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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洛书在宫女们的伺候下,换好了华美的衣饰,镜中的女子一袭莲红色百蝶穿花宫装,袖口用金线勾着凤凰于飞的式样,优雅端丽。
乌黑的秀发以绛紫色丝带绾做流苏髻,单一柄雕镂银丝缠花翠玉簪斜坠于云鬓中,此外便再无珠翠。
一双细长黛黑的眉微微上挑,显得超脱随意,英气逼人。那双如墨玉的眸子如寒潭秋水一般,澄澈灵动,美则美矣,却让人莫敢逼视。
容洛书看着镜子,哑然而笑,樱唇微弯,神色却无半分欢喜的样子,看起来陌生的很。
自从十二岁跟着外公上了战场之后,她便再也没做过这等女儿装扮了。
抬手制止了伺候她梳妆的宫女:“此般即可。”她站起来转身,环佩清脆。
“这……”宫女放下手中的一串璎珞坠子,战战兢兢地听到面前的殿下嘟囔了一声:“身上挂这么多东西真不方便……”
在她的要求下,这已经是精简精简再精简的妆容了。
冷汗涔涔的宫女目送着帝姬殿下携着仪仗离去,那句“殿下还没弄完”梗死在了喉咙里。
宫宴于戍时开始,容洛书走进昭和前殿的时候,宴会还未开始,皇帝和皇子们还没有入殿。
皇后白婉带领着一帮宫妃宫女们布置着昭和大殿,将平日里冷清的昭和殿装饰得灯火辉煌。
容洛书看见她在殿中,滞了一步,才上前颔首见礼道:“皇后娘娘圣安。”不卑不亢。
那帮妃嫔看向殿中垂手而立的容洛书,眼中各有深意。
“可是锦容?”白婉柔柔一笑,态度甚是温和,“竟长得这般大了,模样出落得也越发好,我瞧着竟以为是淑妃姐姐!”
现在的皇后,白婉,八年前还是婉妃,地位却远不及彼时圣宠正盛的淑妃。两人关系较好,见礼时自是姐妹相称。
容洛书一笑,不置可否。
她的母亲当年是大燕第一美人,可惜她却没随了她母亲的样子。皇后这一句,她是担不起的。
“娘娘说笑了,锦容自知不及母妃万分之一,娘娘还是不要拿锦容寻开心了。”
她本就不喜后宫里这些工于心计的女子们,战场上直来直去惯了,现在竟连敷衍也懒得。
在皇后的介绍下,与各位嫔妃见过礼之后,竟是相对无话。
短暂的冷场过后,皇后便又笑吟吟开口道:“听陛下说,锦容随威北王已征战多年,不知这军营生活,是个什么样子?不如你说与我们听听罢,我们久居深宫,只怕今生都没有出宫见识一番的时日呢!”
“军营里的生活也乏味的很,怕是各位娘娘不感兴趣呢。”容洛书一哂,并不认为在场的各位娇滴滴的娘娘们能受得了军队里杀伐果断的血腥。
“哟,各位姐姐们聚在一起说什么热闹呢?不如让妹妹我也听一听!”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柔媚娇软,直听得人酥了半边身子。
容洛书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姿窈窕,面容姣美的女子款款而入,一身玫红蹙金广绫长尾鸾袍,高高的云鬓之上缀满珠翠,一柄富贵非常的银凤镂花长簪,一对金镶红宝石耳环,整个人显得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白婉在看到来人时,眉心隐隐跳了一下,便绽开笑颜迎了上去:“妹妹怎来得这般早?”
身后的嫔妃们跟上去给来人福身见礼:“嫔妾见过茹妃娘娘。”
“免礼罢。”陈嘉茹倨傲地挥了挥手,媚眼流转间,却看见盯着自己头上银凤簪冷冷一笑的容洛书。
容洛书刚敛了笑,就看见陈嘉茹睨了过来,神色倨傲:“你是谁?”
“呵。”轻轻一叹,容洛书微微颔首,“锦容见过茹妃娘娘。”
“你便是锦容帝姬?”
