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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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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淮南一句“我不需要你”说出去, 不管这句话后面接的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他自己是鼓着劲儿说出来的,伤敌一千自损两千。

    既然他不需要了迟骋也就真不管了。

    在学校不管了,在家里也不管了。

    陶晓东不在家的时候, 陶淮南热得出了汗,到处摸遥控器没摸着。如果是以往不等他自己意识到热了迟骋就已经把温度调好了, 迟骋总能明白他, 不动声色地让他生活在最舒服的环境里。

    陶淮南沉默着坐在床上,下巴顶着膝盖,下巴尖儿硌着骨头, 有很尖锐的疼。

    后来他小声叫着“小哥”, 说“我有点热”。

    迟骋看了他一眼, 站起来四处找了找,在枕头缝里找着空调,扔在了陶淮南旁边。

    陶淮南小心地摸着中间的大圆钮, 怕不小心碰到别的模式, 他自己调不回来。

    空调开了, 有风吹出来,陶淮南听见迟骋从房间里出去了。他坐在空调下面一直吹一直吹, 在想要是感冒了是不是迟骋就能理理他。最后还是没敢那样,扯过了一条小薄被把自己裹上了。

    迟骋做了饭盛出来放桌上, 坐下自己吃。

    陶淮南自己走出来, 拉开椅子坐下来,摸着碗筷慢慢地吃。没人再帮他把爱吃的菜夹碗里,陶淮南得自己试探着夹。夹掉了的话就抽张纸捏起来,再擦擦桌子。

    迟骋都不用故意装得很凶很冷,只要把他面对别人的正常状态拿出来就够了。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对什么都冷, 没有耐心,不细腻。

    那些柔软和温度才是特例,是他针对特别人的特别对待。既然现在已经不需要了,那就恢复正常状态吧。

    他们之间有些话是不能说的,陶淮南是明明白白的,明白也还是说了。在说出狠话之前他就想得到后果,既然说了那后果得他自己担着,也并不觉得委屈。

    难受是真的,不委屈也是真的。

    像刀子一样的话从嘴里说出去,陶淮南知道它疼。

    眼镜小男生时不时来送钱,他班学生都习惯了。有时候他一来,门口座位的同学直接回头喊:“楠哥凯哥有人找。”

    季楠一听就知道,在桌上趴着,书往头上一扣:“楠哥不在。”

    “那凯哥?”门口同学接着往后面看,“凯哥真没来呢。”

    同学跟那男生说:“回吧,今天俩人都不在。”

    男生说了“谢谢”,靠在他班门口墙外等。

    等石凯来了,他伸手一拦,把钱往那边递递。

    石凯扯扯身上的衣服,今天穿的正好就是那天那件,跟他说:“别来了,不要你钱。”

    男生有点犹豫,问他:“鞋呢?”

    “刷了,那怎么的我还得拿来给你检查检查?”石凯无语,“真不要你钱,回去吧。”

    男生朝班里季楠的方向看了看,石凯说:“他也不要,气话逗你玩还真信,学习学傻了吧。”

    男生像是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看口型像是想说“谢谢”,吭哧半天没说出来,又想说点别的也没说出来。

    最后冲石凯迅速鞠了个躬。

    把石凯惊得往后一退,脸上表情也挺精彩。

    到了班里石凯往季楠身上扔了瓶水,把季楠砸得“嗷”了一声。

    “自己嘴欠我还得跟你一起丢人。”

    季楠嘿嘿乐,拧开水喝了一口:“你咋先来的,早知道让你给我带饭了,迟哥他俩还没来,我饿死了。”

    “那你不说,早上我家蒸汤包了。”石凯走到后面自己座位上坐下。

    “我不想他俩能来得早点么,”季楠趴在桌上哼哼饿,“饿饿饿。”

    话音刚落,看见迟骋拎着饭盒进来了,后面跟着陶淮南。

    “我饭来了,”季楠扑棱一下坐起来,“饭饭饭饭饭。”

    迟骋把餐盒放他桌上,季楠说:“谢迟哥!”

    说完探头又问陶淮南:“淮南吃饱了没?这家虾饺你吃过没有,尝一个?”

    陶淮南还在往后面座位走,勉强笑了下,小声说:“我吃饱啦,你吃吧。”

    “哟这怎么的了?”季楠看看陶淮南,又看看迟骋的脸色,压低了声音问迟骋,“你俩还闹呢?”

    迟骋没说话,季楠说:“差不多得了。”

    这段时间他俩一直这样,周围人想劝没法劝。大概也知道他俩是因为分班的事儿,季楠还跟迟骋说过:“这不还有我呢么,我俩要是在一个班我还能让他吃亏咋的。再说咱班这么多兄弟,总得有跟他一个班的,谁都能罩一眼,不算个啥。”

    迟骋当时“嗯”了声,说了句“谢了”。

    季楠夸张地往后一仰说:“你可快算了,谁用你谢!”

    他们俩之间一直不说话就冷着,别的兄弟看着也不得劲。季楠边吃他的早饭边回头跟石凯对了个视线,石凯现在跟迟骋他俩就隔了个过道,都在最后一排,石凯冲季楠摊摊手,没辙。

    这学期就剩最后几天了,这几天格外热。陶淮南热得饭也吃不下,奶也不想喝。但也都好好吃了,一顿没落过,怕迟骋觉得他是故意矫情整事儿。

    早上喝了杯牛奶,面包只吃了半片就吃不下了,另外半片实在没吃下去。吃完到现在都还不舒服,觉得胃里又胀又硬,还有点恶心。

    第一节课是生物课。迟骋被物理老师叫走了,还有班里另外两个学生,要说说竞赛的事。迟骋走的时候没跟陶淮南说话,跟石凯对视一眼,朝陶淮南的方向侧了侧下巴,石凯了然地点头,跟他对口型说“去吧”。

    陶淮南自己趴在座位上,脸埋在胳膊里。

    不舒服没敢跟迟骋说,迟骋很久不跟他说话了。

    理科课不管即将分走的文科生,季楠悄悄从座位上过来,坐在陶淮南旁边。陶淮南从脚步声能听出来是谁,趴着说:“你怎么不好好听课。”

    “生物课我听它干什么,”季楠用胳膊肘碰碰陶淮南胳膊,问他,“迟哥还没消气?”

