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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夜,无人的长街。
萧离身影如鬼魅,夜色中仿佛一缕轻烟。明明看得到他的人,却总是抓不住,跟不住。
项小城轻骂一声,对梁河说:“还跟个什么劲儿,这小子故意遛我们呢。”
梁河说:“此法本就不可行,他连北山主罗天都能杀,我们二人怎能是他对手。”
项小城说:“怎能想到这小子会是凉王,又怎想到短短时日,他变得如此可怕。”
梁河说:“你才最该后悔,当初十八里铺,你若一枪挑了他,便也没有今天。”
萧离察觉两人没有跟着,身形一转疾速向东。
他刚一出府,就已经察觉两人。也不知是天授帝的意思,还是另有他人。倒是应了那句话: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武威侯的办法不错,干脆就从明日,装病算了,就像金奢狸那样。
跳过两条街,离着皇城不远,只见一片楼阁房舍,其间假山树林,虽只是初春,却已有阵阵花香。日间已让金歌查了,通政使的府邸正在此处。飞身落到街上,见一家门牌上有个“莫”字。心道:就是这里了。
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院中。院子蛮大,比不上王府,却也比一般富户更显雅致贵气。几个丫鬟正穿过长廊,还有几个带刀的护卫巡查,虽然只是一般的好手,但看他们行走的的步伐,显然出自军中,而不是江湖。
他跳上树梢,放眼四望。心想这是什么日子呀,故人相聚么,竟在这个地方看到了苏怜。她还是那么,那么惹人厌。闪身跟着她,经过一座假山,想必是花园,一座亭子建在水面上。
萧离心里骂:他妈的,王府虽大,也没这样的景。
莫雨修正坐在亭子里,傻傻的望着夜空,这点倒还是以前那个穷秀才样。
只见苏怜也走到亭子里,萧离飞身落在亭子上。
只听苏怜问:“事情可办妥了?”
莫雨修说:“已经开始了,先设立有司,后选拔官员,造册登记,要真正实施起来,起码要大半年之后。至于是否顺利,却是未知之数。天下藩镇,以北海,凉州,江都实力最强。江都王世代富裕,影响不大。北海王为了保住自己藩地,还要有求于朝廷。只有凉州,没人搞得清凉州的水。”
苏怜笑说:“凉王确实难搞,我听说是个厉害的角色,修为堪比天榜。我还听说,他新纳的那个侧妃,是花惜那个小贱人。她倒是好命,飞上枝头,土鸡变凤凰。”
莫雨修说:“这并不奇怪,因为凉王,其实就是萧离。”
苏怜很是震惊:“呵,那混蛋还有这样一层身份?南风还真是捡到了宝,我早说过吧,他们不可能是亲姐弟。你不看南风平日的眼神,哪像是看弟弟的,很分明的是身后看男人的那种花痴劲儿。”
“想也知道。”莫雨修说:“我听说南风确实有个弟弟,但很早就得了重病,估计是没了。她说萧离就是那个弟弟,知道的人即便不信,也不会乱说的。”
苏怜说:“我得告诉老师,这次看他还往哪儿跑。”
苏怜离开,莫雨修还坐在亭子里,傻傻望着夜空。
萧离飞身而下,坐在他身后。他现在的修为,飘身落地,猫耳朵也听不到动静,何况是莫雨修。
过了许久莫雨修转过身来,看到他的那一刻,有惊诧,有讶异,唯独没有意外。
“我一直在等你。”他说:“以你的性子,白天没说上话,晚上肯定会来找我。”
萧离说:“真是想不到,年前那个春风楼教琴的穷秀才,如今已是三品通政大人。世事之奇,不知是天注定,还是有人摆弄。”
莫雨修一笑:“是呀,我也想不到,那个深夜打更的穷小子,再见面竟成了凉王。我们曾经是朋友,眼下碍于身份却不能再是朋友。满朝大臣都想离你远远的,生怕和你近了,犯了陛下的忌讳。”
萧离说:“你也怕么?”
