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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三丫头说的是什么亲?!”
阮氏看着满脸怒气的丈夫, 一脸不解问道:“好好的,老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孔仲庭从未这般生气恼火过, 沉着脸怒斥道:“三丫头虽然不是你生的,也不是养的, 但在名分上你也是她的母亲,却给她找了那样一个下流种子!”
对于丈夫可能会来质问,阮氏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动气,----她不知道,孔仲庭派去小厮去打听,刚好撞上马逢春在芳菲阁, 正搂着几个粉头在风流快活, 如何能够不动怒?不恼火?
阮氏自打嫁进孔家,就一直把丈夫哄得服服帖帖,今儿这般受气还是头一遭,因此也有点上火, 冷笑道:“不知道老爷在外头听了什么, 回来找我撒气。”
“找你撒气?!”孔仲庭的怒火早吓退了所有丫头,冷着脸道:“那马逢春家里有妾室有通房不说,还去找粉头!这样的人,三丫头如何能嫁?!”
阮氏有点吃惊,没想到那马逢春这般不收敛,祖母才过世没多久,就……, 只是眼下不能示弱,反而强硬道:“不过是年轻人一时图新鲜罢了。”又道:“说到妾室通房什么的,老爷不一样也有?再说这大户人家里,谁家不是三妻四妾的?”
孔仲庭一时无语,半晌才道:“那前儿又是怎么回事?我可听说,那天你原本是叫三丫头去的,要不是二房的玉薇赶上了,这会儿三丫头可就嫁到姚家去了!”
阮氏不料丈夫翻出旧账,心中暗恨,也不知道是谁在乱嚼舌根,回头叫自己查出来一定不会轻饶!只是她顶了几句嘴便后悔了,夫妻间拌嘴最忌讳双方都不让步,况且自己若是惹恼了丈夫,便宜的只会是别人。
阮氏不傻,很快缓和了脸色,柔声道:“老爷今儿是怎么了?这般生气。”又做出一副委屈之色,“那天原本是我的生辰,偷了个懒儿,一时照顾不周也是有的。天知道那姚五爷是怎么回事,竟然那般下作,跑到别人家的后宅里去,还……”
孔仲庭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不禁有点动摇了。继妻一向温柔体贴,又主动给自己添了好些美妾,平日里也没有克扣谁的吃穿,还为自己生下了三个儿子。
莫非是自己冤枉了她?半晌迟疑问道:“那天你真的不知情?”
阮氏心头一松,更加坚信温柔才是最好的利器,委委屈屈道:“出了那样的事,我也是吃惊后怕不已。”抚着胸口,“幸亏那天三丫头没出事,不然岂不是我的罪过?所以这次,为了三丫头的亲事我挑了又挑。”
----挑了又挑的结果,却是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阮氏不待丈夫开口,又道:“老爷你想,以三丫头的好出身、好模样儿,岂能配给寻常人家?那马公子是尚书家的独生嫡子,将来少不了大好前程,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起三丫头。”埋怨的叹了口气,“况且马公子年纪还轻,虽然现今胡闹一些,但以后成家有人管着,自然也就好了。”
孔仲庭皱眉道:“还是觉得不大好。”
“哎……”阮氏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叹气道:“老爷既然不相信我,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顿了顿,“这门亲事我是去回过娘的,爹也知道,还说让我给三丫头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呢。”
“当真?”
“难道我还能撒谎?”阮氏似乎很是动气,扭脸道:“老爷不相信我的眼光,总该相信娘和爹的眼光吧?若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对质。”
若是往常,孔仲庭肯定早就消了气了。
今日之事到底关系到嫡女一生,又加上心中有些怀疑,撇下阮氏,竟然真的往上房那边过去,要找孔知府问个清楚。
阮氏在后面咬了咬牙,抿嘴不做声。
孔仲庭去找父亲的结果,当然早就在阮氏的预料当中了。
孔知府见儿子气冲冲的来对质,心下了然,但却满不在意道:“不就是去了一次那种地方?马公子这刚从京城回来,难免有个人情来往,叫了几个姐儿唱个曲儿,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虽然明知道马逢春有些不堪,将来未必是一门好亲戚,甚至这门亲事会得罪豫康公主,但是秋末考察迫在眉睫,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而公主府那边,趁着还不知道外孙女订亲的消息,也得多写几封信过去。
至于将来,豫康公主会不会……,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能怎样?豫康公主为了外孙女有个好娘家,又能如何?纵使恼恨,也只能连牙带血一起吞了。
再说尚书可不比知府,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孔仲庭一向是个听话的儿子,不敢反驳老子,只是道:“爹不是说要给三丫头找一门好亲事,儿子怕对方人不好,所以才有些担心。”
孔知府不以为然,道:“但凡没有成家立业的人,都是没个定性。咱们家三丫头论人品、样貌,哪一样不是拔尖儿的?将来一嫁过去,那马公子有了娇妻约束着,自然也就安分了。”看了儿子一眼,又道:“你没成亲那会儿,不也胡闹过吗?”
