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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三刻。
鹰山城县衙监牢内,扑鼻可闻浓重的血腥气。
孙骆涯坐在长凳上,一脸凝重地看向地面上那五位侧躺在血泊中的人影。
他们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用满嘴开始泛黄的牙齿,将一名同为正道中人的男子活生生给撕咬致死。
男尸的脖颈处,被人撕咬开了动脉,血如泉涌,在这一个时辰的漫长时间中,男尸体内的血迹早已透过尸体上的多数伤口而流失殆尽。
除了脖颈处的致命伤口外,男尸的脚踝、手臂等多处,都有明显的咬伤,但是这些都没脖颈处的伤口来的惨烈、致命。
孙骆涯视线挪转到了另一具尸体上,那是一具女尸,额骨被人当场砸裂,皮肤开裂,血迹斑斑。女尸已经死了有一个时辰。
他记得这名女子应该是叫柴月姬。
数旬以前,孙骆涯曾在万事通万老爷子那边,得到了一份名单。
名单是他对比两份江湖武夫的点评而得来的。
其中就有那位被他一刀斩掉头颅的老人纪涛言。
孙骆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要是他想要记住的名字,只需看一遍,然后在心里默念一遍,便可记住。
纪涛言,男,六十岁,荆州人士。
章河卿,男,四十五岁,兖州人士。
瞿九易,男,二十七岁,徐州人士。
牛亦,女,三十岁,鄂州人士。
时含风,女,二十四岁,赣州人士。
白华衣,男,三十岁,荆州人士。
申燕冲,男,三十三岁,幽州人士。
柴月姬,女,二十七岁,徐州人士。
凌恨轩,男,二十九岁,兖州人士。
罗昭西,男,四十岁,徐州人士。
熊洛云,女,二十八岁,兖州人士。
毕真瀚,男,四十三岁,渝州人士。
柏斩,男,五十五岁,中州京城人士。
涂小凡,男,二十二岁,扬州人士。
汪影烟,女,二十一岁,中州人士。
以上十五人,除却纪涛言早已被孙骆涯斩杀,其余十四人只剩其五。
当初这十四名寄主被关押在监牢中时,孙骆涯就曾来过一次,那一次曲红莲就大致与孙骆涯说过了其中几名寄主的身份,以及以往过去所行的恶事。
事后,孙骆涯有天得空,就去孙希平那边找来了监牢中十四名寄主的画像,画像的旁边都有标注名字,在那之后孙骆涯便记住了这十四人的身份。
除却七位被联合杀死的寄主,与其余两位的“淘汰者”,剩下的五人,分别是章河卿、瞿九易、牛亦、时含风,以及白华衣。三男两女,最年长者是章河卿,四十五岁;而最年少的,也是二十四岁的时含风。
如今这五人已经筋疲力竭地侧躺在地上,胸口大肆起伏,粗气不断。原本他们的身体状态就被控制在最无力的阶段,使得他们连越狱逃跑的念头都不曾具有。
可他们仍是在生存和死亡的面前,在短暂的相互蹲坐在一起时,便决定联手干掉一半的寄主。
十四人分别被勾刀穿过了琵琶骨,相互厮杀时,就是以最原始的方式置人于死地。
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成分,那七具以不同姿势躺死在冰凉地面上的尸体,就有多数人的双眼被人戳瞎,脖颈处多有掐痕,面庞上淤青血迹都有。
而活下来的七人,实则也好不到哪去,身上伤口不在少数。但他们七人是胜在抱团杀人,一开始便是以多打少的局面,使得那最先死去的七人还有少数人在内讧,这便更让他们当时占据了天大的便宜。不过到得最后,七人,还是死了两人,只剩下如今的五人。
此时的曲红莲早已远离那片血迹斑驳的是非之地,她远远地站着,在见过了一个时辰前,五人以眼神交流,在短时间内便确定了要将四十三岁的毕真瀚给咬杀,那副场景真正是怎个惨字了得。
毕真瀚死前的大肆咆哮声,以及剧烈的防抗自然是让其余五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不过这名老匹夫的内力在被噬返内力蛊吸取得所剩无几不说,又因为勾刀锁住了琵琶骨,使他有力反抗也是无处使力。
更何况他的四肢骨骼都被子虎亲手给卸了下来,死前能动弹的也只有一颗头颅而已。可一颗头颅,怎比得过五颗?
