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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昭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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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王仰脸看着头顶:“老四,你说岳恒在上面。”

    萧离说:“已经走了。”

    太子说:“瞧见没有,老爷子是谁都不信呀。”

    厉王说:“信不信的有那么重要?”他指着龙椅:“重要的是那把椅子,谁坐在上面,坐的是否稳当。”

    太子说:“老三,你觉得我能坐的稳当么?”

    厉王说:“当然,我的京畿大营调去了北海,老四又被留在京中,不能回凉州。我们两个,现在都是空头王爷了。之前我以为是你的意思,现在看来是老爷子的意思。我就不明白了,他担心老四是对的,为何连我也不放心,难道以为我会带着京畿大营把你的皇位抢过来。我等着就是了,我等不到的话,我儿子终能等得到。”

    萧离也说:“还有我,留我在京中算什么意思,以为我会看得上那把椅子?生杀在手,我绝不会靠那把椅子,而是自己手中的刀。”

    太子说:“这就是你不让人放心的地方。方才在朝堂之上,你所言所语更加不让人放心。老四呀,你还是不明白。老爷子顾忌的不是你有多厉害的功夫,手下有多少兵马,而是你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萧离说:“你也怕这个是么?”

    太子说:“我无所谓,我这个身子还能熬多久。等我死了,这把椅子,你和老三去争吧。我只希望不要刀光剑雨,尸堆山河。”

    厉王看着太子,说:“你这意思是要我和老三争?我们何必争。谁坐在上面,还不是你一句话。我带兵打仗,战场厮杀,没有像老二那样战死,已经很满足了。输赢于我来讲就是生与死,用生死去争一把椅子,太不值了。老四,你说呢?”

    萧离走到台阶上,伸手抚摸龙椅,真的是纯金的。他说:“我只信手中的刀。凉州王府里有把红木大雕的椅子,坐上去应该比它舒服的多。”

    厉王冲太子说:“瞧瞧,我们兄弟把话说开了。老大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你除了有两个兄弟,还有三个侄子呢。”

    太子说:“我早和你们说过,这事我做不得主。老三,你的京畿大营回不来了。老四,凉州你也回不去。圣京这片天,不在我手上,也不在你们手上。但天若塌下来,我们是最先被砸死的。”说完就走了出去。

    朝堂上,只剩下萧离和厉王。这个世界没有笨人,真的笨的人早就死了。能活下来,还能活到现在的,哪一个都聪明。

    厉王不笨,萧离是不在乎。皇宫困不住他,圣京也困不住他。因为有胖屠,神游之力,七杀一刀,那一刀连大智禅师和武阁阁主都为之动容。

    厉王沉吟说道:“老大今天有点不对劲儿,你觉着呢?”

    萧离说:“你问我就错了,他不对劲儿我可看不出来,别忘了这些年我是在凉州。不过我们三人中,我说的是心里话,你和他却未必吧。”

    厉王说:“我说的不是心里话,却是实在话。我听说你在河口一战,孤身一人杀的昏天黑地。我也曾征战之时,一把刀砍到卷了刃。所以我想你会明白我的感觉,比起活着,一切都不重要。”

    萧离说:“对我来讲,活着也不是太重要的事。”

    厉王说:“哦,那是什么?”

    “活的痛快才是重要的。”

    厉王轻笑:“我们注定活不大痛快。今天这一出,你说是老头子的意思,还是老大故意的?我听老大的口气,好像是老头子的意思。老大向来谨小慎微,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不称呼父皇,而是称呼老爷子。要做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

    萧离忽然也感觉到有点不对。

    太子虽明日登基称帝,但天启帝还在。权利,绝不会因为一把椅子。他不该说那些话,尤其不该对他和厉王说那些话。因为只要天启帝不死,就能决定那把椅子谁能坐上去。他不怕,就像厉王说的那样,谨小慎微几十年的太子,今天忽然变得不那么谨小慎微。

    也许,他觉得从这一刻开始,便再没有这个必要。

    两人走出大殿,太阳正好落在头顶上。萧离觉得只不过是大殿里吵嚷了一会儿,原来时间过了这么久。

    大殿之前这片广场,除了巡守值岗的羽林卫,再没有别的人。而这些羽林卫就像木头似的,好像不是活人。对于真正的高手,这些羽林卫也算不得活人。

    皇帝或许是这世上最怕死的人,因为拥有的最多。仅是这些羽林卫和岳恒,远不足以守住他。皇宫之中,应还有其它高手,非一般的高手。高到大智或者阁主那个层次的。

    两人要去后宫,萧离认不得路。所以尽管不愿意,还是不得不随他一起。

    厉王说:“皇宫内外,殿前将军岳恒统领着三万羽林卫。老四,你的翅膀足够大么?”

