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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卜所言非虚,当真有人进庙,却并非捉拿三人的追兵,而是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在其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看样子不像坏人。
的确,眼前这个小老头儿没有半点凶相,反倒是一团和气,笑容可掬的样子。
这老者个头不高,说胖不胖,说瘦不瘦,中等身材。
兴许是平时注重保养的缘故,挺大个岁数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儿,脸蛋儿红扑扑的,俩眼珠子倍儿亮,腰不弯、背不驼,脑后留着一条指头粗细的小辫儿,妥妥一位老小孩儿。
见只是一位陌生老者,兄弟三个也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老爷子,也是避雨的吧?”猴儿六快人快语,先别人一步跟老者打起了招呼。
“正是,正是,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万一摔个跟头,容易把老命摔没了。”
老头说话挺诙谐,同样也很随和。
刘爷拱手客气道:“您老是本地人呀?”
老头和善一笑,对刘爷说:“我呀,算不上本地人,年轻那会子我在关外谋生,等上了岁数,我就不爱在关外呆着了。你们也知道,那边冷,地广人稀,冷清的慌,我这人好热闹,受不了冷清,这不就从关外挪到了关里来了。”
猴儿六问:“这下雨天的,您老不在家里踏实呆着,跑外面干嘛来了?”
“嗐,平常溜腿溜惯了,一天不溜这两条腿就拧巴的慌。我瞅着雨下的不大,我就寻思着出来溜达溜达,结果越溜达越离家远,偏赶上雨又下大了,我回不去了,就上这儿躲雨来了。”
“来来,您老这边坐,烤烤火,暖暖身子。”刘爷十分热情,上前搀扶老者,请其坐在自己刚刚坐过的两块砖头上。
老头客气两句,坐下后跟三人攀谈,问三人是打哪儿来的,干嘛来了。
三人本来不愿意跟老人家说谎,可为了自身安危又不得不说谎。这个差事交给了猴儿六,猴儿六于是顺嘴扯谎说兄弟三个本来是去廊坊投亲的,错过了镇店,没地方落脚,所以才暂栖破庙当中。
老头看看三人身上都不干净,尤其是刘爷,浑身是伤,烂烂乎乎,怪叫人瘆得慌。
“哎呀,你这伤可不轻呀,这是叫人给打得吧?”
刘爷惭愧一笑,说道:“遇上了坏人,叫人扣住不说,还挨了一顿打,要不是我这条命够硬,加上我这俩兄弟及时帮我脱险,要不介我这会儿还在遭罪呢。”
“嗐。”老头叹口气,“这年头呀,好人少、坏人多,可得多个心眼儿,别见谁都当好人,容易吃亏。”
“是了,您老的话我记下了,往后是得多个心眼儿才行。”刘爷很是谦虚地说。
“说了半天话,还不知道你们三位怎么称呼,肯不肯赏个名号呀?”老头想知道三人的身份。
刘爷先说:“我姓刘,名叫广海,认识我的要么管我叫大刘,要么管我叫大海,在您老面前我不敢攀这个‘大’字,您只管称呼我小刘或小海也就是了。”
猴儿六嬉皮笑脸道:“我姓侯,都管我叫猴儿六,或是小六子,管我叫小猴子也有,您老随意想怎么叫都行,我不挑您的理、”
小卜最后一个说道:“我姓张,叫张小卜。”
说罢,反问老者高姓大名。
“我呀,姓胡,古月胡。爹娘没学问,不会起名字,我在家排行老五,所以管我叫小五子。如今上了岁数,我就不能再叫胡小五了,我改成胡老五了。你们就管我叫老五吧。”
刘爷抱拳道:“原来是胡老先生。”
猴儿六呲牙笑着说:“您这么大岁数,我们怎么能直接管您叫老五呢,管您叫一声老五爷,您老不介意吧。”
胡老五连连说好,似乎很是爱听别人管他叫一声爷。
胡老五望着刘爷溃烂的身躯,同情道:“这样可不行呀,这人身可都是肉长的,你伤成这样儿,要不赶紧上药,只怕这伤口不好愈合,还容易转变成别的病。”
“嗐!”猴儿六叹气道:“我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即使不差钱,也不知道往哪儿买药去。”
“这样呀……”胡老五伸手从口袋里面掏了又掏,掏出一个白瓷瓶子来,递给猴儿六,嘱咐说:“用这个给刘爷洗洗伤口,多少能管点用。”
猴儿六扒开瓶塞,提鼻子闻了闻,问胡老五:“这东西是药还是香油,咋这么香呢?”
“就算是药吧,我自个儿配的,老胳膊老腿不中用了,平时磕着碰着,崴了脚、拧了腿,我就用这个擦一擦,不敢说有多大奇效,但起码能起到缓解疼痛的作用。快给刘爷用上吧,少叫刘爷受点罪。”
猴儿六尽管心里还有些犹豫,但见老者面色慈悲,语气中肯,似乎不像是糊弄人,于是用眼神问刘爷,要不要试一试。
“来吧,老人家的一番好意,咱不能辜负了。”刘爷语出大气,很是洒脱。
既如此,猴儿六也就只好遵从大哥的吩咐,将粘稠的药汁倒在手心,小心翼翼涂抹在溃烂处。
“嚯。”刘爷说:“凉飕飕的,这里面一定加了冰片吧?”
胡老五笑一笑:“的确有冰片。”
小卜问刘爷:“感觉咋样?”
刘爷爽快说道:“老舒坦了。”
并夸赞:“老人家的药是神药,本来我这浑身火辣辣的,这会儿麻嗖嗖的,甭提多好受了。”
胡老五满意一笑,扭脸看着小卜,问:“你肚子饿不饿?”
小卜尴尬一笑,回话说:“不瞒您老,我确实饿了。”
“饿了就吃点东西吧。我这儿有野味。”
听说有野味,猴儿六立时来了精神,忙问:“野味在哪儿呢?”
“这不就是么。”
说话间,胡老五已经从口袋当中拿出了两只肥兔并两只肥鸡来。
“呦喂!”猴儿六眼珠子立时冒了光,“这是您老亲自打来的?”
“我不说了吗,年轻那会子我在关外住,关外到处是獐子狍子兔子啥的,我没事了就去打来下酒。久而久之成了瘾,三天不去打野味,我就浑身上下不自在。如今我尽管离开了关外,也上了岁数,可是这个瘾始终丢不掉。今天手气差了点儿,就打到这些,平时赶上天好,还能多打一些。这不是正好有火吗,把兔子皮剥了、鸡毛薅了,咱就拿这个火烤来吃,你们说好不好。”
“咋还好不好呢,简直太好了。”猴儿六赶紧催促小卜把野味拾掇干净。
小卜将野味拎起,走到庙外,冒雨走到不远处一个水洼旁,用随身携带的刀子,亦如庖丁解牛,很是轻松利索地将皮毛弄干净,而后借洼中雨水将污血涮洗掉,拎回去放在火上灼烤。不多时,肉香弥漫,叫人食指大动,欲罢不能。
“光有野味没有酒,这肉再香也不香。来,尝尝我这个酒的味道合不合口。”
说着,伸手进口袋,好似变戏法,拿出两瓶烧酒,并四个酒碗来。
兄弟三人目睹此景,你看我、我看你,又是兴奋,又是诧异。
这位胡老先生的口袋莫非是百宝囊,想要什么就能拿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