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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骆涯见她将玉箫轻敲手心,挑挑眉,道:“怎么说?”
曲红莲低头看向手心中的翠碧短箫,神色微敛道:“牛亦曾经有一位夫君,是个穷酸书生,两人互相爱慕,后来未婚先孕。
那时的牛亦,不过二八年华,却是老家主最得意的弟子。
当家族中知晓家中这位有望继承老家主衣钵的后辈喜欢上一个穷酸书生时,他们是万般的不同意,更是要棒打鸳鸯。后来,牛亦选择与家族断绝关系,就此离开家族,更是弃姓不用,随夫姓。”
“牛亦本就不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尊贵女子,反倒是一身外家功夫极其了得。古语有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此牛亦就与她那位夫君居住一起。
从未做过女红的女子,不惜铁针扎的满手鲜血也要学刺绣;不仅如此,在家中便有贴身丫鬟伺候的她还需学做菜、洗衣、打杂,替她那位书生相公打理好一切家务事,也真真是个小姐身子丫鬟命,不过她却只求自己的夫君能安心读书,考取功名。”
“寒窗苦读数年之后,书生带走了家中妻子仅存的几十两银子,赴京赶考。离家前,书生许下诺言,说是他日功成名就,定当返乡八抬大轿的娶女子过门。
女子信了。目送书生离开。
几年后,男子高中状元的消息传回乡里。可女子苦等数年,还是未能等来男子返乡。
后来,她听乡里人说自己那位夫君在京城那边,爱慕上了一位山上的仙子,并与该女子喜结连理,八抬大轿的将她娶进了门。住豪宅,管家奴仆不下百人,更有良田百亩。日子好不逍遥快活。”
曲红莲突然笑道:“好嘛,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也是狗命活到头了。
后来,女子花了半年的时间,将荒废了数年之久的武功底子给练了回来。或者是因为知晓自己此去京城,凶多吉少,她将自己与那个书生的孩子托付给了邻里照顾。她也不奢望自己家族的人会接纳孩子,就这样孤身一人赶赴京城。”
“在京城,牛亦见到了当时做了正三品官员的书生相公,几年的时间,那名男子倒是年老了许多,不过家中美妻倒真如传闻中讲的一般,真个美若天仙。两人的孩子也能上街打酱油了。
后来,牛亦找了个机会与书生讨要说法,书生说是会给牛亦母子一个名分。女子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呐,出远门前还说要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可一听书生的几句花言巧语,就又春心荡漾,改变计划的点头答应。
谁知两人一分开,那书生就与妻子商讨了起来,还说牛亦这个下贱女人巴图自己的身份与财产,非说自己与她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要污蔑他的形象。世间女子哪人不护自家男人?女子闻言后便托自身门派中的师兄弟暗中下杀手,试图将远道而来的牛亦杀死在异乡。
只是谁也没想到,牛亦的外家功夫还算了得。数人围杀之局,却是让她逃出生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牛亦九死一生,逃过追杀,日后养伤练功之余,心里更是对当年那个哄骗自己上了床榻的穷酸书生恨之入骨。
几年之后,牛亦武功突飞猛进,仇恨使然,竟让她窥见到了武夫那条通天大道。后来,牛亦便开始了复仇。她最先在当了大官的穷酸书生回府的路上,杀尽老少四名轿夫。更是将轿中书生的心肺给剜了出来,丢给了府外的野狗喂食。
接着,她就潜入了府中,一拳打杀了那名女子与熟睡中的孩子。当天夜里,直上那名女子的宗门,一路捶杀到之前那几名重伤她又追杀了将近一旬光阴的师兄弟面前,将他们的手脚全部打断。
当然了,牛亦此番行径,引来了宗门的所有弟子与长老掌教他们的众怒,所有人联手要杀她。纵使牛亦拳法通天又如何?在宗门上下数百号人的围攻下也必死无疑。
只是人之将死更易福灵心至,牛亦一拳递出,引来天地共鸣,向天地借力,一拳就将宗门内所有围杀她的长老掌教全部打成重伤倒地不起。
至于那些宗门内的弟子,非死即伤,一拳之威,伏尸百具,伤人数百。
她要走,无人敢拦。
回到家乡,牛亦就把自己与那个人的孩子给杀了。不讲一点情分。虎毒不食子。做娘的,不都爱子如命吗?