孔仲庭汗颜的低下了头,张嘴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男人都是这样,自己胡闹就觉得是风流雅事,轮到挑女婿了,就看着人家孩子百般不是。”孔知府为官多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糊弄儿子那更是不在话下,“你当初那幅样子,我还觉得不像话呢,长公主不也把女儿嫁给你了?你成亲以后,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守着顾氏……”
外面小厮道:“大人,江家来人求见。”
“江家?”孔知府只好打住话头,颔首道:“请人进来。”
江家来的人是四房的江廷书,也就是贺婉贞的丈夫,前不久刚从京城回来,进门先行了礼,开门见山笑道:“今儿晚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件喜事,还望大人能够方便成全,也算不辱使命。”
孔知府笑道:“既然是喜事,那快说来听听。”又让了座,让丫头上了热茶。
“正巧二老爷也在,那就更好了。”江廷书谦了几句,方才坐下,“我有一个不成器的堂弟,是七房的长孙,如今父母双亲都已不在,只在我们太夫人跟前尽孝。今年春天刚二十三岁,虽然不敢说什么大话,但也是一个端正朴实的哥儿,只是阴差阳错,到现在都还没有成亲。”
这话说得明显,任谁也听出话里的求亲之意。
孔知府忍不住满心欢喜,想不到江家竟然会登门来求亲,就是不知道看上了哪一位孙女,最近可真是双喜连连啊!
然而刚高兴了一瞬,突然止住了,----方才对方不是说二老爷在刚好,那么就是要求二房的孙女了。二房适龄的只有玉仪和玉清,以江家的身份,断然不会给一个嫡子求一个庶女,也就是说,江家七房看上玉仪了。
一女两家求,这可怎么办才好?不是孔知府舍不得孙女,如果江家看上另外一个就更好了,到时候也就能结两门贵亲。
“想必大人和二老爷都已猜到,那我就直说了。”江廷书笑了笑,“上次我们家办花宴的时候,晚辈祖母见过贵府的三小姐一面,一直念念不忘,直道把江家的小姐们都比下去了。”顿了顿,“所以特让晚辈过来求亲,还望大人能够玉成美事。”
孔知府反应极快,----从江廷书最后那句话里,已经得到信息,江家是希望通过自己拍板,进而定下这门亲事。按照常理分析,江家能够如此笃定有信心,必然是手里有打动自己的东西,那会是什么呢?
“这里有一封信。”江廷书递了过去,意味深长道:“大人如果觉得满意,我们家立刻就派人送到京城里去。”
孔知府抽出一看,脸上渐渐有了凝重之色。
看得孔仲庭有些不知所以,明明是自己女儿的婚事,怎么到成了旁观者?还有江家的信,有什么值得父亲深思不已?心中胡乱想着,突然有两个字从脑海里冒了出来,方才江廷书说到“京城”,难道会是……
孔知府比儿子想得更多,信的内容很简单,却叫人惊讶。居然前阁老江老太爷的亲笔,写给任职吏部左侍郎的二儿子,让他留意今年秋末苏州知府的考察,务必保证评价公平合理。
这字面底下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只怕傻子都明白。
虽说在六部里头,尚书为正、侍郎为副,官阶上要差一级,但马尚书的权力更多在户部,江二老爷却是吏部的二把手,主管官员升迁考核,两者谁更有实力高下立现。
更何况,一个在职一个丁忧。
孔知府几乎不用想,就立即做了决定。
----除了江家对自己更有利以外,还有就是,江家既然直接登门提亲,那么一旦拒绝就会得罪对方。到时候,就算自己能够继续留任苏州,只怕心里也不安,所以根本没什么可犹豫的。
孔知府的脑子转得极快,很快笑道:“这可真是我们家高攀了,高攀了。”
“哪里哪里,应该是孔三小姐难得才对。”江廷书见事情办妥,也不再久留,收了信,拱拱手便起身告辞。
孔知府亲自将人送了出去,方才折了回来。
