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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 那一定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  这是什么手段?

    米亚看向那个坐在黑甲虫身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本书在看的人,见他悠闲地好似并非在黑暗阴森的地下矿道,而是身处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茶会上一样, 愈发感到对方的手段实在是神鬼莫测。

    如此行进了十数日,三个胖子一直没有察觉自己的一个猎物换了人。随着他们在矿道中的位置越来越深入,三人的神色也越来越轻松, 从他们的交谈中米亚听出, 他们似乎快要到达基地了。

    而相对的, 米亚却越来越虚弱, 因为胖子一号每天只给她少量的食水, 又整天被捆在虫背上, 肢体僵硬的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其实由于她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性,已经得到了胖子一号相当的优待了, 俘虏中那些青壮年只有维持生存的最低限度的供给, 基本都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

    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米亚感到自己的状态更糟糕了,意识昏沉, 嘴唇干裂, 呼吸之间都带着灼热的温度——虽然在这半年中她拼命的锻炼, 但体质跟那些常年生活在狱星的人还是没法比。她生病了。

    几声口哨后,昆虫组成的队伍慢慢停下来,胖子一号走过来给米亚喂了点水。女孩舔了舔嘴唇, 似乎积攒着力气, 然后睁开眼睛, 虚弱地道:“救……救救我……”

    胖子一号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转身,看到一个趴在虫背上、瘦的干巴巴的小男孩哼唧一声,再没有其他动静,放下心来,暗笑自己刚才一瞬间竟然真的觉得会有人回应这个女孩的请求。他转身拍了拍米亚的脸,道:“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不过放心吧,我要送你去的,是比你过去好一万倍的地方。”

    话音未落,女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连眉宇间的痛苦都浅了几分,好像她刚才那句话只是病中无意识的呻/吟,又好像……她真的已经放下心来。

    胖子一号皱了皱眉。他对这个女孩印象很深,不仅仅因为这是一个难得的质量上乘的“货物”,还因为这女孩的眼神跟其他人不同,总有一种莫名的笃定,那种笃定让他总觉得有些心慌。

    他忍不住又在周围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才带着中说不清的忐忑离开。

    胖子一号没有听到,在他说话的时候,有另一个清冷的声音传进米亚的耳朵:“忍耐一下。再过半天他们就能回到基地,到那时,我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只微凉的手摸了摸米亚的头,离开时,带走了她身上的高热与不安,女孩沉沉睡去。

    半天以后,虫队到达了基地。

    这是一处经过开凿扩展的地下矿井,空间极大,两侧的墙壁上挖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洞穴,各种各样的昆虫在里面活动,发出噪杂的声音。

    洞穴周围的墙壁上,则趴着许多拇指大小的红色甲虫,甲虫头上顶着一个小小的发光器,释放着淡黄色的光芒。猛然看去,无数细碎的荧光宛如漫天繁星被捕捉到了小小的洞穴中,洞顶还垂下纱幔般的白色丝织物,上面缀着一串一串指甲盖大小的荧光,好似金珠玉帘,如梦似幻。

    然而细细一看,且不说那些面目狰狞的巨型昆虫,单看那“纱幔”,实际上只是白色的蛛网,其中还有数百只土黄色的蜘蛛爬来爬去。当三个胖子的虫队到达时,立刻就有几只蜘蛛从上方垂下来,爬到虫背的“猎物”身上。好些人眼睁睁地看着蜘蛛的螯牙插/进自己的身体,注入毒液,然后细长的腿以极其轻柔的力道在身上游移着,不过片刻便将人体缠成了一个白色的蛹,然后拉到了洞顶。

    这种蜘蛛为了保护食物的鲜美,其毒液并不会将人置于死地,而是把呼吸、心跳、血液循环、新陈代谢等都降低到极为缓慢的速度,这样即使猎物很长时间不吃不喝也不会死亡。但是作为猎食者的蜘蛛当然不会贴心到把食物的意识也一起麻醉,因此,被它们捕获的猎物是意识清醒地等待着死亡,甚至有时候被雌蜘蛛把卵产到体内,要忍耐着漫长的痛苦,直到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小蜘蛛破体而出。

    在狱星外,这种蜘蛛毒液的作用很早以前就被人发现并研究,在医学上取得了很大的突破,除了应用在手术麻醉、延缓衰老上以外,还是营养舱中液体的主要来源,因此在许多星球上都有人大量养殖这种蜘蛛。但在这里,它们的毒液显然发挥着最原始的作用。

    来到这里以后,三个胖子就不再操心自己的猎物。他们下达了让昆虫返回洞穴的命令以后,就挺着大肚子走向一个最大也最干净的洞穴。里面还有另外七八个跟他们面貌不同、体型相似的大胖子,互相交流着这次狩猎的收获,有的得意洋洋,有的却是愁眉苦脸。

    容远抬起头,看到头顶大约有一两百只蛹,透过白色的蛛丝,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人惊恐绝望的眼神。

    一根半透明的蛛丝垂下来,人头大的蜘蛛从上而下扑向米亚。容远单手一挥,那蜘蛛在下落的过程中突然连同那根细细的丝线一起被均匀地分成了两半,喷射出来的褐色液体被乍然而起的劲风全都吹到了墙上,与此同时,一股恶臭猛地散发出来。

    那些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猎物的蜘蛛们突然像是被按了静止键一样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两秒后,所有的蜘蛛一起看向容远,弹珠大的眼睛里闪烁着阴测测的绿光,毛茸茸的细腿交替前行,飞快地像他爬过来。

    蜘蛛们的异动吸引了所有人和昆虫的注意,洞穴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都停止了,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地看过来,胖子们也走出洞穴,不过神情都很轻松。

    “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贱种。”最胖的一个家伙笑眯眯地对其他人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他能坚持几分钟?”

