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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房间不大, 床离玄关也就几步距离, 她无声拉开门,映入眼帘的正好是他徐徐走来的身影,微低着头, 步子不快不慢, 只两秒就要过了她跟前。
宁微澜并未出声, 齐昭远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 眼光斜斜睨了过来。当四目触及, 他微挑眉,瞳眸里划过一瞬诧异,然后没再往前走, 就在她面前停下。
眼睛看着她,耳朵却注意力分散在听对方, 待那人说完,他慢声一句“好, 我知道了”,便结束通话。
走廊里很亮, 暖黄色的灯从他头顶斜照过来,投下一道颀长的影子。宁微澜的目光便从那影子的尽头渐渐回到他脸上, 绞尽脑汁想怎么开口,好不让自己莫名的出现显得那么突兀。
结果却是他先出声:“刚结束拍摄?”
“不是……”她微愣, 很诚实, “两点结束的, 和副导演他们一起去吃了个夜宵。”
“嗯, ”他微侧身,兴许是站累了,就着肩膀抵墙的姿势继续和她说话,“烧烤?”这个小山区,附近的夜宵大概就只有烧烤。
她点头:“嗯,吃的有点多,一直撑着睡不着。”话落便没听他再接口,宁微澜想着要不回去睡觉吧,眼角余光忽然就瞥见开始上升的电梯,那层数一个个增加,在三楼停下。
心底暗叫不好,她反应极快地推他进距离极近的楼梯间,怕他奇怪,还低声说了句“有人来了”,来不及自己也躲进去,她索性淡定回身。
但没想到来的是睡眼惺忪的庄雯。
“微澜?”庄雯揉揉眼睛错愕,“你还没睡?”
“嗯,夜宵吃多了,站着消消食,你怎么才回来?”
庄雯太困了,也没细想她为什么不在房间而要在走廊消食,偏头打了个呵欠:“有点事去了,那你消完食早点睡,我先进去了。”
“好。”
目送庄雯关门,宁微澜高提着的心才落下,她顾目四周确定无人,放轻脚步走进楼梯间。里头很黑,没有一丝光,她的眼睛一时间没有适应黑暗,寻不到他人影,就很轻很轻地叫他。
“齐昭远?”
刚叫完就有应答,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向前走了几步,而便是此时,手腕处被覆住,那温凉顺着手背,透入四肢百体,她近乎可以感觉到他掌心的条条细纹,还有指缝间微微粗粝的薄茧。
宁微澜仰头。比起看见他,更先看见的是他亮起的手机光,光影熹微冰冷,模糊了他冷峻的面容,衬得浑身气质愈加清冷。
“注意脚下。”他提醒,手松开。
她低头,这才看见几步开外的楼梯,眼皮重重一跳。
“时间不早,早点睡觉,今天还要拍摄,”在屏幕黑掉之前瞄了眼时间,他淡淡低声,“出去吧!”
她应好。
重新躺在床上,隔了几扇门依然能清晰听见他关门的声音,宁微澜翻了个身,将脑袋缩进被窝里,弄得头发乱七八糟再出来,终于有了困意。
她裹紧身上被子,迷迷糊糊睡着。
《九重宫凉》的宣传期正式开始,除了拍摄《一世烟离》,宁微澜还要配合前剧组跑宣传,经常几个城市辗转跑。这会儿刚结束一个访谈,她跟着庄雯下楼,一坐进保姆车驶离娱记视线,便侧身一倒,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微澜,把毯子盖上,别着凉了。”
庄雯递过去,待她自己盖好,方小声和司机叮嘱:“开稳一些。”
抓住残存的一些意识,宁微澜呢喃:“一会儿到了叫我。”
“好,你睡吧!”
一路上都很安静,车里无人说话,除了空调呼呼的风声在作响。转弯驶入山区,绕过崎岖山路后,车子平稳停在宾馆侧方。
司机离开去抽烟,庄雯口渴,径自上楼拿了瓶矿泉水后,看宁微澜睡得那么安稳,索性她的戏晚上才开始拍,就守在车门口让她多睡一会儿。
刚仰头喝了口,视线里倏地闯入一人,那人显然也看见自己,顿了顿,信步走过来。
“齐总。”庄雯拧好瓶盖,叫。
齐昭远瞥了眼紧闭的车门,“刚回来?”