可她不一样。
她早已不是二八年华的牛亦,也不再是那位被书生的花言巧语哄骗上床的那个小女孩了,更不是被书生找人暗杀身负重伤的惨女人。
牛亦只是牛亦。是那个弃了族姓,后又舍了夫姓,以当牛做马的牛字为姓的女人。说她是痴情人,倒不如说她是一个将荒唐青春喂了狗的苦命人。”
说到最后,曲红莲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孙骆涯许久未言,最终却是感叹道:“世间女子痴情时爱人最深,薄情时伤人最狠。对他人如此,对自己更是如此。女人呐,就是命苦。”
一旁的曲红莲眯着眼盯着眼前的男子看了好一会儿,阴晴不定的表情,看不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过了会却听她说道:“还真看不出来,你肚子里竟有这些墨水。”
孙骆涯讪笑两声,道:“你要是有个喝醉了酒就多愁善感的小姨,我想你也会听得耳朵长茧,想不记住都难。”
曲红莲笑眯着眼,不说话。
孙骆涯却是开口道:“听你这么一说,这牛亦倒也不坏。”
曲红莲拿玉箫轻轻在该男子的额头敲了下,嗔怒道:“咋滴,是不是瞧上这位三十好几的寡妇了?先前纪涛言只不过弑师,你就砍了人家的脑袋。到了这丰腴美妇这里,你就觉着她杀个几百人也不是坏人了?”
孙骆涯想了想,道:“是那穷酸书生和他的妻子有错在先,牛亦所为,合情合理。”
曲红莲这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瞪着两眼,抬起玉足在桌底下狠狠踩了一脚该男子的棉靴,嗔怪道:“如牛亦这般的遭遇,天下九州比比皆是。
只不过绝大数可怜女子只好苦命一辈子,孤身照顾孩子一人,甚至还要免不了被邻里恶霸调戏。有多少女子,即便男子不守诺言,可她们还不是洁身自好,遵守妇道。
女子命苦是真,但如牛亦这般,苦从何来?
如果当初听从家族长辈建议,与该男子分开,岂有后来这般许多悲惨遭遇?
菜是自己选的,再苦也要咽下。
路是自己挑的,再累也要走完。
那穷酸书生不守诺言确实错在他,可牛亦杀人百余,背负人命,就没有错了?
合情合理又从何说起?
这要放在朝廷,不管其中有何渊源,牛亦刺杀朝廷命官,就是死罪。
怎奈,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儿郎江湖死。一入江湖,就如银针落海,何人寻得?
更何况,牛亦早已隐姓埋名,又非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心狠手辣什么的,不过是后天习会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罢了,杀人灭口什么的也不过是家常便饭。对于这种杀人都习以为常之人,怎能说她不坏?”
孙骆涯见她如此生气,当即赔笑道:“对对对,红莲姐说的都对。”
曲红莲对此不以为意,只是气呼呼的双手环胸,将紫裙下的雪白乳鸽挤压得更加肥硕。
孙骆涯知晓这名女子是真生气了,况且一点都没有两人刚相遇时那么好说话。
都说女子的心思如古墨漆烟,看不透,更琢磨不透。
他不懂女子心思,更猜不准曲红莲为何突然生气。
他也不懂孙雅儿的心思。
有时候,他的雅儿姐会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做一些偷窥他洗澡的傻事。
有时候又会像只笼中雀,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百无聊赖,一呆就有可能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她又会像是一个万事操劳的姐姐,所有事都替这位少主考虑周到、准备妥当,事无巨细,能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一直到现在,孙骆涯都不知道这位从小就呆在他身边的女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对自己很好。
而对于曲红莲。
说句实在的,孙骆涯对她的感觉也就一般。
娘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曾告诉过他,要对世间女子都好一点。要对世间女子,比对待男子时要多给予一份善意。
对待单仙童时如此,对待曲三思时是如此,对待曲红莲时也是如此,至于那位叫做徐思雨的女人,他给出的善意也不少。
只不过当他听闻这名女子在高台上吐露的心声后,心中便有了芥蒂。
再到后来,这名女子放下了自尊与颜面,为了苟活于世,为了她的野心,厚着脸皮跟上了角鹰山。
在她换下劲装、披上鲜红衣裙的时候;在她洗去尘埃、施上惊艳粉黛的时候;在她褪去衣物、露出雪白果体的时候;再到她面色如常、故作娇羞投怀入抱的时候,孙骆涯这才知晓她的野心。原来是想做那魔教少主的女人。
念及至此,孙骆涯自嘲一笑,道:“这魔教少主的身份,可还真够值钱的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