真是一口牙难敌五口牙的惨境。
曲红莲冷冷地瞥了眼地上的五人一眼,语气冷淡道:“你们可不要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现在你们能活着,完全是我的心情比较好,还没想着让你们五人之中,谁去赴死。”
地上五人一声不吭,兀自侧躺在血泊中。
曲红莲一脸平静地看向他们,“你们也不要想着先前教主他老人家与你们说的那笔买卖,我们角鹰山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们从江湖之中掳掠到山上来,自然也能够杀掉你们,然后再重新掳掠新的十五人。即便我们不杀你,就以你们如今这副半残废的身体,回到江湖上的境遇,可能还不如待在角鹰山吧?据我所知道的,你们这五人在江湖上的仇家,可不是一般的少吧?”
见他们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曲红莲心中难免觉着好笑,她冷笑着说:“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角鹰山之所以会抓你们到上山,并且抽光你们体内的内力,目的就是将你们与生俱来的先天内力转嫁到我们少主的体内。”
话音刚落,曲红莲能明显见到那五名侧躺在地上的江湖中人,各自都微不可察地动弹了一下。
她继续笑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就是当初教主大人要与你们做的买卖。你们最好在我把话说完之前下定决心,跟我表个态,不然……呵呵。”
曲红莲冷笑之后,语气就变得有些轻快,她说道:“我分别用数量不等的噬返内力蛊从你们这些寄主的体内抽取了将近二三百年的后天内力,这些内力不出意外都会转嫁到你们五人的体内,除此之外……”
不等曲红莲继续说下去,那五名侧躺在血泊中的寄主立即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位紫裙女子,异口同声道:“我愿为魔教教主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曲红莲目光俯视五人,就像在看待五条趴在地上摇尾乞怜的野狗,即便他们如今连动弹一下狗腿都做不到,不过她还是嫣然一笑,道:“放心,我们角鹰山还没有要你们做牛做马那么过分,可要你们的命嘛,是早晚的事,这点先不急。”
曲红莲笑脸动人,惹得那十一位囚虎卫男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旁的孙骆涯则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子虎却是面无表情,置若罔闻。
侧躺在血泊中,衣衫染血的五人,当他们见到紫裙女子的笑容时,丝毫感觉不到此女的笑容有多甜美,只觉着脊梁骨一阵发凉,仿佛有一块冰锥在上面一节节滑过一样。刺骨的寒冷。
对于这五人的态度,笑眯着眼的曲红莲,心中还是十分满意的。她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教主大人说了,从你们十五人武胎中抽取的二三百年内力,会反哺给活下来的人。也就是说,这二三百年内力,你们五人能汲取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话音戛然而止。
地上五人表情没有如何的欣喜若狂,也没有如何的期待憧憬,反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静。
可他们表面上越是表现的平静如水,心里面却是一反常态的几近癫狂。
要知道,一个人修习内力殊为不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都不偷懒光顾着闭门造车般地修炼内力,才有可能习练出一年的内力。
即便他们十五人本就是天赋异禀之辈,可他们之中除了那位纪涛言,能在六十岁的高龄,补齐了一甲子的内力之外,其余人多多少少都空缺了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内力。
而随着他们的年岁增长,对内力的修炼积攒也会愈加困难。这也就直接意味着他们对练武之前所空缺的内力,会很难弥补。
武学一道,都有练武要趁早一说。
一般而言,十一二岁的孩童练武算是很早的了。
而对于一些世代练武的家族来说,他们的孩子在刚满月的时候,就会有武道宗师替他们舒筋活骨,打通体内的窍穴经脉。
年龄再稍长一些,就开始拉伸筋骨,甚至还会让他们浸泡药浴,洗涤肉体内部的污垢。这种做法,在武道上称之为洗髓。
