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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手术床旁边的,手一抖,铁盘里的东西哗啦掉了一地。
她赶忙低头去捡。
徐教授看了她一眼,催促说:“慌什么,患者快不行了,抓紧点!”
沈雪娇颤抖着双手捡起那些东西,作为职业医生的心里素质完全崩溃了。
此刻,她就像一个第一次上解刨课的小姑娘,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手术台上被抢救的心上人,仿佛那是一具大体老师的尸体,让她紧张不已。
她就在紧张不安中拿着针管,却因为太过颤抖,好几次都没能扎进静脉。
看得徐教授直皱眉,怒道:“慌什么,稳点!”
沈雪娇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会耽误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镇静下来,就将一针强心剂推进了静脉。
护士忽然喊道:“患者发生室颤性心跳骤停!”
“准备心脏起搏,加电复律……”
“00……”
沈雪娇第一次电击过后,韩庚的身体猛地一震,但心电仪随即又恢复了直线。
“00……”
“加电,第三次60……”
“60再来一次……”
‘嘀——”
正好这时胡姗姗闯了进来,却只见徐教授盯着墙壁上的时钟,叹气说:“心跳停止超过四分钟,纪录死亡时间,点58分……”
胡姗姗脑中轰地一声,失魂落魄地扶着墙,连站都站立不稳了。
而躺在手术床上面的男人,他的脸色却比墙壁还要惨白。
沈雪娇刹那间泪水潸然,扑在韩庚的胸膛上,感受到那温暖的胸膛正在失去温度,只剩下无声的哭泣。
二林子、姜武、杨宇强、于海江等人站在门口,听见医生说已经尽力了,他们一个个全都傻逼了。
韩副局长,死了!
传说人死后,七魄散尽,命魂离体,往投来生,如此轮回不息。
韩庚在困顿中一点一点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无意识地往前走。
而事实上,他是飘着在移动,因为他根本没有脚。
此刻他就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引导着自己前行。
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扇门前,看着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毛旺旺说的生死门吗?
穿过这扇门,就是阴曹地府了。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他的意识蔓延开来,竟然能听见许多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有胡姗姗的哭声,有沈雪娇的啜泣,有姜武二林子的哽咽……
原来,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将要进鬼门关的时候,忍不住迟疑了,就像大多数人一样,怕恐惧故,眷恋尘世,回首前尘,不愿往生。
韩庚的心里,终究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最放不下的,是张瑶!
自己就这样死了,又要耽误瑶瑶一世了。
他哀伤的惦记着那些断不了的牵挂,而且现在快到亥末子初了,也不知道瑶瑶能不能过了八难之劫。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阵诵经的声音,肯定不是从鬼门关里传来的,就想起了一件奇事。
若说起来,这还是光头强说给他听的亲身经历,那是在去年三月的时候,光头强去外地出差,睡觉的时候竟然听见了和尚念经。
第二天醒来,光头强询问别人附近有没有寺庙,那人说有,但并不在附近,而是几百里外的大山上才有一座寺庙。
后来韩庚还特意找毛旺旺问了一下,得到的解释是,光头强睡觉的时候把命魂睡掉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所以才能听见百里之外的诵经声。
韩庚心里想着这些念头,忽然很想看看张瑶,心念一动,就朝医院楼下走去。
外面依然在下着暴雨。
冷……
好冷……
韩庚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冷,自己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近十年,可以说对周边非常熟悉。
可是这条街道他竟然从没有走过,十分的陌生,也十分的荒凉。
街道两边的楼房凄黑一片,也并不是空荡荡的,偶尔会有一辆汽车经过,溅起的脏水从他身体穿过,疾驰而带的风刮得他飘飘摇摇。
远处闪烁着霓虹交错的警灯,无数人影在街上走来走去,那些人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面容。
韩庚也在跟着所有人一起麻木地前行着,他不时地在张望,也在不时地回首。
他隐约间意识到今天是鬼节,满大街都是孤魂野鬼。
街道两边亮着一盏盏昏暗的路灯,在朦朦胧胧的街道上显得阴森诡异。
原来,人死后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是重叠的,这就是阴眼所看到的世界吗?
无尽的苍凉,无尽的冰冷。
没人说话,也没人发出其他声音,它们的脚步却分明是执着,寻找着回家的方向。
韩庚跟随着诵经的声音来到酒店,从外面看去,整座楼都笼罩在一座玄门阵法中,在黑夜里金光肃穆。
呼呼啦啦……
忽然之间,他隐隐约约的听见有怪动静。
这声音夹在夜风之中,似有似无,忽近忽远,让人有一丝瘆人的感觉。
他急忙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这一看可把韩庚吓了一跳,只见阴森诡异的街道上飘来一个人骨风铃,七个女人脑袋挤在一起,没有身体,围着他飞来飞去。
更确切的说,它是围着阵法飞来飞去,似乎想进去,但又不进去。
而这个风铃,竟然就是七煞凶灵真正的面目。
很快韩庚就发现,居然连自己也无法进入这座酒店,稍微一靠近,直接就被金光给震飞了出去。
看着七煞凶灵那狰狞陌生的样子,韩庚只是感觉十分悲哀,自己染业未消,去阴司将被打入无间地狱。
如果徘徊在人世,只能变成孤魂野鬼。
在这苍凉的世界里,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冷。
韩庚忽然不想死,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在这个地方,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很迷茫,很凄凉,也很无助。
他怀念那些阳光明媚的清晨,推开窗子的一瞬间,那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
他怀念独自在青城山竹林听雨,悠悠竹林,万顷的翠色弦动心灵,风自悠悠……
他怀念那些生命中所有的美好,不美好……
那些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笑容,一幕幕……
“爸,我考上刑大了……”
“儿子,回来吧,你爸这两天身体不好,总惦记着你……”
“对不起,你们的儿子是个警察,当警察没有不欠家里的……”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有伤疤的男人……”
“我要留着眼泪,在你追悼会上使劲哭,非要把你哭活了不可……”
“老公,我们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你们开庆功宴,我老公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他跟着你出生入死八年,你连他尸体都带不回来,你算什么领导,算什么兄弟……”
“韩庚,你这样伤害一个爱你的女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韩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是回忆着那些回不去的曾经,有梦、有痛,还有寂寥折叠成的痴狂和醉意。
生命究竟是什么?
意义又是什么?
是理想?
追求?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不舍?
为什么那么眷恋?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于是韩庚把生命当做一个过程,是人来到人间活着走过一回,最后又带着眷念离开!
在即将踏入生死门的那一刻,他流出泪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里,还有这么多放不下。
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将要离开了……
可是为什么,耳边却分明有一个声音,从虚无缥缈中传来,越来越清晰: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姐夫……
姐夫……
……
有爱,不死!
有缘,不灭!
……
手术室的急救灯已经灭了。
二林子等人悲痛地站在门口,韩庚走的这样突然,仿佛早有预料这一天总会来,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是那么地不知所可。
他总说,真正的英雄是容易被人遗忘的,是那些躺在地下而永垂不朽的人。
现在,他终于也达成夙愿,为了理想奉献出热忱的生命。
天地当悲,山河当泣!
在漫长的生命长河中,他仅仅只渡过了三十二个春秋,他还没有爱人,还没来得及做一个父亲,却留给大家无尽的悲痛。
往昔的日子里,那个笑容俊朗的韩副局长永远离开了。
PS:主角已死,全书完,再见,拜拜,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