庄雯点头,顺便报备了一下宁微澜最近的行程,“这段时间刚好碰上宣传期,她还算是新人,所以能让她参加的活动我都没帮她拒绝,还有一些通告,时间安排一下基本赶得及。”
闻言齐昭远未作一声,透过保姆车灰黑色的玻璃,能清楚看见后座侧躺着睡得正熟的人,他静看片刻,突道:“有些无关紧要的通告,直接推掉,不需要在这种没有任何宣传效果的小节目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庄雯愣了愣:“……好的。”
气氛就此陷入沉默,齐昭远还要回片场,抬步便打算离开,然而恰在此刻,似是有什么感应一般,他侧目同时看见后座的人,突然就眉心紧拧紧咬下唇,有一丝丝血色从唇瓣渗出,他皱眉,拉开车门。
宁微澜梦到了好多年前,那个天崩地裂的时刻。
脚下很晃,难以站稳,四周全是刺耳的尖叫声,破碎的水晶灯从高空砸下,一幅幅古典壁画从墙壁上脱落弯折,努力往门口逃窜的人们……还有面前疯狂推搡的两大一小。
突然,“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变黑了,有石头敲到她的头,所幸石头小,她只昏了一会儿就醒过来。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她开心了一秒,又想起母亲,惊慌地站起来寻找。
四周很黑,难见天日,唯有头顶一小束光打进来,她眯眼适应了会儿,方举目四盼。
可她看到了什么?
母亲就坐在离她两米远的地上,一根极长的钢筋从胸口破胸而出,露出的那一截全部被红色沾染,鲜血还在滴答地流,她看见母亲费劲地抬头对自己笑了下,无声地说:
“微澜,别怕。”
十指无意间收紧,指甲将柔软的掌心掐出了深深印痕,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味也不肯停止。噩梦还在继续一遍一遍重复播放,她蓦地惊醒,泪眼朦胧间看见庄雯,没做多想便抱住。
……
车后座空间很大,她便蜷缩在角落,浑身可见的发抖,齐昭远蹙眉坐下,正想叫醒她,忽然整个人便被环抱,他怔住。
她抱的很松,手臂几乎没有什么力气,眼睛还闭着,不断有眼泪从眼角溢出,浸湿身下皮椅。他垂眸看着,没有挣脱也没有动,半晌,轻轻在她手臂上拍了拍。
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宁微澜松开手,捂住眼睛喃喃:“谢谢你,庄雯。”
听见这个名字,齐昭远停了一瞬,顿时明白她方才的举动,说不清此时此刻的情绪,碰巧手机振动起来,他拿出看了眼来电显示,沉声平和。
“嗯,好好休息。”
宁微澜:“……”
手一移开,入目便是他下车走远的背影,宁微澜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方才所作所为,尴尬压过其他心思,也顾不得眼睛里还有晶莹,直接埋入毯中。
她都做了什么……
偏偏此时——
“微澜,睡醒啦?”庄雯抱着剧本坐进来,看她鸵鸟一样的姿势,奇怪地撇撇嘴,“你干嘛呢?”
宁微澜怕被庄雯发现,含糊其辞说自己还有些困,硬是熬了许久才肯出来。
“怎么眼睛这么红?没睡好?”
