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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生活再次回到正轨,失踪的四皇子被找了回来,长公主在长春宫里“静养”。
仲春时节,风中已经没有那么多寒气,清风里港边上的柳树已经开始微微泛黄。东轩街的不少铺子已经开始售卖春装。
上艺阁。
白袅自从回到这里之后几乎很少说话,除了一些必须的社交以外整日待在演武场。或练刀剑,或练骑射。她似乎是想将自己放在是个十分忙碌的状态。相比之下,独孤欧阳日益显现的活泼倒和以前完全相反。
太阳向西边移动,逐渐移到了西面的山顶。
独孤欧阳看着演武场上像是不知疲倦的白袅,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赵捷夫子来到演武场。
“方南漓!”
白袅的剑术刚刚练到杀招,若是前面有个人肯定会被一击毙命。但是在她听到赵捷的话的时候,就没再举剑,而是艰难的收了这套招式,回收的剑锋差点儿刺伤她自己。
“学生在!”
“你跟我来!”
“是!”
赵捷带着白袅来到了林府。
一路上,赵捷什么都没说,白袅也就是那么静静地跟着。
走到林府所在的那条大街的时候,白袅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即使没回头,赵捷也知道白袅必然会有情绪变化。
林府门口。两座石狮子像是历经了千百年的风雨,原本光滑的石身变得斑斑驳驳。石狮子脚下的绣球缝里满是泥土。门上挂的红灯笼也因为没人更换而被风雨侵蚀掉色。
“在那之后进去过吗?”赵捷问。
“进去过,偷偷进去的,看到了金楼主。”白袅如实回答。
“你倒是诚实。”
赵捷走到门前,按下了一个红色门钉,在左边院墙的角落突然打开了一道暗门。
“走吧。”
白袅完全不知道这里还有一道暗门,所以在暗门打开那一刻明显有些震惊。
“不用惊讶,林云帆都不一定知道有这个门!”
从这道暗门进去之后正好是院内的松树旁边。
赵捷带着白袅进了正堂。
这里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人打扫的样子,桌子上积了一层灰。
“就现在屋里这样子,让老林看见得气的站起来!”
赵捷说着很熟练的在旁边柜子后边拿出几块抹布,他把抹布扔给白袅:“你去,打桶水来,给你师傅打扫打扫这屋子。”
白袅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过了好长时间,白袅将正堂打扫的一尘不染。还没等她稍作喘息,赵捷就在门口叫她。
“上祠堂来!”
白袅带着抹布和水桶来了祠堂。
祠堂里供奉了林家先烈,最下面的是刻着林皋名字的木牌。
赵捷已经在祠堂生了个火盆,盆里的火烧的很旺盛。
“总教习,祠堂里不宜生火……”白袅看见灰色房间里的那一抹光亮的时候就一直想说这句话。
“死都死了,还在乎这些。再说了老林不喜欢周围黑漆漆的感觉。”赵捷说着又往火盆里扔了一些纸钱。
火盆里的火更旺盛,在这个黑漆漆的小房子里显得十分刺眼。
“你觉得,他希望你变成这样吗?”
“我不知道。”
赵捷拿起林皋的木牌扔进火里,白袅近乎是条件反射的去抓那木牌。
赵捷死死的将他抓住。
白袅眼睁睁的看着木牌消失在火里。
“你若是为他的期望而活,我帮你拜托束缚。你若是为了自己而活,就给我变回原来的样子!他和我弟弟拼死相护的人不该是这个样子!”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循规蹈矩的和亲公主吗?还是你们想让我变成什么样子我就变成什么样子!”白袅有些生气。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从南游回来之后到现在我,她一路上都在被人推着向前走。每次都是不等她摸清现在的环境就要被迫进入下一个环境,没做完这件事情就要被迫进行下一件事情。这些日子,她甚至没什么时间精尽自己的武艺。曾经引以为傲的技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不会的东西还是一点儿不会。说实话,她的迷茫全都来自身边的人,每一个人…….
欲晓精通医学,独孤欧阳专攻兵法。方南浔文武双全,楚玉成以诗词为傲……与他们相比自己好像并没什么特长,也没什么会绝对偏向她这边的人……
“你在南游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赵捷说。
“可是南游不在了!”
“是在你手里弄丢的,你不应该给它拿回来吗?”赵捷似乎是想用一些不好听的话刺激白袅 但是激将法好像对白袅没什么作用。
“我应该!可是没人给我将它拿回来的机会!”
赵捷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至少以为你们之间是有值得堪当大任的,现在看来都是一样……”
“您指谁?”
“算了,跟你说也没什么用。皇城倾覆,我怎么能寄希望于你们几人……”
白袅对赵捷话里的意思有些好奇,皇城倾覆?寄希望于谁?
南游一城的破城之景白袅现在想来还觉得可怕。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数不尽的士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南游惨状至今在目,我断不希望皇城,甚至是方都之内的任何一城再重蹈覆辙。这便是我之所求!”白袅的眼神再次变的坚毅。
“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是哪天你在像刚刚那般颓废,我便不认你这个学生……”
“是。学生谨记。”
赵捷看向那些牌匾,有些欣慰的说:“今日带她来给各位先辈看看……看看林将军和我弟弟亲自挑选的人到底值不值得……”
“学生定不负先生所望。”
出林府之后,赵捷带白袅去了赵府。赵府的祠堂里比林府的木牌更多。
赵捷把赵文副将的木牌也是拿过来扔进了火盆里。
“今日之后他们便不再存于世间,所以我们要带着他们的理想继续向前。”
“是。”
赵文的木牌消失在火里,赵捷也开始讲述木牌上这个人不为外人道的往事。
“我弟弟曾经和你一样,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曾经放出豪言壮志去,只辅佐正义之师,只效忠仁义之主。所以他一直跟着林皋将军驻守南游,因为林皋将军的品性值得他效忠。突然有一天,他给我来信说找到了要效忠一世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他只说了是皇室后辈。后来我们约定在中秋节相见,但是他没来……再后来就是南游守将尽数牺牲的消息……”
“所以,这就是您讨厌不守时的人的原因!”
