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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某日,凌晨7点,天边蒙蒙泛白。
积着薄雪的街道几乎没什么人,安湛推着瘪了前胎的自行车一瘸一拐爬着斜坡,昨夜里下了点雪,今早路面结了一层薄冰,他刚出门就有些后悔骑车了,想着还得扛着车上1楼就打消了放回去的念头,想着慢点儿骑吧,一路提心吊胆平安无事,结果还是在街道拐角为了避几个学生妹摔了个四脚朝天。
疼不疼是其次的,重点是这样的摔法实在是太丢人了,特别还是在妹子的面前。
摸摸摔得火辣辣的屁股,看看前轮扭曲变形的自行车,他叹了口气继续推车往坡上爬,安湛上班的地方就在这条斜坡路的那头,一家主题图书馆,每天上班8小时,两班倒,好在图书馆生意不错,工资一个月算下来多多少少也有两千多块,除却房租,开销什么的,他还能攒点小钱。
修车大概得好几十块吧,前轮都扭这样了,步行过去肯定会迟到,领班肯定又会…
他脑子里想着想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扭头望向一侧。
这条斜坡路绕山而铺,后来山体改建了一所住宅小区,这边是西门,因为位置偏,会走这里的住户很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离他最近的这高楼最顶层天台上、齐整的护栏外面,依稀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随着凌风飘摇着。
那是…
他是近视加散光,这样的距离对他来说有点吃力,安湛伸长脖子眯起眼睛,却在看清那物什的一瞬间猛地一把扔开自行车,向着那栋高楼下扑去。
"喂!!!!"他扯着嗓子奋力高喊,拼命挥动双手:"喂!!!不要跳!不要跳!!!"
即便他度数再高,也看清高楼上的身影有了一个扭头望过来的动作,那真的是一个人,站在十几层的楼顶,站在护栏外面,双手反拽着身后的围栏,迎着风,白色的裙摆随风飘扬,黑色的发丝不断飞舞。
是个女的,她想要自杀。
"不要!不要跳!!"结了薄冰的路面光滑无比,安湛连滚带爬到了路边,和那女人成了一个几近垂直角度,喊出的话在寒风中喷作白气:"不要跳!!有什么下来好好说!你不要犯傻!!"
喊声惊动了这栋楼层的住户,几户窗户亮起灯光,有人拉开窗帘查看。
他像只被人提着脖子的鸭子,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姑娘!有什么你下来再说!快下来!!不要…"
可对方显然对这个世界已经十二分的绝望,就在安湛的"要"字出口的瞬间,挂在围栏外的人突然张开了双臂,用尽力气纵身一跃。
底下站着的安湛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电视里捕食时的海鸥,在高空中收起翅膀,白色的身影,箭一般笔直的坠入海中。
就像这样白色的、笔直的…
"砰!!!!"
一声巨响伴随骨骼碎裂声在眼前炸开,顿时温热的鲜血溅满他的脸。
"跳…"安湛呆呆的保持仰望的动作,眼眶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有些怔怔往后退了一步,险些一个趔趄滑倒,盯着眼前这堆上一秒还是个活人的模糊血肉,那喷溅力惊人的大片血迹看起来如此触目惊心,女人坍塌一半的颅骨里不断淌出红白混合物,黏住了四散的黑发,安湛感觉胃里一阵抽搐。
她死了,在自己面前死了。
突然,咯吧一声,扭曲变形的手腕突然细微转了一下,五指张开狠狠攀住了地面。
安湛已经吓傻,惊恐的瞪着那一滩血肉像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机械动起来,那是人吗,怎么可能,这样的高度,颅骨碎裂脑浆一地,她不可能还活着。
"…为…什么…"断臂支撑着她的身子慢慢抬起,坍塌一半的头无力歪向一边,血水顺着裂缝源源不断淌出来,湿透了垂下的黑色长发:"…为什么…即便这样…你也…不来见我…"
"你…你没事吧,坚持住,我马上打10,你…"安湛壮着胆子颤声道,一遍俯下身子去查看:"你的伤…"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弯折的断臂突然嗖一把伸向他的脖子,力道之大竟将他个一米八的小伙子一把按到在地,惊诧的安湛手脚并用胡乱挣扎着,可钳制住他的力量纹丝不动,这是身受重伤的人所有的力量吗,这个人她此刻还是人类吗?