容洛书与她坦然对视,承受着对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的视线。
“倒是有几分姿色呢!”顿了顿,茹妃问道,“你刚刚笑什么?”她很不喜欢容洛书的笑容,那笑冷冷的夹杂着嘲弄,让她觉得自己很蠢。
容洛书的视线重新落回茹妃云鬓之中的凤簪上:“本宫只是觉得,那柄簪子,倒是很漂亮。”
茹妃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亦或是她听出来了,却没有计较,因为有另一件事儿比和一位素未谋面的帝姬计较更重要。
白嫩的指尖轻抚上那柄凤簪,茹妃语带得意:“殿下好眼光,这柄银凤簪,可是陛下亲赐的呢!”
她晃了晃头,满头的珠翠照亮了满殿嫉妒的目光。
容洛书又是一哂。
她很好奇,陈嘉茹到底是如何受宠了多年还活得如此风生水起的,这件事儿让她困惑了很长一段时间。
年纪较长的惠妃面色淡淡道:“茹妃娘娘可真是承恩日重,虽说陛下将凤簪赐予你,可这宫规森严,还需小心,不要让有心之人得了把柄。”
茹妃对惠妃点到为止的提醒却大为不满,讥讽道:“惠妃姐姐,您要是有本事留得住陛下,也不至于过得如今这般冷清!”她笑得恶毒,看着惠妃铁青的脸色,更是快意。
不少妃嫔平日里也没少被茹妃排挤讽刺,此时只是眼巴巴望着皇后,希望这后宫之主拿出皇后的威仪来,煞一煞茹妃的傲气。
今日茹妃穿着,明显不合宫制,凤簪鸾袍是正宫皇后才有资格穿戴的,她这已经是名目张胆的挑衅了。
但是皇后平日里对茹妃一避再避,一让再让,已经威信大损。即便如此,看着茹妃一再欺压正宫,还是让众人隐隐生出一丝期盼来,盼望着有朝一日,皇后会忍无可忍。
容洛书笑着看这群女人,像是看玄武城西市里一场精彩万分的猴戏。
淑妃还在时,容绰曾说,白婉是后宫里最宽厚的女人。正是因为她的谨慎忍让,才让她登上后位。
不知道这个宽厚的女人,遇到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还能忍么?
“我们自然比不得茹妃年轻,故而陛下也来得少些。陛下国事繁忙,能抽空陪你也是好的,只是莫要提什么无礼的要求才好,免得让你背上以色误国的罪名。”皇后僵着的脸色缓和了一点,随即一笑:“以色误国倒是也没什么,你若抓住机会诞下龙子,他人自然无话可说,可你承恩日久,却没有给天家开枝散叶,难免让人耻笑。”
皇后一席话绵里藏刀,刮得茹妃脸色青紫,得意之色霎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你……”茹妃气得眼圈儿都红了,咬牙切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又说:“本宫平日里避着你,不过是因为怕让别人看了笑话罢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当真以为本宫怕你么?”
容洛书看着进来的白谵将军,了然。
白谵常年在外征战,拜封镇国大将军,近日才得以调回燕京。
皇后再不看茹妃的脸色,径直越过她,迎向白谵:“哥哥。”
一身玄色将袍的高大男人快步上前,目光坚毅如铁:“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扶起他,道:“自家人何必多礼,哥哥快快起来罢!”
大将军白谵素来不喜言笑,见了亲妹妹也是面无表情:“谢皇后娘娘。”
白谵刚起身,便看到站在前面的容洛书,遂上前一辑,见礼道:“殿下万福金安。”
容洛书客气一笑:“白将军,好久不见。”
“是,微臣还未感谢殿下两年前的救命之恩。”白谵说着,又躬身一辑,神色恭敬。
“白将军言重了,你我同为大燕之人,出兵相援也是应当的。若锦容有被敌军围困的一日,还望将军仗义相助呢。”
“自然。”白谵诺了一声,与容洛书一起被宫娥引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