“对。”
赵捷接着说:“皇室后辈,必然要入上艺阁。所以我来了。我每日考察你们这些皇室后辈的品性,直到我发现了你!”
“我?”白袅有些不理解。
虽然在南游城赵文副将确实很照顾自己,但是自己有什么品性值得让他“效忠一生?”
“对,就是你!”
“可我是……女……”
“女子又何妨?帝王之所以是帝王,是因为他有怜悯众生的善意和救万民于水火的能力。你,绝对有!”
“那我……该怎么办?”白袅突然间被给予了这么大厚望,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尽你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至少不要颓废下去。”
“好。”
天上飘着几片云彩,一场不缓不急的春雨悄然下起,大有润物无声之意。
随云轩门口,独孤欧阳早早地等在那里。看到是白袅一个人回来的还有些担心。他感觉带着油纸伞迎上去:“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儿,甚至还比以前更好了 。”白袅结果雨伞。
雨水顺着她被打湿贴在脸上的头发往下滴答。雨水让白袅的衣服都湿哒哒的贴在了身上去。她的女性特征更加凸显。
“快进去吧,别生病了!”
进屋之后,独孤欧阳去屋内拿了一些毛巾递给白袅:“先擦擦!”
“嗯。”白袅结果毛巾擦了擦脸,感觉再等一会儿她的视线就会被雨水模糊掉。
“你进去换身衣服,我去给你拿驱寒的药。”独孤欧阳说着往厨房走去。
“好,多谢。”
等独孤欧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回来的时候白袅已经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除了头发看上去还是有些湿以外,没什么要生病的样子。
“把这个喝了吧,驱驱寒。”独孤欧阳将姜汤放到她身边。
白袅仰头喝姜汤的时候独孤欧阳才发现白袅的眉毛中间好像少了一块儿。
“你的眉毛怎么回事儿?”
“这啊!”白袅摸了摸眉毛中间断裂的一块儿。“一次守城任务中受的伤。”
“守城?因为我吗?”
“对啊!这不就是你刺的嘛!”
半上午,独孤欧阳才说:“对不起啊!”
“没事儿,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白袅笑了笑说。
姜汤喝完之后白袅将空碗放下,他们两个就这么尴尬的坐在桌子前。
白袅还是觉得头发有些湿漉漉的,于是再次拿起毛巾要擦头发。
“那个……我……我来帮你。”独孤欧阳站起来拿着毛巾帮白袅擦身后的头发,擦完就开始梳了起来。
独孤欧阳几次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有些窘迫。就在头发快要擦完的时候,独孤终于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样,鼓起勇气说了那些想说的话。
“你不要随便嫁给别人,他们都不怀好意!”
“啊?”白袅被独孤欧阳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你不要随便嫁给他们任何一个人!他们会利用你。”
白袅笑笑:“你从哪而听说的?”
“就是我们国主和楚都国主要求娶你的那段时间,在这朝野里都传遍了。说是白国后留下了一个女儿。他们都是看中你的身份才娶你的,他们都不是真心地……”
“因为我是白国后的女儿?”白袅听的一头雾水。
“白国后有全国最好的占卜技艺,她所占卜之事都会应验。得战神者得天下就是她在联国游历的时候预测出来的。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她们以为你会继承你母亲强大的占卜技艺。自从你恢复公主身份之后好多人都去长春宫求亲,那人多的都要把长春宫宫门踏破了!”独孤欧阳解释得很快,语言也有些没逻辑。生怕少说一句白袅都嫁走了。
“好,我知道了!”
“你不要随便嫁给别人啊!”独孤欧阳再次强调。
“那我嫁给你啊!”白袅开玩笑的说。
两个刚刚成年的小孩子突然聊到了这个话题难免有些尴尬。
他们两个的脸瞬间从上红到下,羞愧的感觉涌上心头。
“其实……我是说要嫁人的是长公主,我是四皇子……所以……”
“嗯,我知道我知道。”独孤欧阳感觉说。
白袅的头发不算多也不算长,颜色不是单纯的黑而是黑里透黄,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因为行军打仗长发不是很方便,白袅的头发刚好够扎起来一个高高的马尾。
独孤欧阳梳的很快,不一会儿头发就变的又顺又直 。
“好了!”
“嗯,果然比我自己梳的好看。欧阳兄手艺不错。”
独孤欧阳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多遍“不要嫁给他们”,好像白袅是自己未婚妻了一样”。
独孤欧阳回到房间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些混乱,好像满脑子都是白袅的样子。她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皱眉……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她了?
白袅回到房间之后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一方面赵捷说她是“值得效忠”的人,另一方面是独孤欧阳给她梳头发。
白袅拿起胸前的一缕头发,顺滑的头发上还微微带着皂荚树的味道。
好像真的是,每次都是这个遣使在暗中帮助自己 。这次的赵捷都不用想,肯定是独孤欧阳找来的。
仔细想想竟然有些可笑,一个人深处皇城之中,所有的温暖竟然全都是来自别的国家的人……
懵懵懂懂的年纪,遇上了懵懵懂懂的人。不止是白袅,这群孩子好像都在被推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