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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07.07.
15:28AM.
斯莫伍德花店。
“林恩斯,这朵花放哪?”
“林恩斯,斯莫伍德太太是怎么把花束扎成这么漂亮的一捆的?”
“你说的那种‘观察’方法能教我吗?林恩斯,我也想学,可以偶尔用它吓吓达力,哈!”
哈利偷偷把两朵蓝色品种的矢车菊插到林恩斯的背后,望着背后延伸出两朵蓝色菊花就像两只蓝耳朵的林恩斯捂着嘴巴笑容不止。
林恩斯面无表情地把身后的两朵矢车菊拔下来,心里一直在琢磨前几天自己是吃了什么蒙了心,要去当一位十岁孩子的玩伴和“知心大哥哥”?
“两位先生,如果你们再顽皮的话我恐怕得请你们回公寓呆着了。”斯莫伍德太太拿着浇花的花洒叉腰气汹汹道。
“抱歉,斯莫伍德太太。”哈利乖巧地站好,笑容却格外地可爱活泼。
德思礼一家要在伦敦旅行半月,作为弗农·德思礼和佩妮·德思礼结婚几十年的纪念旅游,达力小宝贝当然不会忘在家里,而哈利则是因为不得不带上(怕他呆家里把房子炸了)所以有些闹心;但没想到伦敦居然有好人愿意照顾这个顽皮难驯的小混蛋,所以德思礼夫妇很开心地在每天的早晨将哈利留在了斯莫伍德太太家的花店里——只要付给这位花店太太一定的吃食钱,德思礼一家就能快活一整天后再来接他回宾馆,还有比这更快活的事吗?
而对于哈利来说,几乎一整天不用看到德思礼一家,不用被达力欺负,不用被弗农姨父吼,每天中午还可能吃到斯莫伍德太太亲手做的美味鸡肉派,还可以跟新交的朋友一起玩耍,还有比这更快活的事吗?
当然这件“快活事”里少不了林恩斯给哈利出谋划策,牵线搭桥。
于是伦敦大街上的斯莫伍德花店里又多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
“哈利,你头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林恩斯给花束做包装的时候偶然瞥见他头上的闪电疤痕,心想这疤痕形状还真有个性,好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姨夫姨妈也不知道。我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和母亲,他们也不可能告诉它是从哪来的?”哈利摸着自己柔软额发下的闪电疤痕,摇摇头,
握草,不会跟魔法有关吧?
“你的呢?你头上那道疤怎么来的?”哈利笑着问道,
“以前被同学推倒,撞台阶上了。”林恩斯摸着左额头上的横疤,撒谎道——他不想跟一个十岁的孩子将他是因为被车撞了去医院缝了好几针留下的这个疤。
“......那个同学真坏!跟达力一样!他总是明着暗着打我!”哈利气道,“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每次都装作没看见!德思礼一家都是坏人!”
林恩斯没有反驳,跟着点点头,他不想跟同龄人讲太多大道理,虽然据他观察,那个佩妮姨妈对哈利还算不错。
“林恩斯!”哈利突然凑到林恩斯面前。
“怎,怎么了?”他有点被吓到。
“你是不是因为摔了那一下所以变得那么聪明的?其实以前是个笨蛋?”哈利认真问道。
“......滚蛋!”林恩斯没好气道。
“哈哈哈哈!”
......
隔天。
10:28AM.