“当然。”莫雨修说:“从坑里爬出来的人,最怕的就是再掉进坑里。”
萧离问:“我是不明白:你本该去上太学的,一步一步的奋斗,到了三十岁,混个九品小官。怎么一下子成了朝中重臣?”
原来莫雨修原本确实奔着太学来的,路过铁门关的时候,也和萧离一样遇着了明善。明善似是对从太平镇出来的人尤其照顾,便给了一封荐书,到了圣京,直接入了太子府,做了一个小小的文书。
他本就是个有学问的人,心思也周到。千里马不用证明自己千里之能,只需要伯乐的一双眼睛,当时的太子无疑就是伯乐。诸多谋划,他皆参与其中。威卫驻守下河,龙骧调守蓝关,借故将京畿大营调往北海,直至统一税赋。
萧离说:“原来你就是他身后那个人,还出了主意对付我。”
“不只是你,还有厉王。”莫雨修说:“其时我还不知道你是凉王,因为传言中的凉王,和我认识的那个打更小子,怎么也合不到一起去。”
萧离说:“如此看来,我们非但不能是朋友,还要成为敌人。”
莫雨修沉默,其实他心里倒是有另一个想法。他说:“我们再也不能是朋友,但也不用是敌人。或许有朝一日,你我会成为君臣,只要凉王成了皇帝。”
萧离眉头皱起:“怕是不会有这一天了。你搞了个赋税统一,藩王财力渐渐不支,只能减少私兵规模。两条路:反,那是以身家性命为赌,且赢面不大。不反,或者失掉手中权,但只要乖乖听话,后世富贵不成问题。出生即富贵之人,只会对死老百姓耍横,其实哪有什么血性可言。我想多数人都会接受后者!”
莫雨修眼中泛光:“以前,怎就没发现你这般的聪明。这一计的妙处,还不止于此。藩地远离朝廷,蓄养私兵,多是截留朝廷税赋。把紧了税赋,要么减少私兵,要么就要想别的法子。这些人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用硬用抢,农者兼并其地,商者霸占其市……”
萧离终于明白了这谋划的关键处,说:“如果是这样,用不了多久,藩地民不聊生,只要有个带头的……”
莫雨修接过话来:“叛民一起,民意如山,朝廷撤藩,顺应民意。”
萧离有点心里发寒,莫雨修娓娓道来,颇显意气风发。可若真如他所说,那可是血流成河的事。难道这些身居高位,胸有丘壑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一个念头,便是多少家破人亡的悲剧。
莫雨修有些兴奋:“人,若非无路可走,绝不会冒险一搏。我正是让他们有路可走,到了冒险一搏时,却发觉已然晚了。”
萧离说:“你说的那些人中,我也是其中一个。”
莫雨修说:“这是误伤。”
萧离想了想,问:“是苏怜让你这么干的?”
莫雨修沉吟片刻:“我入太子府后,深得信任。苏怜却突然找到我,让我帮她谋划,在陛下登基之后,逐渐削弱黑甲军。其实即便我有心,这也是做不到的事。”
萧离说:“太平镇也是藩镇,难道例外?”
“若非例外,陛下最顾忌的便不会是你。”莫雨修说:“我将此法详细说了,苏怜第二日便告诉我:可行。其实我心中早有此法,但不是为了削藩,稳固皇权。而是想为天下做事。我想你也明白,此法乃利民之上策。”
萧离缓缓站起身子。这人哪还是那个秀才朋友,他好似第二个左佑师,两人都想成为诸葛惊鸿那样的无双国士。萧离明白,两人永远成不了诸葛惊鸿,境界差的太远。
临走时,萧离又说了一句:“小心苏怜,女人最会骗人,也最会害人。不要忘了,你是个男人。男人,最大敌人永远是女人。”
这句话很有可能是句废话,莫雨修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只要苏怜招招手,他就会长出尾巴,变成一条狗。
莫雨修又说:“有些事我未想清楚,待我想清楚了,再与你说。”
萧离却说:“还有你莫大人想不明白的?”
莫雨修说:“比如,苏怜为何要我设法削弱黑甲军?”
