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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还都是无关紧要的,如今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没闲工夫关心永旭官吏学者的科学素养或者精神状况,我以惜若水的身份再怎么淘气都没有问题,外有魔教,内有帅爹,都能保我安然无恙,可是一旦和朝廷扯上关系,麻烦就大了,魔教再牛,也不敢和朝廷顶牛,帅爹再横,也不能和皇上叫板,我闭着眼一跃成为华丽丽的新科传胪,注定了再也安生不得,别的暂且不论,新科进士的赐宴就是当前最棘手的一道槛,如今摆在面前两个选择,去或者不去,如果去,自然要用惜若水的名头赴宴,女扮男装,冒名顶替,欺君,如果不去,最好的借口无非托病,上面过问起来,还是欺君。
就目前的情况看,无论如何,君怕是免不了要欺一次了,不过怎么个欺法,欺到什么程度,考虑到各自可能带来的不同后果,我还在犹豫。
不管怎么样,祸是我闯的,我就应该负责,总在他人的羽翼下躲着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总有一天我要长大,亲身经历风雨,想来可笑,前世我也是20岁的成年人了,穿到婴儿身上,自然而然地也逐渐认同自己的年岁,连带着精神上也有返老还童的迹象,无论能力还是心志,能力生疏荒废可以再锻炼培养,让软化的心志再坚强起来却是痛苦的过程,也难怪,小孩子有诸多特权,可以童言无忌,可以肆意妄为,犯了错情有可原,吃了亏有人出头,无论穷富,无论排行,孩子永远是众人保护的对象,小孩子本身可能体会不到,我回头来看得异常清楚,反正重活一遭是冒死扇了阎王爷一个巴掌获得的优待,我也乐得没心没肺当小孩,然后上瘾,所以在同龄的孩子不断成长的过程中,我其实是在退化,慢慢悠悠却又认认真真地找寻早已陌生太久的童真,是福是祸,是好是坏,尚无定论,以至我很茫然。
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实在比较特殊,鸡毛蒜皮只要贴上明黄标签便是非我能够驾驭的了,我非俊杰,但还算识时务,所以当大哥这朵满载电子的乌云飘到我面前时,任是巧舌如簧,这回却是一反常态,半点反驳辩解的意思都没有,老老实实地等着大哥训话,我的乖顺却反倒让大哥微微怔忡,如虹的气势一旦受阻,水蒸汽便毫无眷恋地时不我待,转眼之间无影无踪,隐忍了好久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大哥只好看着我苦笑。
“大哥,嘿嘿,水兄。”我不怕死地回视,笑容可人,称谓可气。
大哥不理我,径自掀袍落座,我赶紧屁颠屁颠地献茶,不容分说地塞到大哥手里,手腕故意一斜,作势没拿稳,滚茶将将要泼洒出来,大哥眉头一紧,连忙抬手接过,凤目牢牢盯着我纤细的皓腕,见一抹雪腻如初,没有丝毫烫伤的痕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我一乐,大哥这么紧张我,怎么舍得生我的气呢,心头暖暖的,不由得有些愧疚,我贪玩,却害得大哥后怕,真是……狠狠鄙视自己一番,转而抬头朝大哥甜甜的笑。
大哥黑着脸不吱声,我笑得有点僵,索性挠挠头,小声嗫嚅道:“大哥不要生气的啦,溪儿错了,溪儿瞒天瞒地不该瞒着大哥,溪儿悔不当初呢,那时候不开窍,现在想明白了,大哥最最疼我,溪儿易容出府,大哥肯定不会反对,说不定还要帮溪儿打掩护呢,溪儿平时还是挺聪明的,关键问题怎么就没想通呢。”
这边我巧笑嫣然,那头椅上的大哥脸却更黑了,端茶迟迟不饮,叹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溪儿啊,易容换装溜出府逛逛街市也就罢了,爹和大哥都能纵容袒护,可是科举不是儿戏,皇家宫室,岂是肆意玩乐之地。”
我垂着脑袋站在地当间,诺诺点头,大哥低沉醇和的嗓音一字不落,左耳朵进,在脑瓜子里转三圈,充分消化吸收,再从对门出去,认错态度绝对诚恳,反省过程绝对认真。
见我躬身受教的呆样,大哥反倒勾起唇角,仿佛冰雪消融,凤目光华流转,静静盯着我半晌,又是一声叹息,再开口时,颇有语重心长的意味。
“事已至此,大哥也不多说什么了,溪儿年幼,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事事自有主张担待,进退也能把握分寸火候,既然溪儿有心,大哥岂能阻拦,自然是倾力支持,这回的事情溪儿打算怎么办?”