对于武夫而言,洗髓越早进行越好,也是越早洗髓,对武者而言,就越有利益可循。
对于拥有先天武胎与天生剑骨的孙骆涯来说,他刚满月的时候,是孙希平亲自动手替他洗髓开窍。自然的,他对武道一途的天赋资质与卓绝的悟性,都与幼时洗髓较早密不可分。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情,孙骆涯很有可能年纪轻轻便是武道宗师,或是剑道大家了。自然地,这与当今武林人士相信魔教少主唐王孙是个武功盖世的大魔头,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非是孙希平霸占江湖宗师榜榜首珠玉在前,即便是角鹰山刻意散播出去的谣言,也很难会让正道人士相信。毕竟一位年纪轻轻就武功盖世,这类人在十数年前的那座江湖,还是很少见的。可若是魔教教主孙希平亲自交出来的魔教少主呢?那这样的可信度,将会更高一些。
曲红莲一脸平静地看着那五位养气功夫十分了得的寄主,即便她知道这些人的心中已经欣喜若狂,可表面上仍是没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欣喜表情,这等修心功夫,实在不一般。若是说的难听一些,他们的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沉。
不过曲红莲可不在意这些,即便他们五人在心中养了小鬼,她曲红莲照样可以用义父之前提及的方法,在这五人的体内动点小手脚。
之前孙希平与万事通在望星崖畔聊过之后,就与曲红莲商量了在寄主的体内饲养蛊虫的建议。当时曲红莲就一口应承下来,连连夸赞说这办法好。只要这五人日后胆敢对魔教少主有异心,就让蛊虫吃光他们五人的心肝,让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事实上,几天前,当曲红莲从这十四人的体内取出噬返内力蛊时,就已经趁机在他们的体内分别饲养了不下五只小指大小的“吃心蛊”。
在蛊虫界,吃心蛊种类繁多,而曲红莲这种小指大小的吃心蛊,是可以吞噬心肝内脏来壮大自身的,据说每一只的体型最大可以提升到拇指大小。
虽然体型足足翻了一倍,可即便如此,要想吃掉一整颗人心还是有些困难。不过胜在这些吃心蛊胜在数目多。
再者,心肝不能与皮肉相比较。皮肉损失了一丁半点,还是可以自行生长回来的。
可要是心肝这些内脏器官,少了一块两块,暂且不提寄主是否会就此死亡,光是寄主本身被吃心蛊吃掉心肝,所造成的锥心之痛给折磨的死去活来。
到时候也只有沦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份了,也别说是什么暴起杀人造反了,恐怕连从地上坐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话虽如此,可这吃心蛊还是需要蛊师在一旁操纵才行,否则也只会一直沉睡在寄主的体内,就如冬眠的蜇虫一般,不会损害到寄主一分一毫。
念及此处,曲红莲的心中忽然有些警醒。她就想着,到时候骆涯下山的时候,她自己是不是也跟着去,才能安心。或者说,她过些天就教会孙骆涯如何操控吃心蛊。
曲红莲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便暗自下定决心,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一定要抓紧时间先教会孙骆涯如何操控吃心蛊。
心中有了打算,曲红莲也就不再拖沓。一来,时间真的已经不早了,丑时三刻,已算是第二天了。这二来,义父拜托给她的任务已经接近了尾声,收官也在这几日,只需将内力返还给这些人就算告一段落了。这第三,也是最主要的,还是她不想这位骆涯弟弟过于等候。
曲红莲脸色平静地看向那十一位并肩而立的囚虎卫,语气平淡地吩咐道:“替他们五个把四肢脱臼的骨骼都给接回去,然后丢回牢中。”
话音刚落。
十一位囚虎卫立即抱拳领命,开始蹲下身,替五位倒在血泊中的男女寄主接骨。
“嘎拉拉”的接骨声响,不绝于耳。
曲红莲充耳不闻,牵着孙骆涯的手绕道离开了底下监牢,离开前也不忘顺手揽过了挂在木架上的狐裘,还不忘嘱咐道:“对了,你们离开前,记得把尸体和地面处理一下。是丢出去喂狗也好,曝尸荒野也罢,总之我明天来的时候,不想看见血迹和尸体。”
正在替五名寄主接骨的囚虎卫,立即停下手头的动作,双手抱拳,面朝那袭紫裙与年轻男子的背影,高声应承道:“属下遵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