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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尤家老二劝大哥说:"大哥也别说气话,平心而论,魏家不是不奖励的人,又曾经受过大哥的好处,事情闹成这样,他心里也一定着急,我们不能逼迫得太厉害,不然会出事的。"
"是啊,大哥,我在想,还是要好好的谈。"尤二婶也说:"主要的还是要能够劝得新娘子回心转意,您先别着急,我和大嫂去一趟再说。"
尤二婶本来觉得办这样的交涉不同于说媒,不妨从长计议,一步一步拉拢。自己和大嫂此去,有着兴师问罪的意味,而且等着新娘子见礼,所以不论行与不行,必得即时有个结果,因而也希望了解如果魏家小姐始终不愿意过门,应该如何?
或者虽为决裂,而饰词拖延,又要怎么样?自己心里先要有个底,进退之际才能把握得住分寸。如今尤杉态度激烈,她也不敢多问,而私底下的打算,是想直接和魏家小姐打交道,能够做到圆圆满满,自然就是最好。
这番意思,尤太太完全同意,尤杉的态度也缓和了。到底是做大买卖的人,只要冷静下来,就会有办法拿出来;他认为做事要有步骤,亲家亲自上门,显得缺乏缓冲的余地,此时请弟妹去,如果交涉顺利,再请媒人出面理论,倘或媒人去了也无结果,最后一步就是拉着媒人做证人,和女家打官司。
说得停当了,尤二婶正要动身,妞妞突然从隔壁转了出来:"娘!"她的神情很尴尬,"那个荒唐笑话,可不能传出去。"
大家都是一愣,而且也给她提醒了。刚才所谈的只是如何能够把魏家小姐弄来做新娘子,却忘记了自家的女儿,没来由的和宝哥同过一回床,这样的笑话传扬出去,名节相关,非同小可!
"是啊,弟妹。"尤太太给女儿提了醒,忙关照:"这可是关乎妞妞终身的大事,你别露风声。"
尤二婶很觉得为难,在她的意中,就是想利用这个荒唐的笑话张大其词,说魏小姐惹了祸,必得尽快补救,而对魏宇和魏太太来说,因而益增愧疚,就更得逼迫女儿就范,如果把这一节要遮掩过去,她真就没有什么手段可耍的了。
幸好尤杉和妻子的想法不同,"怕什么?"他说:"我们家妞妞清清白白,行得正坐得直,不愁没人争着要,如果瞒着,倒像是无私有弊,做贼心虚似的,反而有人乱造谣。"
"爹说得对。"妞妞头脑很清楚,也想通了这一层关窍,"就请二婶照实说,他家宝哥很规矩。"
"当然。"尤二婶欣然答说:"你不必关照,我还能弄个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吗?"
于是尤二婶由那个魏家的伴房嬷嬷陪同,从后门坐轿出去,到了魏家,其时天色微明,魏宇和妻子一夜未睡,预期着男方会派人来联络,如何把宝哥调换回来,所以听说二婶到门,并不惊讶,只是很殷勤的接待。
彼此相交甚深,一向以兄嫂相称,但此时魏太太仍旧管她叫二婶,而二婶则改口称她为亲家太太,同时问道:"亲家老爷呢?"
"在外面。"
"请进来吧,不必分什么内外了。"尤二婶说:"我来谈事的,非得让亲家老爷也听听不可。"
"是,是。"魏宇就在窗外,应声而进,一见面就先没口子的道歉:"这个时候还要劳二婶的驾,真是过意不去。"
等魏宇露了面,二婶面无表情的说:"亲家老爷,我家差点出人命!"
魏家夫妻两个同时惊呼出声:"二婶,"魏宇问:"办喜事怎么会出人命?是我家..."
"就是你家宝哥。"
一言出口,魏太太摇摇欲坠!她倒不以为是宝哥差点送命;只不过一定是事情发作开来,儿子挨了揍,揍得还不轻。做娘的心疼儿子,不觉大受刺激。"怎么了,你?"
魏宇赶忙扶住妻子,急促的问道:"二婶,怎么回事,请您快说?"
"事情都凑到一起啦!我家是妞妞代她哥哥拜堂,入了洞房,上了新床。"
"糟了。大糟特糟了!"这回轮到魏宇着急了,事关妞妞的名节,其事非同小可,这一急便让他连站也站不住了,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二婶不知道这夫妻两个什么毛病,管自说着那套来得路上就已经编好的话:"妞妞上了新床才知道睡在一头的不是新嫂子,又着急生气,又要拿刀抹脖子。亲家老爷,您见多识广,当知道,妹妹代哥哥拜堂是有的;弟弟代姐姐出嫁,可从来没听说过。今天还要等着见礼,新娘子出不来房门,这件事可真正是亲家老爷说的话,大糟特糟了。"
听完这话,魏太太长出了一口气——儿子总算无恙;而魏宇却更为惶恐不安,只不住搓手跺足的说:"太对不起人了,太对不起人了!"
二婶正是要他有这样的态度,便说道:"既然成了至亲,也不必说什么谁对不起谁的话,如今第一要紧的是赶紧办正事,您说是不是呢?"
