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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刘绍刚开车接了温言奇到三医院。
原来只听三医院是精神病院,明都人开玩笑也总拿三医院说事,自己却从来没有进来过。想着是不是和电视上演的一样,楼道里都是铁栅栏,像监狱似得,好端端的突然闪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直愣愣的盯着你,或是撕心裂肺的大哭小叫,不由的有些紧张。
温言奇跟着刘绍刚蹑手蹑脚的进了大楼,却发现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就是一个普通医院的样子,只不过安静的出奇,也看不见几个医护人员走动,温言奇他们走过,也只是抬头看看,又低下头去。
刘绍刚一路不说话,带着温言奇径直上了3楼,找到一个医生,低声说了几句,指指温言奇。医生打量了温言奇一番,又点点头,温言奇不明所以,也点点头。医生带着温言奇和刘绍刚走了好长一截楼道,在楼道尽头的病房前停下,指指门,告诉刘绍刚,“就是这里,你们进去吧,不过时间不要太长。”
说罢转身走了。
刘绍刚冲温言奇仰了仰下巴,示意开门。
温言奇轻轻的推了门,门也毫无声息,只见汪宁背对着门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
刘绍刚冲温言奇点点头,温言奇看看刘绍刚,又缓缓的走过去站在汪宁旁边,干咳了一声。
见汪宁愣着出神,温言奇只好轻声叫了名字。
汪宁似乎仍没有听到,温言奇又轻轻拍拍汪宁的肩膀。
汪宁慢慢转过头看着温言奇,愣了半晌,才叫了声言奇?似乎对温言奇这个人有些陌生,又好像对自己的到来觉得惊讶。
温言奇笑笑,又点点头。
“你怎么来了?快坐!”汪宁这才回过了神。
温言奇回头看看刘绍刚,刘绍刚便重复了汪宁的话,“叫你坐……”
温言奇坐下,汪宁打量了温言奇,细声细语的问:“听绍刚他们说,你去长林了……长林好吗?”
温言奇瞥了一眼刘绍刚,汪宁分明清楚自己去长林的事,刘绍刚面无表情,温言奇只好说:“快一年了,挺好的,你好吗?”
汪宁却不回答,又问:“长林冷吧?你却穿着单薄……”
“冷啊,下了好几场大雪,比明都冷的多。”
“哦……”汪宁淡漠的看看窗外,“明都倒不下雪,只刮风,你看外面多脏……”
温言奇看着汪宁的样子,怔怔的看着窗外,明明几个人都在这里,却莫名觉得房间很空,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三个人就那样坐着。窗外像是有什么东西始终吸引着汪宁的目光,她仍旧是那样盯着窗外,眼神却又有些涣散。
汪宁许是真的病了?
“言奇还回明都吗?”汪宁突然问。
“谁知道啊,身不由己,调到哪里便是哪里,回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是啊,都是身不由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你看看我,平时也没注意自己的身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医院进进出出的,倒比去学校的时间还长。绍刚,我是不是第三次住院了?”
刘绍刚支支吾吾的答应了一声,又说:“别算那些,管他几次,身体好了自然就不用来了。”
呵呵,汪宁笑了,“我也不想来了,这里太安静了,也无事可做……”
“言奇,长林的冬天漂亮吗?是不是蓝蓝的天,白雪皑皑?”
温言奇不忍,但还是说:“空气是比明都好些。汪宁,等你好了,让绍刚带你来长林,我带你们看雪好么?”
“好啊!”,汪宁拍了拍手,“冬天就应该有冬天的样子。”
刘绍刚看看温言奇,指了指手表。温言奇只好站起身。
“言奇,要走么?”。汪宁的眼神明显有些不舍。
温言奇一时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刘绍刚便说:“汪宁,言奇得赶回长林,几百公里的路,路滑不好走。”
汪宁顿了顿,讪讪的说“……哦,那就早些走,路上要注意安全!”
温言奇上前握住汪宁的手,“汪宁,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你要养好身体。”
“……嗯,汪宁点点头,对温言奇说:“放心吧,也不是什么大病,你去吧,绍刚替我送送言奇。”
两人慢慢退出病房,汪宁依旧在病床上坐着,看着窗外,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汪宁突然回头,叫了声:“言奇!你还会再来吗?”
温言奇再也忍不住,心里一阵酸楚,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怕汪宁看到,又忙擦去,对汪宁说:“会来,汪宁,我一定再来!”
两人默默的下了楼。
临出门,刘绍刚才开口,“看样子,汪宁好了些。”
温言奇却咬了牙说:“我倒看不出汪宁有什么病!”
刘绍刚没懂温言奇的意思,仍旧摇摇头说:“这种病怎么说呢?好的时候就是好着,不好的时候……我们也看不见。”
长林的车早已等在路口。
温言奇坐上车,降下车窗,“绍刚……我在长林,你多来看看汪宁……我……”
刘绍刚打断了温言奇的话,摆了摆手说:“放心吧。我会常来的,走吧!”
车子渐渐驶离了繁华的明都,窗外的高楼慢慢消失,冬日的景色才涌现在窗外。
温言奇看着窗外萧瑟的寒冬,脑子里不断闪现着汪宁的背影,“这狗日的世道!”,温言奇不禁骂道。可这和世道又有什么关系?不,有关系!就是这样一个世道,才有了高家的嚣张跋扈,才有了高文勇的肆无忌惮,才有了农大的冰冷无情。所以不骂这狗日的世道,还骂谁?
世上就有这么些无耻之徒,你和他谈感情,他和你谈工作,你和他谈工作,他和你谈大局,你和他谈大局,他和你谈法律,等到你和他谈法律了,他又和你耍流氓。
你总是无理的,他总是有理的,正是这些人,这些勾当不停的出现在你面前,吹到你耳朵里,玷污了这个世道,你除了咒骂几句,依旧是无能为力。
汪宁变成了这样,自己却不能做什么,甚至面对汪宁,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她是希望能有个人陪在身边的,可谁能做到呢?这个忙碌的世界,谁都是身不由己。现在才发现,汪宁变成了这样,自己连陪她坐一会的时间都没有!大家都是棋子,或者是过河的卒子,或者是冲锋陷阵的车马,最终保住了将帅,这些还不都是牺牲品?等到赢了这局,重摆了棋子,就又都是新的了。
就在刚才匆忙的十几分钟,汪宁倒显得比温言奇还坦然。此时此刻,温言奇并不觉得汪宁有病了,好像她只是看透了一切,放下了一切,也许在汪宁看来,温言奇他们忙忙碌碌的才是病人一般。
“但愿她能恢复好吧”,温言奇只能这样想象,安慰不了汪宁,只好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