圣约翰教堂。
哥特式的尖塔教堂总是能带给林恩斯一种莫名其妙的微妙反感,建筑师们在教堂的设计中采用尖肋拱顶、飞扶壁、修长的束柱等构造,塑造出一种轻盈、自由、神圣的飞天感,但教堂本身的作用却是对人的约束、规制甚至是剥削,这种建筑自身蕴含的意味和它实际作用的对比强烈地凸显了人类虚伪的个性——粉饰太平。
教堂建筑充斥双眼的直升线条、彩绘的尖拱长窗玻璃渲染着极其浓郁的宗教气氛,对于初临乍到的人而言,为这座雄伟的建筑惊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今天是周日,按照惯例,斯莫伍德太太带着孩子们来教堂聆听神父宣读圣经,在这之后就是信友的祷词时间。
不过林恩斯一直认为斯莫伍德太太带自己来到这个地方是一个不明智的举动,对神和自己都不好——他既不打算听神父宣讲,也不会念什么祷词。
“林恩斯!”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声。
站在队伍最末的林恩斯转头望去,竟然是德思礼一家和哈利,看来圣约翰教堂在他们来伦敦的旅游行程之中。
“林恩斯,”乘着德思礼夫妇带着达利走到祷告室的空当,带着圆眼镜的小男孩小跑到他身边好奇问道,“你们也是来听神父宣讲的吗?”“是啊,听一个白头老神棍念经可有意思啦。”林恩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有意思?”哈利没听出林恩斯的反话,郁闷地说道,“我觉得这个很无聊啊,相比起来,还是我们昨天在大街上玩的‘观察游戏’有意思些。”
林恩斯闻言嘴角勾起,“观察游戏”是昨天百无聊赖之际跟哈利一起玩的一个游戏,哈利随便选择一个路人,说出他/她的身份、职业、年龄、性别、来到这条街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买花;只要说对了其中两个就可以把接下来十五分钟内的活交给林恩斯干,而如果猜错了林恩斯会公布“正确答案”并把自己十五分钟左右的活交给哈利来完成。
不用赘述,跟林恩斯这种一眼就能把对方老底看个透穿的家伙玩游戏,哈利自然是输多赢少,不过却一直乐此不疲,愿赌服输地帮他干完了几乎一半的活,把他的朋友从劳务的苦海里解脱了出来。
“要不我们现在再接着玩一下?”不甘心一上午的时间浪费在听神父宣讲的哈利小声地怂恿道。
“我无所谓——反正......”
林恩斯正想说些什么,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察觉到一丝异样。
那个站在台上的白头黑袍神父,在哈利进来后的一分钟内,视线撇过来了三次。
当然,这些视线都很隐蔽暗晦,大多是随着摇头动作均匀地扫视而来,在遥遥注视着神父的众人尊敬的眼神里,他没有任何异样,眉眼间写满慈仁与和蔼——
但林恩斯感觉到了恶心。
是因为他脸上奇异的红潮吗?是因为他熨平妥帖、神秘严肃的黑色制服?还是因为他千沟万壑的苍老面容?
平心而论,林恩斯虽然一向对宗教并不感冒,但也不至于看到一位神职工作者或者宗教信徒就反感的地步,信仰是个人的自由,他唯一的信仰是自己,但也不会去干涉他人的信仰——顶多偶尔嘲讽几句。
但为什么,总是觉得他现在瞥来的视线里有几分令人极其反感的不适?与这座教堂带给林恩斯的反感微妙地融为了一体——令人厌恶的虚伪被放大了无数倍。
“林恩斯,要做祷词了。”站在一旁的哈利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林恩斯低下头去,眼瞳的余光却不停地打量着台上那位慈和的神父约翰·保罗——看上去除了脸色较一般人而言过于“红润”外并没有什么奇怪地地方,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等等......在这之前,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这种恶心感?这种视线似乎是从哈利进来后才有的......
林恩斯将观察对象转到了哈利身上——跟平常一样普通的蓝棕色格子衫,大一号的裤子,圆圆的眼镜,翠湖般的眼瞳——
这双眼睛为什么看上去有点熟悉?
对于欧美人种而言,翠绿色的眼瞳是极为稀罕的。来到英格兰的一年以来,林恩斯见过的翠绿色眼瞳也寥寥无几,之前也就一个克莉斯多,现在再加上一个哈利,还有谁......
过去一年里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检索,忽然一张照片从脑海里掠过,仿佛惊鸿一瞥——
在斯莫伍德太太家的照片里——
斯莫伍德太太的儿子——
杰莫的眼睛是翠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