离开之后,萧离也陷入沉思。是呀,为什么?
苏家绝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个必要。那就是神宫的意思,可神宫明明已为天授帝所用,何至于如此曲折?
圣京,真是越来越热闹了。武威侯说的很对,要退,要从这摊浑水抽身出来,才可能看清水里有什么。
快到王府时候,隐隐觉察天地之气波动,又有劲气四散。心想:哪路的神仙,离着皇宫这么近就敢动手。展开身法寻过去,远远的就望见两个人影跳来跳去。看他们的身法,岂止是高手,简直比高手还要高手。
靠的近了,才发现哪是两个人影,而是三个,是有两人十分矮小。萧离收敛气息悄悄靠近,只觉拳意森森。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又是老熟人。这分明是耀辰的八方拳意。他曾不止一次伤在他的拳意之下,又怎会认不出来。
八方拳意横行肆意,声势之强,几乎不输天龙十八式。拳意之中,隐有风雷之声,也是熟悉的。心想:这圣京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么多故人,竟都奔这儿来了。
悄声息的一跳,落在树梢梢。初春的绿叶伴着夜色,恰好掩住他身形。
争斗的三人都是旧识。一个是许久未见的耀辰,那两个小的,也是心心念的人。来京的路上,在那个小村里,差点就挂在这两个娃娃手里。
三人越打越近。耀辰拳风呼呼,可见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两个娃娃配合默契,施展风雷手,霎时间如风云雷动,却还是落在下风。他一直以为,自己此时的修为应该不惧耀辰。但两个娃娃皆是还虚以上,任何一人都不在北山主罗天之下。
两人联手仍不敌耀辰,自己这登上九十级石阶的修为,与耀辰比起来,高下难以预料。
耀辰的拳意四面八方笼罩开来,两个娃娃遁无可逃。
耀辰哼哼一笑:“小桃花源的日月双童也就这点本事,比起你们的师弟明儒,差的实在有些远。若是他在胜负难料,你们两个,今夜就只能随我回去了。”
“不要脸的一张嘴。”女娃骂道。
男娃说:“师姐,你这话说错了,应该是不要嘴的一张脸。”
女娃说:“废话真多,先把他打死。”
男娃说:“打不死,太厉害。”
耀辰猛地轰出两拳,将两人逼在一起。然后大喝一声,四面八方立现拳影,两人身体一晃,同时闷哼。
耀辰笑道:“你们两人若一直躲在太子府,我还不方便出手,何必出来呢?是不是太子做了皇帝,觉得自己身份也不同了。可惜你们师妹死的太早,不然现在就是皇后,你们就是皇亲国戚。不过即便是皇帝,那顶皇冠也挡不住我的拳头。”
萧离心道:原来天授帝和小桃花源还有这一层关系。他终于知道,来京的路上究竟是谁想杀自己了。只是想不通:他为何非要行杀之而快。因为从任何一个方面讲,对他皇位威胁最大的都不是自己。老皇帝并不待见他这个凉王,这是天下共知。即便有凉州相助,几万铁骑又能翻的起多大的浪。
耀辰拳拳精妙,刚劲绝伦。日月双童的风雷手虽是小桃花源的绝技,但两人因为体型奇异,无法将其威力发挥到至极。若是明儒在此,定当不会有这般不堪。
却听耀辰又说:“不老怪枉为一代奇才,却收了你们两个残废做传人,还是小桃花源的首徒,真是可笑可叹。”
日月双童哇哇大叫,他们最忌讳的便是被人称之为残废,这还能忍,但辱及师尊,那就只能玩命以搏。两人哇的直冲上去……
耀辰冷笑,双拳一缩,漫天拳影骤然收到拳上,猛地击出。双拳对双掌,日月双童齐被震退,耀辰跟上又是一拳,如双锤般砸下。双童举掌格挡,那小胳膊哪能撑得住,只听噗嗤噗嗤,两人仿如木桩般被楔在地上,身下石板碎裂,双脚没入土中。
萧离心道:妙呀妙,就让他们两败俱伤,我只做一只黄鹂在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