她忙不迭点头。
庄雯不疑有他,率先下车:“那我们去吃饭吧,吃完好准备拍摄。”
“好。”两人先后上楼。
*** ***
过了忙碌的宣传期,紧接着便是在山区拍摄的最后一场戏,也是剧中男女主角的感情进展极为重要的一幕。
她饰演的凤烟离,为了救萧尘渊不幸重伤,昏迷时被萧尘渊带至屋中,喂完药后,额上落下他克制的一吻。
从背到这幕戏的台词开始,宁微澜就没有停止过紧张,其实和他一路合作下来,偶尔的一些肢体接触早就已经习惯,可这样亲密的吻额……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
从箱子里拿了瓶水,拧开喝半,他拿着剧本至宁微澜对面坐下。宁微澜明白要对戏,连忙合上剧本。
两人把接下去要拍的都对完,见场上还在准备,齐昭远干脆就坐在这儿等待。他不说话,宁微澜自然也不会主动,其实她本来是想问问那天,除了把他误以为是庄雯抱住,还有没有说其他的话,比如……她深藏的噩梦,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害怕自己潜意识里说出去。
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对坐等待,直至场务将场景布置好,她跟着他走至场中央,等副导演的“Action”一起,说完台词慢慢闭眼往地上倒。
眼睛闭着控制不好力道,倒下时是结结实实的摔,还好戏服厚,疼倒也不是特别疼,她感觉到齐昭远慌乱地将自己抱起,结实有力的长臂,踉跄往前,和记忆中中暑的那一晚不太一样。
躺在床上,嘴里随后被灌入了些“药”,冰冰凉凉,味道委实不是太好,她抿唇忍着,听见他极其压抑而克制的叫她“烟离”,然后,温热的吻落于额上,相触极暖。
分明是按照剧本,可她竟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一跳,似钟鸣,余声回响。
第二十章:
吻下一刻离开。
随着副导演一声“Cut”,片场逐渐响起掌声,如同浪潮接连不断,夹杂着细碎的讨论,宁微澜睁开眼,他已经不知去向。顶着众人八卦的视线,她强自淡定地走进更衣室,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才泄气般靠住。
心跳还是很快,一下一下锤击着胸口,她也不知道此刻涌荡着的都是些什么情绪,只知道堵塞的让她有些微窒息。独自调整了会儿状态,她换下长裙换上便装,然后开门出去。
片场保持着她离开前欢快的气氛,监视器前副导演看见她出来了还招招手,扬声喊:“微澜,过来过来。”
副导演喊完,坐在他身侧的齐昭远也循着看来,明明离得很远面容模糊,那温凉目光却犹如实质,她脚下僵了僵,还是走过去。
副导演和齐昭远之间有很大一段空位,便指挥着场务给她在中间加了个椅子,她坐下,正好监视器里开始回放方才拍的那一幕,她听见自己摔在地上时不轻不重的响声,然后便是副导演轻“啧”了一声,跟着:
“摔得疼不疼?不是跟你说了,慢一点小心点,你看看,这一跤摔得可真实在。”
她连忙扯开一个笑:“不疼,谢谢副导演。”
副导演见她这么说,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宁微澜认真听着,直到副导演被人叫走,才抬起眼睛。监视器上恰恰定格着齐昭远抱着她脚步凌乱的画面,可惜定的是侧影,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准备走了?”
他的声音猝不及防打破静悄,宁微澜恍然想起他也在,转首点头。
突然又觉得不回答一个字不好,于是斟酌语句:“我在这里的戏份已经结束了,庄雯给我安排了一些通告,等会儿就要去机场。”
“几点的飞机?”
“四点半。”
他没有回答,反而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值一点,从这里到机场还需一个多小时,不算上堵车的时间,现下的确是该出发。
恰巧庄雯过来:“微澜,我们该走了。”
宁微澜应好,顺势起身:“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齐昭远颔首,目送她绕过椅子朝庄雯走去,忽的,他想起什么:“庄雯。”
庄雯“哎”了一声停下,见老板好像有话要说,便指了指保姆车的方向,让宁微澜先过去。
待宁微澜走远,他方淡着声音说:“路上买盒晕机药,她晕机比较厉害。”
庄雯:“……哦。”
向前走了几步,庄雯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老板怎么知道的?
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以匀速向后退,宁微澜坐在后座,偏头抵着玻璃,她无事可做,又不想睡觉,索性就这样发呆。突然,车子靠着路边停了下来,紧接着庄雯快速跑下去,两分钟后又回来,朝后丢了一盒药和一瓶水。
宁微澜捡起一看,居然是晕机药。
“现在吃吧!”说罢,庄雯嘀咕,“不过老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明明没有一起坐过飞机啊……”
刚把药吞下去,宁微澜没听清庄雯的自言自语,顺口接:“你说什么?”