感动啊,眼泪哗哗的,虽然一番话出口,大哥显得老气横秋,全然不见少年特有的轻狂不羁,但是字里行间的关怀让我不禁动容,兄长,深沉如海,宽厚如山,经年的守护,默默的依托,总在为我遮风挡雨,包容我的胡作非为……
不知不觉中哽住了喉,万千心绪胸中激荡,最后化作一句低语,“凉拌。”
大哥彻底无语,额头俨然竖着三条黑线,瞅着我一言不发,惟余阵阵松墨气息,如烟似雾,不绝如缕,好像无声的抗议。
其实我也没主意,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离进士宴的日期还远着呢,虽然骨子里一百个好奇,可是坦白地说我还真没那个小胆量去,金殿进士赐宴,届时皇帝和百官都会出席,排场气势无出其右,讲究礼节不胜枚举,像我这种土包子不得跟那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不出洋相才怪呢,人家刘姥姥尚能凭劳动人民黄土地孕育出来的大智慧博太太小姐一笑,不才我可没那份本事和胆色,万一一个不小心露了怯,这脸可就丢到姥姥家了,丢开脸面不谈,要是果真倒楣,不幸露个小怯也就罢了,可是马脚却是万万露不得,露马脚等于丢脑袋,上下两头倒成了亲兄热弟,有唇亡齿寒之嫌,总之哪边出了问题都了不得。
怎么办,怎么办,说不着急那绝对是骗人的,我现在如临深渊,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恐怕还得累及家人,悔不当初啊,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咪,还不辞辛苦捎带了一个我,追根溯源是我最近太太太嚣张了,仗着帅爹和魔教的势力庇护,自以为黑白两道一律畅行无阻,流氓恶霸闻风避让三分,哎,自不量力啊,一不留神沦落成夜郎尚不自知,悲哀……我看着大哥卖呆,一时神思不属,全然指望大哥拿主意。
大哥凤目低垂,敛去了重重眸色,沉吟不语。
一室静默,恍然间清风悄然拂起层层帷幔,绛色轻纱化作翩跹的蝶翼,搅动扶疏光影,微冷,我不自觉拢拢桃红百花对襟夹袄的滚边领口,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
大哥扫我一眼,凤目粲然,蓦地展颜一笑,薄唇开启,“玉体违和。”
托病不去……这这这能行吗?我满肚疑惑,张张嘴,正要发问,却见大哥摆摆手,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连忙识相地闭上嘴。
看样子大哥胸中已有计较,我低头暗自琢磨,本朝进士赐宴好像尚没托病不出的先例,皇上列席,百官共饮,殊荣无双,就算病入膏肓爬也要爬着去,哪有像我这样视之如猛虎,畏之若蛇蝎,唯恐避之不及的,常人遥不可及的进士赐宴怕是头一回这么不招人待见。
既然大哥一锤定音,我也多说无益,认命地老老实实做我的缩头乌龟,大方向一确定,顿时有了主心骨一般,脑子活分许多,不期然想起一事。
“大哥?”我扬声唤道,“那个枕……蒋舟山蒋公子是大哥的旧识?”
提到枕头,大哥凤眸中瞬间闪过一丝不自在,不巧我眼尖,清清楚楚地收录眼底,嘿嘿嘿,看来我措辞不当了,旧识这个称呼太生分了,应该是……朋友?
鹿鸣宫事件的直接影响便是我的言语保守了许多,就像朋友这个称谓,太过中性,所以不含褒贬,遑论亲疏,口风基调尚不定性,有很大引伸发挥的空间,一任大哥接茬,绝对挑不出一丁点毛病,看,聪明如我,果然学乖了。
大哥掀了掀薄唇,勾出一抹极淡的苦笑,再开口时嗓音依旧清越如新茗,却好像烹煮时失了水准,掺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苦涩。
“……朋友!”
我撇撇嘴,忽然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朋友……所问即所答,虽然免了转移话题之嫌,可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大哥还真慎言呢,一点任我联想的余地都不留。
我不死心,继续循循善诱,“那个,那个,酒肉朋友?”
大哥英俊的面孔又是一黑,显然很无语,我一律无视,埋头再接再厉,“挚交好友?”
“谈不上。”大哥不咸不淡的回答却让我大为振奋,呵呵,总算有口风松动的迹象。
我咽咽口水,迟疑半晌终于攒足了勇气,嘴里飞快地溜出一句,“蓝颜知己?”
语速虽快,咬字却一点不含糊,四个天雷准确无误地钻入大哥耳中,然后当仁不让勾出地火。
“溪儿……”怎么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呢?
嘿嘿,我干笑,转身,走为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