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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救你,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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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安静了。

    我手一松,小狐狸的团子身体如个球般一下子落到地上。受了伤,动作已没先前灵活,它免不了小小的摔了一下,然而,小狐狸一翻身爬起,毫无怨言地,只默不出声地将我望着。

    我的眼中却只有一人。就那样立在李惜年身前,站了许久也没动弹。

    “你……当真要报复于他么?”没忍住,小狐狸还是出声问道。

    “报复?”我轻笑,泪水涌出,又被我狠狠抹去,“呵,我是该报复的,他说过……他说过……”我一哽,没再说得出口。他说过,若有必要,他会给我个痛快!

    他会给我个痛快!

    可是我呢?

    我呢?

    现在换作了他,我是否会狠下心来,给他个痛快?

    呆愣地立了一晚,直到有光从高高的室顶天窗射入,投到李惜年散乱的头发上,他才轻颤着身子痛苦地挣扎起来。

    我揉了揉僵硬的脸颊,用法力将自己涣然一新,再次变得干净清爽。

    少顷,他身体的震颤越发厉害,他似是十分痛苦,不,痛苦到了极点。就见他在颤抖中,一线血流,从他被乱发掩盖的下颌流出,然后,一开始,便不再停止,源源不断地血柱流出,流下地面。低头瞧去,地上,居然还放着一个陶碗!

    那血流正好流注到碗中。

    那碗也不知是何宝器,居然可以饮血。只见李惜年的血方一注入,便被陶碗吸收了去,再一转眼,干爽依旧,一丝血污也无。

    它吸收的速度,竟是比李惜年鲜血流下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倍。因此,时而会看到未曾断过的血柱还未来得及注入,陶碗已空。

    望着那陶碗,不知是觉得放置陶碗的主人可笑,还是觉得李惜年血不够旺,竟是没办法满陶碗而可笑。蓦然间,我嗤笑出声。

    室内寂静无声。我突然发声,令得李惜年身子猛然一震。似乎此时才知有人一般,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然而,头颅仅是微动,又再次无力地垂下,他沙哑着声音低缓地问出:“是你?”

    “是我。”我道。回答的即干脆又利索。

    他又沉默了下去,只是,剧颤地身子仿佛痛苦消去了般,不再轻颤。转眼,我明白,原本他就是个倔强的孩子,此时在我面前,竟是不肯露出一丝软弱。然而,那血流被他强行吞咽,也仅是断了半刻,还是忍耐不住地直往下流。

    如死寂般,室内只有我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几不可闻,再加上他强力克制,若非流个不停的血柱,让人误以为他已是个死人。

    他的血不停地流着,如此流法,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眼睛微眨,我蹲下身子,伸手就要去拿那陶碗,却被小狐狸猛然呵住,“住手!”

    一惊,我缩回了手,奇怪地望向小狐狸,要它给个解释。

    小狐狸一直蜷缩在角落,这时,它走了出来,立在陶碗前观望了一阵,又抬头沉默着盯了一会儿李惜年,却是对着他道:“竟能使出如此手段,看来那人被你得罪得不轻啊!”

    李惜年身子微震,却没出声。

    这时,小狐狸才转向了我,解释道:“这陶碗看起来只是能饮血而已,其实不然,比起一般的饮血宝器另有不同……”

    默了默,它接道:“这陶碗与人血脉相连,被施了咒法,血从李惜年身上流出,然后注入这碗内,就如一个圆环,绕了一周,又回复始点。”怕我不懂,它又道,“一个人的血量本有定数,失血过多,早已身死,可是李惜年却不然,因为,那些被陶碗饮下的血,通过施咒主人的咒法,又回到了他的体内,如此,他才会每日这般的流血不止,周而复始。”

    原来是这样……

    顿了顿,小狐狸继续道:“这咒法,并非只让人流血而已,它逆天地之功,夺生命造化,过程比之酷刑更堪,会让受术之人痛不欲生,妙就妙在,它不但能让人永坠痛苦之中,却又无始无终,永不能解脱。”

    没想到还有如此恶毒的咒法!

    我后怕地将手往后缩了缩,藏于背后。暗暗惊叹道:好险,好险……

    差一点就阴差明错地要了李惜年的小命……

    这时,李惜年黯哑几不成声的话音响起,他道:“也不尽然,若我的血没流入这陶碗,便没办法回到我体内。其实……拿走陶碗,便可以让我解脱。”

    我蓦地一呆,忍不住抬头望去。他的面容还遮掩在乱发之下,哪里能瞧出什么。原来如此,他不出口阻拦,原是存了如此想法。若不是小狐狸见多识广,识得这恶毒的宝器,此时,我定要追悔莫及了!

    如此看轻自己,如此不爱惜自己,让我顿时腾起一股恼火,恨声道:“你就这么想死?”