庄雯:“……没什么。”
她哦了下,没放在心上,继续倚着车窗出神。
没有人想到的是,吻额这一幕被难得出现在片场的编剧抓拍了下来,当做新出炉的剧照放上微博,这下子可算引发热议。熟悉或不熟悉齐昭远的圈中人皆知道,他这个人出了名的冷漠不近女色,以往接拍的剧中,别说接吻,连拥抱都难得有几个,被粉丝无奈调侃为“真正的清水剧”,可现在居然有吻额……
不得不说编剧也是胆大,居然敢写这一幕让他演,而且还成功了。
“抛去脑残只知道人身攻击的粉丝,这次评论的走向还算不错,”庄雯抱着平板,把自己微博转给宁微澜看,“这一幕本身也是原著小说里的经典场景,书粉大多都还是抱着期待的,喏,你看看。”
接过平板,诚如庄雯所说,虽然出现了齐昭远出道以来第一个“半吻戏”,但底下也没把她骂上天,相反更关注剧本身,趋势的确不错,宁微澜再翻了几条,还给庄雯。
现在是在拍摄平面硬照的休息间隙,宁微澜喝了几口水,腰侧忽然被庄雯捅了捅,她眼带征询,看见庄雯一脸八卦地坏笑:
“这可是我们齐总确定意义上的‘屏幕初吻’,作为它的拥有者,你有什么感想?”
“……”
庄雯显然没打算放过她,见她不答,就笑嘻嘻一直追问,宁微澜被问的也是无奈,还没想好怎么搪塞,手机就响了,她瞬间有了借口逃跑,自己寻了个角落接起。
因她良久才接,易祉言便先问了句:“在忙?”
“没有,中场休息呢,有事?”
“听别人说你在国都商业中心拍平面,正好我上次去J市那边买了你想吃的火腿,给你送过来。”
话一落宁微澜睁大眼:“你来了?”
易祉言笑出声:“没有,我让助理送的,他出去好一会儿了,大概马上到了。”
“这样啊,辛苦你和你助理了。”
“没事。”你喜欢就好。
因之前在山区的拍戏,易祉言许久未见她,这会儿抽空打上电话,只觉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尽,重点挑了些趣事说,他想起微博上看到的那张剧照,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微澜……”
“嗯?”她应声,陡然听见不远处庄雯在叫自己,大概是要开拍了,边往回走边低声,“我这边要继续了,谢谢你的火腿,我先挂了?”
易祉言无言:“好,再见。”
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单指拉开拉环丢入垃圾桶中,易祉言回到沙发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灌,寂静沉默。
*** ***
终于结束一个杂志访谈,连轴转了两个多星期,累的她整个人都要虚脱了。靠在椅背上等经纪人,宁一纯无事爬上去刷微博,刷着刷着,就刷到了《一世烟离》编剧发的那条剧照微博。
她霍地坐直,点开大图。
图片拍的有一些糊,但不影响宁一纯看清齐昭远和宁微澜的动作,这个吻是真实的,和她们惯常的借位截然不同。她看的暗恼,正希望在评论里看见攻击宁微澜的话语,却没想到一派和谐,并不是她想要的粉丝怒骂,最好让滚出娱乐圈。
“一纯姐,喝点水吧!”这时来送水的是杂志社新来的实习生,还没大学毕业,面孔生嫩,显然学生也知道面前坐的是大牌明星,动作间小心翼翼。
宁一纯下意识去接,不慎碰到了还处于微烫的杯沿,她嘶了一声,反手就打翻了水杯,冷笑:“你是故意要烫死我吗?”