    萧离说:“河口之战,娜扎三十万人。那个时候,我可能败,但不会死。”

    厉王说:“兄弟呀,我那两个弟妹呢?”

    萧离心里忍不住哆嗦一下。

    厉王说:“你我都不是坐那张椅子的料,因为在你我心里,有比那张椅子更珍贵的东西。老头子和太子不一样,他们懂得舍弃,只要值得。”

    萧离说:“他们舍弃过什么?”

    厉王说:“如果你有个很疼爱的儿子,为了得到狼,会不会把他送入狼窝?如果你有一个怀孕的妻子,危难之时会不会把他抛弃?”

    萧离没有说话,他知道厉王会给他解释清楚。

    果然,厉王接着说:“看吧,你也犹豫,犹豫就是心软。老头子当年可是丝毫都没有犹豫,可惜就像钓鱼,即便有时候放下了饵,鱼也不会上钩,还把饵赔了进去。老二就是这么没的。至于老大,不知道是不是大嫂死的太惨,老天给他的报应,再也生不出孩子来。”

    萧离说:“都说他是受了伤,才……”

    凉王冷笑:“知道这些事的人,差不多死绝了。就算还活着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只会说他们有人君之风,以天下为先。”

    萧离不置可否,但厉王的话也提醒了他。圣京即便是刀山自己也不畏惧,但那两个女人呢。

    有个太监慌慌忙忙跑了过来,呼哧带喘的说:“王爷,快来看看吧,都僵住了。公主让我来请您。”

    厉王笑说:“你猜又是什么事?”

    萧离说:“估计是那个作妖的小老婆吧。”

    他猜的没错。

    勋王妃领着自己的儿媳南后,金奢狸,花惜一起入到后宫。昭妃主事,心里很大不满,不满的自然是花惜和南后。她是世家出身,虽然没什么清誉,但累世公卿,脸面是最重要的。

    其实也无关脸面,人性就是如此。总要去看低一些人,鄙视一些人,侮辱一些人,这样才能显出自己的不同。何况有些人出身即高贵。尤其是女人,她们会比男人更过分。

    美丽不是罪,但这种美发生在花惜和南后身上,就是不可饶恕的罪。因为她们不配。

    昭妃见她们的时候,甚至不愿意让她们离得太近,所以花惜和南后没有像勋王妃和金奢狸一样进房间。她们站的很远,因在昭妃看来,她们的卑贱胜过做奴才的宫女。花惜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清楚,原来在这些权贵心中,她是连这些奴才也不如的。

    金奢狸和王妃的脸色都很难看。但昭妃不在乎,是的,以她的身份是可以不用在乎的。金奢狸忍着,萧离在宫门口确实过分。虽然他做的对,但也该让昭妃把火发出来。

    但到了午膳时候,太监宫女布置膳食,竟然没有两人的位置。昭妃说:“来,简单吃些,稍晚时夜宴,宫中贵人妃嫔再一起乐。”

    金奢狸忍不住了,说:“就这么三张椅子,我妹妹花惜坐哪里?”