“爹?”孔仲庭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又要把三丫头许给江家?可是马家那边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孔知府冷冷道:“那只是你媳妇随口一说,两家又没有订亲,连聘礼都没有下,就不许咱家挑个更好的?再说了,你不是对马家不满意吗?江家这位你从前不是见过,为人正派老成,三丫头嫁过去,你将来便多一个好女婿。”
“是……”孔仲庭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父亲翻脸也翻得太快了。
“回去告诉你媳妇。”孔知府习惯了下命令,根本不容置喙,“马家那边别再过多来往了,但也要好好说,不可轻易得罪了人。嗯……,这样吧,就说你不知道那事,提前跟江家定下了。”
孔仲庭无言,这怎么又推到自己身上来了。
“对。”孔知府颔首道:“就直接告诉他们,咱们家已经跟江家订了亲,马尚书是为官多年的人,不会不识趣的。”
单就人品而言,江廷白实在比马逢春高出太多。
孔仲庭虽然觉得有点突兀,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接受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婿,毕竟女儿嫁得好,自己也更心安一些。
不过,有的人却不这么想。
“什么?”阮氏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问道:“你说江家刚才来提亲?并且爹已经答应了?真有此事?!”
“难道这种事我还哄你?”孔仲庭不乐意了,觉得继妻的反应太奇怪,“我看江家比马家强多了,三丫头嫁过去更好,再说这也是爹的意思。”
阮氏气道:“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做主。”
“父母做主?”孔仲庭也不傻,立即反驳道:“方才说起马家的时候,你怎么一口一个爹的意思?三丫头嫁到江家怎么不好了?值得你这般生气。”
“我……”阮氏一时无语。
孔仲庭再次打量继妻,冷冷道:“你最好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阮氏羞恼交加,“我能有什么心思?!”
“没有最好。”孔仲庭越发觉得继妻早先有所图谋,不然怎么一听说跟马家结不成亲,就这般气急败坏,因此沉下脸道:“你待三丫头不如娇姐儿,我也不怪你,到底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顿了顿,加重语气,“不过三丫头终归是我的骨血,休要打什么歪主意!”
阮氏只觉肝疼得厉害,说不出话。
孔仲庭又道:“别人都说孔家二太太精明能干,我看你却是个傻的。”坐下喝了两口茶,接着道:“三丫头若是嫁好了,不光咱家能多一门好亲戚,以后对承文他们几个也是助力,娇姐儿也能嫁得好一些。”
嫡女会向着继母和弟弟妹妹们?阮氏心里冷笑,以那丫头嫡出的身份,又有一个长公主外祖母,还在京城呆了十年,哪里会把自己放在眼里?将来即便嫁得再好,也未必会帮上什么,没准还要回来炫耀一番,践踏两脚,那才叫人恶心呢。
只是这话不能说,阮氏平息片刻才道:“江家七房的白大爷无父无母,即便有个叔叔做京官,可惜又隔了一层,能有什么大的前途?马公子可是尚书家的独生嫡子,难道不比江家那位强一些?老爷轻信了江家的花言巧语,倒是给他们蒙蔽了。”
“你一个内宅妇人,倒比老爷我还看的透彻?”孔仲庭冷笑道:“等马尚书丁忧完了回去,难道还能有个尚书位置等着?况且那马公子人品太下作,尚在祖母孝期,就出去寻花问柳,岂能与我女儿相配?!”
阮氏不甘心道:“老爷怎知江家那位就不寻花问柳了?没准儿也是一个样儿。”
“我懒得跟你隆!笨字偻ヒ卜沉耍约唐奚鲆凰垦岫窭矗窠穸獍愫谅故峭芬淮斡龅剑拔抑晃誓阋痪洌仁挂薜娜耸墙拷愣阍覆辉敢猓俊
“我……”阮氏不料丈夫如此犀利,半晌才道:“娇姐儿才多大一点儿,还是一个孩子呢。”
“你只说愿不愿意吧。”孔仲庭等了片刻,冷笑道:“罢了,别太勉强自己。”一拂袖,径直走出了门口,“那些昧良心的话还是别说了。”
阮氏气得倒呛,半晌还忍不住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