学生哪里碰到过这种阵仗,吓得人都在发抖,不停地道着歉,宁一纯心情不好,也不接话,就让学生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这是怎么了?”经纪人适时出现,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学生和脸色不好的宁一纯,大概猜到是学生惹到了正怒头上的宁一纯,碍于这里是公众场合,他连忙低声安慰了宁一纯几句,就让学生离开。
“你都不知道,我刚从临镇过来,那边堵得要死,《一世烟离》剧组最近在那边取景,一堆想进去的人被拦在外面,我一路上过来都堵死了……”
一世烟离?
宁一纯唰一下抬目:“你刚刚说什么?”
经纪人愣:“我一路上过来都堵死了。”
“不是,前面那句。”
经纪人重复了一遍,宁一纯手指抵住下巴,突然就笑了起来:“我今天还有没有通告要上?”
“有……”
“推掉,我们去临镇,”她已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经纪人,唇角缓缓勾出一抹轻蔑的笑,“探班。”
两人现在就在S市,离临镇也就四十分钟路程,顺利进入片场后,宁一纯看见宁微澜正在拍摄,而监视器前只有一个副导演,没有齐昭远。
她走过去,隔着一段距离看着。
这段戏是剧中凤烟离和莫瑶的对手戏,因凤烟离和萧尘渊在一起,莫瑶由嫉妒到恨,和凤烟离和谈不成,怒而甩了凤烟离一个巴掌。
这一段看似容易,实际情感不太好把控,宁微澜和谢蝶仪都NG了很多次,正好谢蝶仪想去卫生间,副导演便说中场休息五分钟。
宁一纯站的不远不近,几次看见拍摄时谢蝶仪借位的甩巴掌,忽然计从心来。
“副导,给我这一段的剧本看看,我来和微澜对一次戏吧?”宁一纯微笑,“我可是《一世烟离》忠实的书迷,虽然很可惜没机会饰演。现在正好路过临镇来探个班能有这个机会,副导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副导演诧异宁一纯何时来的:“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只是对一次戏而已,和谁对都是对,我也算是前辈,就当提点了!”
话说至这份上,副导演也不太好拒绝,便勉强点了点头。宁一纯看向面无表情的宁微澜,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宁一纯背台词的确是快,一分钟没到就与她面对而站。尽管不愿,但副导演都同意,宁微澜便公事公办只当演技上的交流,两人台词一来一回,很快就说完。接下来就是甩巴掌的动作,她默认到这里结束,转身就想走,谁知——
巴掌带着风声而来,痛意瞬息弥漫了半个脸,宁微澜毫无防备被打个正着,懵住。
在场看见这一幕的人都震惊,宁一纯才不管,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甩甩手装出一副抱歉的神情,“啊不好意思,我没控制住,我演的太入迷了,都忘了是在对戏,真是……”
话音未落,突地脸上大痛,她声音戛然而止,惊愕瞪眼。
面不改色甩回去,宁微澜直视着她,一字一字。
“好玩么?”
第二十一章:
片场气氛一瞬凝滞,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掌心和脸都火辣辣烧着,一寸一寸发麻,宁微澜直勾勾盯着宁一纯,薄唇抿的极紧,她低调不喜惹事,可不代表她会被肆意欺负却不还手,尤其对方还是宁一纯。
“宁微澜!”宁一纯终于反应过来,扑着就要上去抓宁微澜的脸,可惜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经纪人拦住,宁一纯咒骂。
“姑奶奶,这里可是片场,万一被记者拍到怎么办!”经纪人欲哭无泪地小声劝着,早知道会闹这么一出,说什么也不该任宁一纯来这儿。
宁一纯才不管,她从小到大被人保护的极好,进入娱乐圈到火起来基本也是顺风顺水,哪个新人见到她不得点头哈腰,讨好地叫一声“一纯姐”。
可现在居然在这公众场合被人甩了巴掌,还是她最讨厌的人,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这厢一人拦一人骂,还有寥寥工作人员前来劝和,宁微澜充耳不闻,她正想下场,不远处就有两人一前一后走来。庄雯看见她脸上的红指印吓了一跳,也忘了身侧老板,忙不迭跑过去。
“怎么回事?”