"是,是。请二婶吩咐。"
"不敢当。我是替我家大哥大嫂来求亲家老爷,亲家太太,无论如何把小姐抬了去,一切就都遮盖住了。"
魏家夫妇面面相觑,无以作答。这就表示魏小姐迄今不受父母之命,二婶心里想,看起来还得费很大的一番唇舌。
魏宇坐了半晌,豁然而起:"我去。"他说:"如果再不听劝,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老爷,您不要这样子,"魏太太又着急了:"慢慢来,慢慢来,孩子的意思是活动了,事缓则圆。"
"还要怎么缓?"魏宇大吼起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比火烧眉毛还要急,一刻都缓不得!"
"亲家老爷,"二婶说:"要不要我去劝劝你家小姐?"
"好,好。"魏太太赶忙答应:"我陪着二婶去,好歹也要劝得她听话。"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有个丫鬟在喊:"来啊,来啊,你们来啊,"声音惊惶无比,显然是出了意外了。
众人赶过去,竟是魏家小姐在床头上吊!不过发现得早,总算救得及时,挽回一条小命。其实,妞妞自杀是假,魏家小姐寻死更是假!不过那个丫鬟串演得真切,让人信以为真。尤二婶再精明,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出戏,觉得十分无趣,默默的告辞回家,把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尤杉,说魏家小姐宁肯上吊自杀,也决不愿踏入尤家大门一步。"
这时候,在病榻上的新郎官已经尽知始末,将父母请到床前,慨然说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魏家小姐怕做小寡妇,也怪不得人家,就退了婚吧。如果爹娘命中有我这个儿子,未来不愁没有好媳妇;倘或儿子不孝,一命呜呼了,弄个有名无实的儿媳妇在家,想想也实在是害了人家一辈子,不但爹娘像欠了人家一笔还不清债,没有好日子过,儿子做鬼也不安宁。"
"...本来,名为冲喜,实在我心里很不过意,反倒添了一桩心病,如今是他们对不起我们,退了婚心安理得,说不定我的病还好得快一点。"
这番话说得很通达透彻,尤杉心悦诚服,不过对魏家小姐不肯嫁过来却难以释怀,心里想,或者魏小姐和旁人有了私情,这边退婚,那边正好别嫁!这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因此决定暂时不退婚,只是把宝哥送了回去,对来贺喜的亲友说新娘子的母亲得了急病,回娘家探望去了,改日见礼,再来奉邀,就此避过一个尴尬的场面。
纠纷本来已经告一段落,不想横生枝节!
有一家人到尤家登门提亲,不但门当户对,而且求亲的本人是个秀才,名次很高,都说他中举人是囊中之物,连捷中了进士,点了翰林,玉堂归娶,是如何风光的一件事?尤杉能够有这样一个女婿,身份便大不相同了,因此对这桩婚事满意极了,一口答应下来。
在他想来,女儿一定也很高兴,哪知不然,不但不高兴,居然板着脸说出三个字来:"我不嫁!"
这太出人意料了,问他是嫌男家哪一点不好,妞妞认为男家无可批评,然则原因何在,又死不开口,惹得脾气本来就不好的尤杉暴跳如雷,差点连屋顶都要掀翻了。
尤太太也觉得女儿的态度奇怪,到夜里母女同塌,做娘的掉了眼泪,妞妞才吐露一句,说她和宝哥同过床了。
同过床又不是真的做了夫妻,何必认真?尤太太突然想到,莫非那天晚上假戏真做,到底失身给宝哥了?
这一下可真把尤太太吓坏了,眼泪都逼了回去,严词诘问,妞妞指天发誓,说自己和宝哥清清白白,绝无越礼之事,甚至愿意让母亲请来稳婆,证明清白。
原来,妞妞对宝哥,半夜的假凤虚凰,竟是情有独钟,先时还含着不言,到了有人慕名提亲,方始逼出隐情。不过这样的话不能和父母说,只好撒谎说,看书知道的,古代有一个公主落了难,为一名卫士负着她逃离,后来脱险之后,老王要给她选驸马,公主只说得一声,某人曾经背过我,表示从一而终,不曾碰触过第二个男子,方算贞洁——可是知女莫若母,尤太太知道她是托词。
到了第二天,尤杉也知道了真相,这一次一反常态,居然并未发脾气;因为情况太严重了,不是发一顿脾气就能够了事的。
妞妞生得极美,从小父母宠爱,哥哥娇惯,脾气养成,很是不好对付。所以尤杉知道,光是劝没有用,釜底抽薪之机莫过于让她知道,决计做不成魏家的儿媳妇,死了想嫁宝哥的那条心,才能另外给她找个好婆家。
想了一会儿,给尤杉想到一个主意,他托人做了一封状子,将魏宇告到热河南城御史衙门——亲家打官司,就变成不折不扣的冤家,那就不但妞妞知道自己姓不了魏,魏家也不会再想结这样一门亲,这一着确实是很厉害,不想又一次弄巧成拙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