”南宫仁立即大声呵斥道。

    “魔教没有把我们打败,我们却关起门来自己自相残杀,难道是天要亡我玄门了么?”司空化当下失望不已,突然抬起头对着南宫仁摆手道:“这个掌教的位子,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我若真的帮了你,死了也没法到下面交代!”

    “这个时候怕了?你指天誓日的时候怎么不怕?你若不帮我,仔细身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有朝一日都抖了出来!”南宫仁一边过招一边高声威胁道。

    司空化想要说话,却百口莫辩,一张老脸端的一会子红一会子白好不难看,只能将眼前的南宫仁在心里诅咒了千儿八百遍,转身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提神加入了与独孤鸿的厮杀之中。

    独孤鸿见司空化凌空落在自己身后,迅速抽出一只手来与其对招,他如蛟龙翻腾游走于这二人之间,司空化一身内力出神入化却不敢擅自出手,生怕一个不留意叫独孤鸿的归元一气破了自己的罡气。所以这二人一个专修外家功夫,一个专修内功心法,虽都是几十年的陈炼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此刻两个打一个却都心有顾忌,一时无法将独孤鸿一举拿下来。

    凝剑的剑气不愧为天下一等一的杀伐之气,一日之间将玄门的大殿、剑冢毁得只剩残垣断壁。最后玄门弟子们不得不动用了玄门专门对抗外敌的七绝剑阵,祭出了越女、承影、太乙、龙渊、泰阿、赤霄、湛卢将其勉强压制住了。这七把剑无一不是饱含天地正气,也唯有此天地正气才能压制得住凝剑难以驾驭的魔性。

    独孤鸿眼见自己一手调教的弟子在乱中死去,饱尝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再与南宫仁、司空化陷入鏖战后又看到韩真走火入魔的样子后,气绝之下乱了真气。在诸多苦痛绝望挣扎

    下,独孤鸿被他二人打掉下了大殿之后绝壁之下,从此失了踪迹。

    失去凝剑的韩真,却依然无法被围攻的众人所制服拿下,他眼见师父、师兄弟皆被人暗害而死,气急之下发了狂一般用尽毕生所学拼死抵抗。他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可能向这些人讨还一切!世间的是非、道德、理法不过覆手可成可毁,如同傀儡一般可供人玩弄、涂抹!

    重手之下,韩真耳朵可以捕捉到人肌肉撕裂、筋骨断裂的咯咯声,有血液溅涌在他脸上,如同盛放的曼珠沙华夺目、惨烈!当一个个生命从他手上消失之时,他顿时感觉,唯有生死可以如此轻易被自己掌控,那就杀出去吧!

    他从血腥之中重新站起来,遍地尸骸,堆积如山,惨不忍睹!

    他如地狱恶鬼苏醒在人世,麻木不仁,冰冷残酷!

    恍然间,他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紧紧跟随,他回头看到一袭白影在那方冲他摇头,被抹灭的人性闪过一丝动容,可是那又能怎样呢?

    所有的是非善恶都已经在他二人之间撕裂开来,人性最丑陋、恶毒的一面已经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再也无法平复,再也无法回头!

    “哈哈哈——”韩真仰起头在血泊中狂笑不已,笑声凄惨不已,似乎在嘲笑着躲藏在人心底的魑魅魍魉!又似乎在嘲笑着人生际遇之中难以捕捉的无情无常!

    他转身没入更加深沉、幽暗、复杂的江湖之中,并将这一身血腥一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