宁微澜僵了僵,没说前面:“她先打我,我打了回去。”
“我/操!”庄雯难得爆了句粗口,“疼不疼?脸都肿了,下手可真狠!”
“我也没留情。”可能还更重些,她现在手都还麻着,宁微澜想对庄雯笑一笑,一抬眼却看见旁侧站了齐昭远,她怔了怔,下巴随后被他单指捏着,然后听见他吩咐庄雯:“带她去休息室。”
庄雯连忙点头。
跟着庄雯,宁微澜走了几步后回头,他依然侧对着自己,紧绷的侧脸线条让人明显察觉到他深隐的怒气,她下意识去咬嘴角,不慎碰到了微微裂开的地方,轻“嘶”了一声,被庄雯更快拉走。
进门前庄雯找了个场务去买冰块,继续推着宁微澜入屋。
那一头的场地,宁一纯的失态早在齐昭远出现就收敛,她躲在经纪人身后,想了半晌觉得自己不能落于被动,于是迅速捂住脸装可怜。
“齐昭远,我不过是陪宁微澜对戏,就被她甩了一巴掌,这必须得给我一个解释。我可是公众人物,脸很重要,我要是毁容了……”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你为什么会在片场?”
宁一纯噎了噎:“我过来探班啊……”
“你非剧组人员,为何会与宁微澜对戏?”
一句问话堵得宁一纯哑口无言,想找个理由时,副导演已经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错误,抓抓头说:“是我同意的。”不过是对个戏而已,他哪儿知道宁一纯会真下手。
经纪人趁机插话:“齐导,虽然这样对戏不对,可宁微澜甩了我们家一纯一巴掌这件事要怎么说?你看看她的脸,都肿了,这几天无法上通告的损失谁来承担?”
闻言,齐昭远侧目瞥了宁一纯一眼,倒真如经纪人所说,烧红了一片,恐怕几天之内是不要想上通告了,可宁微澜又何尝不是如此。
眸色沉下,他转而问副导演:“谁先动的手?”
副导演回答,经纪人眉心跳了跳:“那不能这么说的,一纯是无心之失,宁微澜那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四周气氛便刹那将至冰点,有些目睹了全过程的工作人员小声议论起来,齐昭远听得清楚,尤其在那句“宁微澜以为对戏结束结果被宁一纯甩了一巴掌”之后,眉目间神色更是冷了几分。
“以后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齐昭远对副导演说,一个眼神都没再留给经纪人和宁一纯,兀自大步离开,“拍摄继续。”
剩余的人面面相觑,有几个好事者眼光不停落在经纪人和宁一纯身上,宁一纯被看得窝火,扔下经纪人离去。
休息室。
给宁微澜倒了杯温水,庄雯坐在她身边,心疼地看着那大片红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宁一纯也太过分了,仗着自己是前辈横行霸道,我早就看她不爽了。”
宁微澜低着头没说话,捧着水杯静静听着。
“再说她来我们剧组干嘛呀,探班?这里有哪个演员是她朋友吗?”庄雯碎碎念,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愈来愈近,站起,“好像是冰块送来了,我去开门。”说着她就走去,怎知门一拉开看见的并不是场务的脸,她一愣。
“你先出去。”齐昭远淡淡说了句。庄雯余光瞟到老板手中的冰袋,猜想两人大概是有话要说,连忙点头出去,没忘细心关上门。
休息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的连细微呼吸都可闻,他拉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无视她微诧异的眼神,径自放了冰袋在她被打的左脸上。
脸上还烧着,这冰的一刺激上来,痛的宁微澜轻轻瑟缩了下,可又在他的眼神下重新靠上,她本想要自己抓,可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犹豫了会儿也就作罢。
“刚才怎么回事?”静看了她很久,他沉声问,眸光不偏不倚注视着她。宁微澜抿唇,抱着水杯的手松了又收紧,良久看向他眼睛。
“蝶仪去卫生间,刚好宁一纯来了,就说要和我对戏,这一幕刚好有甩巴掌的片段,我以为对戏到此为止,没留神就……”她软声细语,“然后我就打回去了。”
如此诚实的一番话,听得齐昭远眼里泛了点点笑意,深藏于深邃眸中,他没责怪,相反低问:“和她有过节?”
