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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新婚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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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新式婚礼,繁文缛节已省了不少,可因为场面实在盛大,也着实闹哄哄得闹了一天。因来宾众多,宾客里中式西式的人物都有,督军府便搭了两处彩棚。一处做戏台子,请了宁州的几大名角班子轮番开演;一处用来放电影片子。

    已近午夜,府中仍是觥筹交错,亮如白昼;锣鼓铿锵,丝竹绕梁。一直到了三更天,才慢慢散去。

    沈涵初端坐在婚房里,已换上了那套凤穿牡丹的红色锦缎喜服。案头上两只仿古铜柱烛台上,插着一双滟滟红烛。红烛已烧去一大半,橘色的火苗在她眼里一下下跃动着,却捎不走她眼中的寒气。窗外的喧哗声渐渐安静来了下来,顾家贵客繁多,几番敬酒下来,她不胜酒力,此刻只有五分清醒,然而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清楚地知道,眼中的寒气却越来越浓,檀木雕花的月亮门,垂着水红色的帷幔,顾北铮掀起帷幔,带着一身酒气进来。

    喜房中一片红滟,唯有她是清冷的。

    “初儿……”他低唤了一声,从身后环抱住她。顾北铮今日高兴,喝了不少,此刻已有了七分醉意,声音都含糊了起来。

    沈涵初浑身一震,她背对着身后的人,那一声初儿,让她如堕迷雾,仿佛是楚劭南在唤她。

    “初儿……”他又叫了一声,抱得更紧了,那气息喷在她脸上,滚烫的,有一股甘烈的酒味。

    酒精的迷醉下,她一时间恍惚了起来,将头仰靠在他颈间,亲昵地磨蹭着。

    顾北铮心中动然,这么多日子了,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不再抗拒,甚至于主动与他亲近。他只觉得心跳如雷,四肢百骸的细胞都兴奋起来。

    “我太快乐了!”他醉眼朦胧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火焰,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妻子了……”

    沈涵初怔住,这才看清了是顾北铮,仿佛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深窟,她惊慌地要坐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顾北铮已然伸手往她身下一抄,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柔软的大床铺着了红色的丝绒缎子,她半个身子都陷进去了,顾北铮的吻已密密地覆了上来,她心中生出无限的痛楚来,猛然将他一推。

    顾北铮喘着浊重的呼吸,诧异地看着她。

    她浑身僵冷,一双手紧紧捏着那被面,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身子却颤抖不已。

    卧室里点着一对红烛,发出一阵滋啦的燃烧声,她姣好的面容沉浸在昏暗的烛光里,只是侧过脸去,仿佛都不愿意看他。

    顾北铮扶过她的头,逼着她直视着自己,又开始吻她。

    她依然十分抗拒,拼命地挣扎,顾北铮有些不耐烦扼住她的双臂道:“我们现在已经成婚了,你没有理由再拒绝我!”

    他说着,又急切地去吻她,那带着情*欲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沈涵初从心底里涌上一阵阵厌恶,也不知哪来地勇气,直直地喊道:“可我不爱你!”

    面前的人身子一颤,终于停了下来。

    顾北铮被她的理直气壮激怒了,喉咙里发出低沉有力的质问:“这就是你新婚之夜对我说的话?”

    “怎么……”她昂起头,反问道,“难道督军希望我对你假意逢迎?”

    她就这样冷冷地瞧着他,眼里全是疏离。

    顾北铮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远处的锣鼓喧哗笑声隐约传来,更添了心头一种烦乱。他当然不想要一具顺从的傀儡,他蹙着眉坐在床沿,过了半晌,复又将她拥入怀中。

    一个绵长的深吻,热烈的,不舍的,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又欲挣扎,顾北铮却放开了她,只抵着她的额头低喃道:“初儿,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我今日不勉强你,可我迟早会让你心甘情愿!”

    这日早上,杨魏轩因昨夜喝了不少酒,起来后仍是精神不济,打着哈欠在督军府里晃悠了几圈,才慢悠悠地晃到了督府的书房。

    杨魏轩推门而入,本想着新婚头日,昨晚筵席又闹到了三更半夜,顾北铮指不定要下午晌才会起床。杨魏轩照例当差,不过是去打个照面,并不指望能见到顾北铮,却不想顾北铮正端坐在书房里,翻看着卷宗。

    杨魏轩有些惊讶,说话都有些结巴:“少……少帅?”

    顾北铮抬头望了他一样,并没有说话。

    杨魏轩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忙调笑道:“这新婚之日,不多陪陪新夫人,怎么起得这么早?”