    “没。”陶淮南换成侧脸趴着的姿势,脸贴着自己的胳膊,跟季楠说,“他真的被我气坏了。”

    “迟哥这脾气也是真倔,这气性也太长了。”季楠安慰了一句,“不过也没事儿,过段时间就好了。”

    “不赖他,赖我。”陶淮南闭着眼睛说,“我自己都生气。”

    季楠都听笑了,说他:“你可真老实。”

    陶淮南没再说话,一直闭着眼睛想东想西,胃里实在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得不算很踏实,可也真的睡着了。

    醒了不知道时间,前面讲课的老师已经换了,这节是语文课。语文是第二节课,陶淮南捏着手表放在耳边听了下时间,他睡了大概四十分钟。

    伸手往旁边摸摸,摸到个人。

    不知道是季楠还是迟骋,没继续乱摸,小声试探着问:“季楠?”

    迟骋其实一直在盯着他,从他醒了到他坐起来听时间,到他伸手过来,到现在张嘴叫了声“季楠”。

    没听见回话,陶淮南醒透了一回神,心里一咯噔。

    迟骋看着他,没出声也没表情,手上抓了根笔无意识地转了下。转停的时候笔尖在纸上一磕,黑笔画了深深一条线,同时把纸磕了个小窟窿。

    那天下午的几节课陶淮南都是跟季楠坐的。

    季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午吃饭回来迟骋已经坐他那儿了,跟他指了指自己座位。季楠茫然地往那边看看,陶淮南自己坐在座位上,低着头。

    季楠无声地问石凯:“咋的了?”

    石凯也不知道,那哥俩最近状态不对。他冲季楠抬抬下巴:“让你坐你就坐吧。”

    季楠摸不着头脑,坐下了,看看迟骋看看石凯,最后看看陶淮南,问:“你俩战火又升级了?”

    陶淮南欲言又止,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季楠又问石凯:“为什么是我?咋不是你?”

    石凯说:“我哪知道。”

    季楠突然被换了位置坐在陶淮南身边,虽然一脑袋蒙,但是热心少年既然坐这儿了就自觉扛起了这个位置该有的责任,一会儿问渴不渴,一会儿问去不去厕所。

    陶淮南一直摇头:“不渴,不去厕所,楠哥你别……别跟我说话了。”

    不等季楠再问别的,陶淮南又趴下了。

    季楠还在那儿说呢:“有事儿跟哥说,不用不好意思,以后分班了说不定你就得楠哥罩着了。”

    陶淮南本来不想再跟他搭话的,这会儿赶紧说:“你说话小点声儿,嘘……嘘。再说我不用罩,我自己可以。”

    季楠没心没肺惯了,脑子里干脆少根筋,坐这儿没多久就唠开了,前后左右都能搭两句。

    周围都能听见季楠在后面叨叨叨说个没完,迟骋在前面学习做题,头都没回过。

    有些事就没法解释,越描越黑。

    比如陶淮南睡醒了张嘴叫了声“季楠”这事儿,不管怎么解释,解释得越多就描补得越黑。

    如果迟骋睡醒了坐起来喊了个别人名,陶淮南心里拧劲儿都能把自己拧死。

    说“我不需要你了”在前,睡醒了喊“季楠”在后,再加上陶淮南和季楠都是文科,这让他俩之间的矛盾突然就复杂了。

    但陶淮南绝对不会让迟骋因为季楠这事儿一直生气,之前的气可以,这个不行。他俩怎么样都是他俩之间,跟别人都无关。

    放学路上有司机,回家了哥也一直在,陶淮南没能找着机会跟迟骋说话。

    晚上迟骋还是拿着毯子去了沙发,陶淮南叫了他一声,迟骋没理他。

    十一点半,哥早睡熟了。迟骋关了所有灯,屋子里静悄悄的。

    哥房间没关门,陶淮南房门也没关。

    陶淮南从房间里慢慢摸出来的时候,迟骋皱了下眉。

    陶淮南是光着脚出来的,小心地避开茶几和其他障碍,摸到迟骋这边。他蹲在迟骋面前,说:“你跟我生气可以,别带着季楠。”

    迟骋眉拧得更深,开口回了一句:“行,知道了。”

    “咱俩的事是咱俩的事,和谁都没关系,”陶淮南手搭在沙发上,组织着语言,又怕哥听见,压得极低,“和他更没关系。”

    “我说我知道了。”迟骋声音沉沉地砸了过来,几乎是带着冰碴的。

    陶淮南不敢再说别的,他们相对着沉默了好半天,最后陶淮南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他想摸摸迟骋,又怕迟骋躲。

    犹豫着转身,脚步还没迈出去,陶淮南听见迟骋在身后冷冷地开了句嘲讽:“你挺护着他啊?”

    陶淮南猛地转身,眼睛都瞪大了。

    “我……护着谁了?”陶淮南声都颤了,“我怕你更生气怕得头都疼,我护着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