“嗯,不喜欢她。”
话落他就嗯了一声,手中的冰袋不时换着位置,冰冰凉凉消除不少肿痛。
“以后除非必要宣传和合作,尽可能减少来往。”能够指点她的前辈有很多,这种借机动手的,最好以后都不要再碰面。
齐昭远还有事,说完就打算离开。宁微澜握着冰袋,在他站直身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伸手抓住了他衣摆。
“你怎么不怀疑我说谎?”就这样相信,还说减少来往这种话。
他深深看她一眼,不答反说:“一会儿让庄雯送你回去休息。”然后他便离开。
冰袋很冰,不断有细密的水珠渗出来,濡湿了她整个手掌,长时间的发呆忘记换位置,让她脸上被冰的有些刺痛,她恍然回神,看着门口,忽然之前那些弄不清楚的心思,皆在这一瞬有了答案。
在休息室呆了没多久,宁微澜就回了酒店,脸上还残余着些痛意,她睡不着,正好庄雯送来刚煮好的鸡蛋,她便坐了床沿慢慢滚脸。
放在桌上的手机这时响起,宁微澜一看是易祉言,就接了,谁知一接起就说要视频看看她的脸,想来是已经得到消息。宁微澜无奈同意,挂断后接了视频。
易祉言的脸很快出现在屏幕上,她特意侧着脸遮了遮,“已经好了很多了,别担心。”
“我看看,”他强制她转过去,看清那还是微微红肿的地方,瞳孔骤缩,一向的好脾气也冷了脸,“还疼吗?”
“不疼。”
听言易祉言却没有因此放下心,他知道她有还手,可这样无辜被打,想起来还是会愤怒。
“真的没事,”宁微澜微微一笑,在看见他身后背景后,说,“你还在上通告?那我不打扰你了,先挂了啊?”
易祉言深呼吸,答好。
视频结束。
不远处有些喧杂,不断有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他垂眸静思片刻,向经纪人要了一人的号码,拨打过去。
“是林易吧?我是易祉言,我有事找齐昭远,麻烦你把电话给一下他。”
林易就在拍摄现场,听闻后迟疑几秒,还是上前询问。
齐昭远并不涉足歌唱界,听到易祉言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谁,直到林易在他耳畔说了是上次私人会馆宁微澜身边的人,他才想起,拿过手机。
“你好齐昭远,我是宁微澜的朋友,易祉言,我们上次见过,还有印象么?”
齐昭远往后一靠,嗯声:“有什么事?”
“我听说了微澜和宁一纯之间的事,这种摆明故意借着机会动手,是否应该采取些措施?万一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微澜到底是你工作室的艺人。”
尽管片场还在拍摄吵闹万分,易祉言的话他却听了清楚,包括那其中毫不遮掩的关心,齐昭远冷眉垂目,倏地就有些不耐,语气愈发冷淡:“非常感谢你的提醒,工作室自然有决策。”
易祉言默了下:“那就好,是我唐突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恕我无法再继续。”
易祉言明白,自行挂断电话,舒了口气。而齐昭远把手机还给林易后,思忖少倾,招手让重新凑近。
*** ***
宁一纯在片场打人撒泼的视频不知为何流传至狗仔手中,剪去了宁微澜还手的那一段,短短一个小时就在各大媒介上传播开来,加上齐昭远工作室官博所发的会维护旗下艺人的权利权益的声明,更是将宁一纯一度推上了风口浪尖。
同时网上流传的还有宁微澜敬业拍戏的片段,网民通常都向着弱者,一时间宁一纯被骂的挺惨。
不过宁微澜知道这些,是在两个星期之后,一天之内赶了三个通告,她精疲力尽,靠在车窗上休息。
适逢大堵车,一动都动不了,车里窗户还全闭着很闷,她难受地换了个坐姿,打开车窗透气时,视线不经意扫到马路边,某会馆门口,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