    他嘴皮惯了,再加上顾北铮近来高兴,倒也喜欢他日常调笑几句热闹热闹,却不想顾北铮这回却变了脸色。

    只见他“啪”地将笔往桌上一拍,朝他骂道:“一个军人,日上三竿才起,这军校里学的规矩都去哪了,你是想回炉再造是么!”

    杨魏轩吓得打了个激灵,忙道:“是,是,小的昨晚贪嘴多喝了几杯才睡过了头,以后再也不敢了。”

    新房那头,沈涵初一夜愁思不断,根本没怎么睡。她蓬着头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穿着红色的喜服,昨晚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样合衣而睡了,经过一夜的辗转,衣服早已皱巴巴了。

    她这屋里一有了动静,没一会儿就有丫鬟婆子进来,要服侍她更衣梳洗,沈涵初很不习惯这番做派,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又有一个老妈子,捧着一只珐琅托盘走了进来。

    那托盘上摆着一只白玉翡翠碗,老妈子朝她道:“夫人,请用吧。”

    沈涵初问道:“这是什么?”

    那老妈子脸上笑吟吟的,就是不说话。

    沈涵初见那碗里的水,澄澈中略带青黄,只当是花茶,正好自己有些渴了,便捧过喝了一口,等那茶水触及味蕾,才知道原是一碗参汤,又想到刚刚那老妈子脸上的笑意,不知怎么地,脸颊红了起来,忙将碗放了回去,道:“麻烦你替我斟一杯茶水来。”

    用过早饭后,忠叔带着沈涵初去见冯斯柔。这顾家是半新半旧的家庭,许多规矩都遵循着旧礼,顾家二老不在,冯斯柔这边,又是妯娌又是长辈,新婚次晨,倒要给她请安敬茶。

    冯斯柔暂居之所,虽只是督府客房,但也重新布置了一番,一应陈设,十分富丽。因是喜庆的日子,冯斯柔穿着件酒红折枝细花的刺绣旗袍,领口镶有赤金的滚边,缀着一圈狐狸毛,雍容华贵。她坐在沙发上,接过茶,懒洋洋地道:“这日子让你来给我这个嫂嫂敬茶,本也没这里道理,只是这顾家开府建牙,规矩也是有些的,家里父母去的早,他们一口一个长嫂如母的,这杯茶,我也只得受了。”

    沈涵初知道这位大嫂并不喜欢自己,只应付一些场面话:“是,大嫂千里迢迢而来,为我们的婚事操劳,这杯茶,很是应当。”

    冯斯柔端着杯子,往她身上扫了眼,道:“你这身衣服,太素了些,赶明儿带你去挑些好料子,做几身喜庆的衣裳送你。”

    沈涵初道:“哪敢让大嫂破费。”

    “不过几身衣裳,谈不上破费……” 冯斯柔说着呷了一口茶,又抽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笑道,“再说了,只怕你家那位破费起来,更是铺张了。”

    沈涵初又道:“谢谢大嫂好意,其实衣裳都有,只不过是我平日里不大喜欢穿得太艳罢了。”

    “可你毕竟是新婚,还是得穿得热闹些,不然可怎么得体。”

    沈涵初倒也不愿意与她多作口舌之争,便随口应允,只想敬完茶快快走人。

    不料她在冯斯柔屋里才坐了一会儿,这屋里的女宾越来越多,众人见新娘子在这里,哪里肯让她走,都围着她一番说笑,更有几个活泼些的女宾,闹着要她报告恋爱经历。

    沈涵初只得假装害臊,低着头不语。几个人正在兴头上,都哄闹了起来。她忙起身道:“对不住了,只是我嘴笨,实在是说不好,望各位亲友谅解。”说完朝大家鞠了个躬。

    众女宾原也是图个热闹,倒也不是非逼着新娘子说不可,见她又是害臊又是鞠躬的,便也想就此作罢,不想这时,冯斯柔在上头笑道:“新娘子说谎,我听二弟说呀,新娘子留过洋,还做过大使的随行翻译呢,最是口齿伶俐的人,怎么会嘴笨呢?”

    众人被一起哄,也跟着不依不挠了,笑闹道:“好呀,原是诓我们呢,这下我们可非要听不可了,大家说是不是呢?”

    沈涵初想起与顾北铮过往的种种,心里已然觉得十分折磨,哪里编得出什么恋爱经历来;正当她有招架不住时,屋外忽然响起一个洪亮的男声:“我说我的新娘子去哪里了,原来是被大嫂藏在这儿呢。”

    话音刚落,只见垂幔一撩,顾北铮新服马靴,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