    昭妃说:“不是我说,你怎么让凉王纳了这样一个妃子,进门之前就该查清了身世,你愿意和这样的女人做姐妹。还有勋王妃,世子妃的身份何等尊贵,我听说也是凉王硬办了这事儿。”

    勋王妃勉强一笑,没有说话。金奢狸说:“凉王的脾气,谁也拦不住。他在凉州,谁敢管他。所以性子越来越横,不然也不会在宫门口那么不知轻重。”

    昭妃说:“是呀,天高皇帝远,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忘了尊卑,大小。”

    金奢狸笑着说:“是呀,她们两人在外面站了半天了,要懂得规矩也该懂了,皇妃就饶了她们吧。”

    昭妃讶异道:“这哪是规矩的问题,是她们那种肮脏的女人,怎能和我们坐在一起。”

    金奢狸收起笑容:“皇妃,你说的肮脏女人,一个是当今凉王侧妃。我若死了,她便是正主的凉王妃。另一个女人是勋王世子妃,明日世子承爵,便是勋王妃。”

    昭妃眯起眼睛,自她入宫以来,生下青萝公主,便再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萧离和厉王来的时候,还未进院子就遇到了青萝。

    青萝拦住萧离,说:“嫂子和母妃吵起来了,我派人去叫你,你怎么才来呀。”

    萧离说:“哪个嫂子?”

    “我最怕的那个。”

    “阿狸?”萧离说:“怎么可能?”

    等他进了院子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花惜和南风站在院子里,双手垂着,双眼空洞而无神,看着地面就像是看着很遥远的天堂。地上摆着杯子,碟子,盘子。皇宫里的厨子,做出的饭菜是他见也没有见过的。

    厉王拍一下萧离肩膀,意味深长的说:“老四,男人要学会忍。尤其是在这个地方,你最好忘了自己是个人。”

    萧离也不说话,径直走到花惜身边。握住她肩膀,花惜像被电了似的全身颤了一下。抬头看到是他,那空洞的眼神立刻泛起两点光。

    萧离抓两下肩膀,说:“不要怕!”然后蹲下身子,面前三十几个盘子,每一道菜都是他未见过的。

    萧离说:“这什么意思,喂狗呢?”

    萧离捏起一块看不出是什么的玩意放进嘴里,嚼了才知道是牛肉。心想:真他妈的费事,牛肉就该做成牛肉的样子。就像人,站着躺着跪着,都要有个人的样子。

    厉王也走过来,说:“我方才就已经告诉你了,在这个地方你最好不要记得自己是个人。”

    萧离说:“你是厉王,我是凉王,这难道不是蛮尊贵的身份么?”

    厉王笑道:“老四呀,皇帝才是最尊贵的。皇帝的狗,也比你我尊贵,更何况是皇帝的女人。”

    青萝说:“三哥,你这话好难听。”

    厉王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赶紧走,等下你母妃出来看到了,你就惨了。”青萝当真怕的很,一溜烟跑个没影。

    萧离说:“我饿了,正好吃点。你呢?”

    厉王说:“我是无所谓的,像我这种战场厮杀百死余生的人,像人一样的活还是像狗一样的活,只要是活着,就没有区别。”于是席地而坐,拿起筷子就吃,还说:“宫里的厨子,和第一楼有的一比。”

    萧离笑一下,对南后说:“你也坐下来吃。”

    南后双膝跪地,又是改不掉的习惯,花惜半坐在地上斜倚着他。

    只有两副筷子,花惜说:“用手吃呀?”

    萧离喊:“有喘气的来一个。”

    厉王轻声说:“老四,我知道你年轻,心火也大,但做事嘛,记着适可而止这四个字。”

    萧离说:“何时该止,要试过才知道。”

    一个太监矮身子跑过来,跪在地上说:“两位王爷,请屋里就餐。”

    萧离说:“不用了,再来两副碗筷。”

    太监以额触地,却动也不动。

    萧离说:“你没有听清?”

    太监说:“请两位王爷屋里就餐。”

    萧离冷笑道:“三哥说的真对,在这皇城中,你我说的话怕是连声狗叫都不如。”

    这时勋王妃和金奢狸从屋里走出来,昭妃站在门口,望过来时,脸上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女人的不满。

    几个太监宫女簇拥着昭妃走了出来,离着好远的地方停下,皱着眉头说:“厉王,凉王,你们这是做什么?席地而食,这里是皇宫,你们可都是王爷,不是破烂巷弄里的百姓。”

    厉王站起来,说:“昭妃说的对,不过我看四弟有兴趣,只能陪他。老四,你看看你,没个规矩。”

    萧离说:“什么规矩,自己女人被欺负了也只能干看着的规矩。”他看向金奢狸,又说:“我让你照顾花惜,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金奢狸小步跑到他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萧离和花惜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