    李惜年轻笑,然而,方笑出声,便被满嘴的血液呛得阵阵咳起。一咳嗽,身子免不了一阵晃动,有些血便溅到了陶碗外面。他却毫不在乎,“不错,若是你能给我个痛快,来生来世,我定对你退避三舍,不再遇到你,以此报答。”

    我脸色铁青,这就是他的真心话么?

    死到临头,他也要将我撇得远远的?

    堵着一口气,“好啊,我也后悔今生遇到你,哼,不遇到最好,最好……”说着,我也是被气昏了头,伸出一脚就要踢翻那碗,却被小狐狸耍懒地抱在脚上,“冷静,冷静!兮兮,别做后悔的事!”

    后悔?我眨了眨眼,一脚甩开小狐狸。虽然,明白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何种后果后,背心已是涔涔冷汗直冒,可也不愿在人前示弱,依然倔强地继续气道:“谁说我后悔了?!你以为我就当天经地义地救他么?你也不想想,他落到如此地步,我又要如何救他?怎么?救他,救了他,然后让他抓我到仙派受审,受辱,再受刑,弄得跟他此时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股脑地将怨愤之言全讲了出来。

    小狐狸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缩到了角落里。

    哼,八成是惦记着与李惜年的约定!看它吃瘪,我是一阵暗爽。

    见它识趣地躲开,我伸手叉着腰,将淑女端庄之风早丢到脑后了。反正,被他瞧见了,我也破锅破摔起来,对着李惜年就气骂道:“你说说,你说说,哪有你那样算的,我抚养你八年,你陪我十年,便算还清了债么?哼,救我的是无烨,你又没出半分力,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不知耻地将所有好事算到你自己头上?”

    “嗯?哪有你这样算帐的?还清?哼,想要还清还差得远呢?!抚养你八年,我要管你吃管你喝,管你拉撒吧,你陪我十年,呵,十年,我如个死人般,你陪给谁看?”

    如倒豆般,我说得又急又快,索性全说了出来。说得小狐狸瞪大了眼,它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李惜年,反复看了数次,终于明白,它只是被殃及地那只池鱼而已。

    无奈地摇了摇头,向李惜年投去一个保重的眼神,便再次老实地爬那里去了。

    我一阵口干舌燥,缓了缓,意犹未尽地继续道:“李惜年,你不是想死么?哼,你偏不让你死,你不是说算清了么?哼,我偏让你算不清!”

    李惜年蓦然抬头,只是乱发遮着他的眼,让人没法看清他此时的双眸。

    “可真丑!”冲他我又讽了一句,便走到角落向老实巴交爬在那里的小狐狸一脚踢去,“喂……”

    小狐狸吃痛立刻弹跳而起,冲着我不满地抱怨道:“干吗踢我?”

    我只皱着眉道:“有什么法子可以破那个劳什子陶碗?”

    小狐狸盯了眼李惜年,这才不紧不慢地踱到那陶碗前。沉默了一时,忽地回头,只见小狐狸眼神微闪,露出一副促狭神情,问道:“你当真要救他?”

    不是废话么?毫无反抗地入了这地宫,还当真以为我作践自己成爱好了么?

    给了小狐狸一个白眼,小狐狸却很不上道,又道:“可是,人家让你给个痛快呢!你也不想想,你擅作主张救人他,人家可会对你感激?说不定啊,”说到这里,它蓦地故意提高声音道,“一转眼,又要对你喊打喊杀,要将你抓回仙派弄得跟他一般半生不死的……”

    我暗暗磨着牙。报复,铁定是报复!

    提起小狐狸两只耳朵,直痛得它嗷嗷乱叫。我却视若无睹,只把它拎到眼前,冲着它呲牙咧嘴伸出拳头威胁:“好啊,胆子肥了,居然敢挤兑我了?”

    小狐狸连连讨饶。

    闹了一阵,小狐狸终于从我的魔掌中得以解脱,它一下子跃到地上,沉吟着方要开口,却听李惜年低哑地声音抢先说道:“不可。”

    我只当没听到,自动忽略了他的话,只向小狐狸催道:“快说。”

    李惜年却是打定了主意,继续抢道:“不可,兮兮,不可意气用事!”

    我不满地道:“你闭嘴。”

    李惜年却是继续出声道:“兮兮,不可以,你不知此中厉害,不可为我犯险!”他显然动了气,说出的话中,带了一股子沉怒和慎重。

    他话方说完,满口的鲜血喷薄而出。看得我连连皱眉。

    “你都成这样了,就少说些话吧。”我决定一意孤行,另一方面,就算危险又如何?再危险不过丢了性命,我本是命将归土的人,以此短命,换来他得长生,绝不是个亏本的买卖。

    我想过了,即是无情,也不愿他如此窝囊地被人算计而死。

    我的惜年,就算与我形同陌路,他也该是高高在上,让人仰望地所在。

    见我一脸的决绝,小狐狸也不再犹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