"为什么…不见我…"挡住面容的黑发后传来嘶喊,腥气扑鼻而来:"…为什么…骗我!"
话音一落,喉咙上钳制的力道猛地加大了一倍,安湛立时涨红了脸,仰面朝天胡乱蹬着腿,眼看着这具满身是血,支离破碎的身躯以不可以思议地角度一点点站了起来,安湛这才看清她已经坍塌了半边的脑袋和溢出的红白浆液,一只眼球深深凹进去。
如此出血量,如此严重的伤势,眼前这个人应该早就死了,为什么还可以站起来!
"…我饿了。"女人剩下的另只眼球猛一转,直直盯向安湛。
就在此时,嗖的一声,一个矮小的黑影迅速掠过女人身边,在女人还没反映过来的瞬间,一道刀光闪过,瞬间女人腰间喷出鲜血,整个身躯和被砍下的一条腿摇摇晃晃分开倒向两边,借着这股劲,安湛终于挣脱束缚,捂着脖子连打几个滚翻出几米远的距离,跪在一边剧烈的咳嗽。
救了他的那个矮个子落在他刚在站的地方,这人身高不过只有一米六左右,罩着一件宽大的带帽斗篷,几乎遮住了整个人,只在身侧露出纤细五指,紧攥着一把约一米长、还滴着血的白色武士直刀。
"…好疼…我好疼…"女人趴在血泊中,声音凄厉:"为什么…为什么不来见我…"
"说谎是不好的。"矮个子刀尖指着地,淡淡打断她的话:"从你选择跳下的那一刻,就放弃'痛觉';这个属于人类的权利了"
"为什么…不见我…"没有理会对方,女人依旧执着的蠕动在血泊中一遍遍重复着。
"就是这样极度的思念让你醒来么。"说着,矮个子干脆利落的高举起刀,瞄准头颅的位置:"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怪物。"
女人坍塌了大半的脑袋执拗的向着一个方向,一遍遍的追问着为什么不来见她,安湛瞥见那挥起的刀,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充斥心头,眼见刀要落下,他已经顾不上眼前这人物是否危险,翻身冲上前一把紧紧攥住对方手腕。
皮肤细腻微凉,手腕纤细得吓了他一跳。
"滚开。"对方冷淡淡的警告道。
安湛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硬是不松手,他的脸在刚才不知道怎么被擦伤,围巾也早就不知道落在了哪儿,冬日凛风灌进他的领口,他冻得直打哆嗦:"不行,你要干什么,你要杀她?"
"你瞎吗,她已经死了。"
"可她还在动,现在叫救护车她可能还有救!"
"救?"对方嗤笑:"救了她好让她去吃人?"
"什么吃人?你在说什么?"安湛坚持拦着矮个子:"你杀她,你是要坐牢的!"
远处有被吵闹惊起的居民结伴朝着这边而来,安湛突然像响起什么似的一把将矮个子护在身后:"我马上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你、你快把刀扔了,不知道情况的人看到会以为这是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颈猛地一阵剧痛传来,安湛整个人失去意识瘫倒在地,矮个子干脆利落的跨过他身上再看去,那血泊中早已经没有了女人的身影。
"哼,死了还想着去见他么,这怪物。"
矮个子冷笑,拔腿正准备走,又突然在安湛身边停下,似乎在沉思什么。
"走了,凛,有人靠近了。"
"嗯。"矮个子应了一身,纵身消失在原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