    “几分钟?”旁边一个黑胖子摇摇头道:“不不不,我看他连一分钟都活不下来,你看看那毫无力量的细胳膊细腿……依我看,也就是三十秒。”

    “十秒。”另一个矮胖子言简意赅地道。

    “三分钟。”又有个胖子道:“他能找到这里来,还是有点本事的。我看好他。”

    众人都笑了。在他们看来,坚持的时间越长,不过是承受越多的折磨罢了。他们精心饲养的这些小家伙,天生就无师自通地明白怎样才能让人最痛苦的妙法。

    笑声未落,浓郁的恶臭爆发似的充斥了整个矿井,熏人欲呕。

    胖子们脸色都变了。

    大大小小的昆虫一瞬间露出千姿百态,有的受惊之下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有的六腿朝天装死,有的缩成一团躲在洞穴最深处,还有的扬腿张翅摆出一副攻击的姿势,试图用最凶猛的模样吓退袭击者。

    “啪嗒”一声,半具蜘蛛的尸体落在地上,长腿犹自弹动着,绿眼睛死不瞑目地看着青年的方向,褐色的□□流了满地。

    在这具尸体的周围,同样姿态的蜘蛛尸体铺满了整个地面,粗粗看去,约莫有三四百只,都是一样地被一分为二,死得极为干脆利落,也极为骇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青年,神色却是异乎寻常的冷静淡定,身上更是干净地近乎一尘不染,没有沾染到半点蜘蛛的血液。他抬了抬头,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倦意,道:“还有什么手段,一起使出来吧。”

    胖子们的攻击手段当然还有很多的,蜘蛛其实只是负责大本营的防御而已,主导攻击的有吞金穿石的食金兽,有剧毒无比的杀人蜂,有无视任何甲壳防御的行军蚁等等,然而现在,他们却找不出任何一种能够切实有效地对付眼前这人的虫子来。以往在任何人面前都能让他们引以为傲的能力,此时此刻,却像是用一张薄纸做盔甲一样,无法带给他们丝毫的安全感。

    容远等了等,没有等到什么回应,便举步向前走去。他的动作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胖子们猛地从惊骇中醒过神来,连连发出急促的哨声,矿井中的昆虫全都骚动起来,随着一只鬼头蜂振翅飞出,所有的虫子黑压压地一片争先恐后地攻向容远。

    容远叹息一声,垂下眼,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一挥。

    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条线。

    明明没有颜色,没有长短粗细,甚至看不到它存在于世间的任何证明,但所有生物都能感觉到这条线。

    【危险!】

    一瞬间,他们心中都冒出了同样的感觉,鬼头蜂震动的翅膀都乍然停止。

    然后,一条线变成了两条线、三条线、十条线……

    空中浮现了一张网。

    网又延伸,变成了一个编织精巧的囚笼。

    啪嗒……啪嗒……啪啪啪……

    所有扑向容远的虫子,都被切割成了厘米见方大小的方块,樱花一般落了满地,鲜红的艳色和油亮的甲壳铺陈着,如一袭锦缎,看上去不觉惨烈,反而有种华丽的壮美。

    依然还活着的,不管是人还是虫子,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被蛛网悬挂在洞顶的一个茧子中,原本如死灰般呆滞的一双眼睛忽然迸发出明亮的光彩,死死地盯着下方的容远。

    容远慢步走到最大的洞穴前,看着因为他的到来吓得或者惊慌失措跌倒在地,或者两腿颤颤抖如筛糠的一群胖子,道:“虽然看这里的情形,你们的所作所为事实明显,毋庸置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多问一句。”

    他的目光迎上那些或恐惧、或憎恨、或怨毒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你们,谁有绝对不能被杀的理由吗?”

    叶子一直追在黑甲虫后面,每次赶上以后就迫不及待地发起攻击,因此有些异常现象他没有看到,但却尽数落到了容远眼中。

    被叶子杀死的是两只黑甲虫中比较瘦弱的一只,更强壮、外壳也更加漆黑油亮的另一只始终把小石头衔在嘴里,并且始终用口器中的钩子小心翼翼地勾住男孩背后的衣服,并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最离奇的是,每过一段时间,它还会停下来,用前足从腹下勾出一个装着食水的小包裹,让男孩进食。若非如此,身小腿短的叶子也不可能数次追上这两只爬行速度远远超过他的黑甲虫。

    这显然不是这种生物自主进化出来的行为。

    因此,救下叶子之后,容远略一犹豫,并没有出手从黑甲虫口中夺下小石头,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只是距离拉近了许多。

    ………………………………………………………………………………

    另一边,黑风等人突然之间如有神助,这半天里再没有走错过路。但同时,队伍中的气氛也变了,之前是紧张焦躁担忧,而现在却突然沉默了许多,黑暗的矿道中除了众人沉重的喘息声以外,更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暗潮在涌动。

    黑风紧绷着脸,尽管他大部分的思绪都被对两个孩子的担心占据了,但此时依然忍不住觉得,过去能够交托后背的兄弟此时都变得陌生起来,他竟然猜不透他们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用同样的目光暗暗打量他、猜测他的想法呢?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