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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在半柱香后到了刘诚家。
文心还是那般哆哆嗦嗦,道:“就,就是这里了。”
风羲和时祺都看他一眼,风羲半眯了一下眼,道:“你来。”
文心腿都要抖起来了,道:“仙人们,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敢说他是不敢。
时祺斜了他一眼,道:“让你开门,没听到吗?”一点不容商量的语气,让文心只能一步一艰难地走上前去。
他轻轻推了一下,只听得“吱呀”一声,那木制小门便没有任何阻碍地大开在四人眼前。
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异常动静,也没闻到血腥味,四人这才踏入了院中。
小院里积了厚厚一层雪,空空荡荡,唯有院里西北角有一口水井。明明是寒冬,院里已被冬雪覆盖,那井边却仍然盛开着一圈忘忧草。淡黄的花蕊映着一片雪白,格外显眼。
四人走到主屋大门前,文心又开口道:“三位仙人,我…我就不用进去了吧。”
时祺呵呵一声,道:“也可以,你就一个人在外面待着吧。不过,那忘忧要是来了,我们可能赶不及出来呢。”
文心一听,躲到绿央身侧,道:“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
风羲推开主屋大门,一阵忘忧之香扑面而来。她举起佩剑拦在其他人身前,道:“等等,这忘忧之香或有古怪。”
绿央道:“那我先用本源灵力查探一番吧。”余下二人齐齐点头道“恩”。绿央也是植物系本源,她用灵力一探,便能知道这屋内是否有忘忧的力量作祟。
她往前一步,随即抬起手,捏着诀释放出自己的本源灵力。可那绿光刚刚亮起,绿央忽感背后一道大力袭来,猛地把她往屋中推去。风羲反应极快,伸手就去拉,没曾想竟然也被连带拉着往地上摔。
绿央以为要被砸到,迅速翻个身滚到一边,立马坐了起来,朝风羲那头看去。这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那地方根本没有半个人影,明明风羲应该是掉在那个位置的才对。再往后看,那大门也已紧闭。
绿央喊道:“风羲?风羲!”连喊了两声,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屋中回荡。
她立马爬了起来,环顾四周,皆是像被笼罩在黑雾之中,本在五步之外的大门,此刻也消失不见。绿央又唤了几声“念安”,仍然没有回应。无奈之下,再喊那文心,也是同样的结果。
绿央心里有些慌乱,她不得不唤出魂器,绿色的光亮起,照亮了她身前一步的小范围,但四周的黑雾却始终没有散去。她定了定神,思考了一下刚才的情形。方才她们在屋外,仔细查看过院落,并无他人,院中也没有邪祟的力量。只在打开内屋大门、闻到花香之后,才出了变故。她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是被一只左手推进来的。那人首先对她发难,是不想让她使用灵力查探?排除风羲和时祺,那个人最有可能是文心!但此人一直表现出手无缚鸡之力,又极度恐惧,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还是说他是帮凶?那风羲和念安呢,按常理说风羲应该与她一同在这屋中才对。
想了半天,又看了看四周的黑雾,这下绿央肯定自己入了幻境之中,但其他问题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只有先出了这屋子才行。
她举着魂器,艰难的走了十来步,忽然感觉顶上有什么东西正瞧着她似的。绿央猛地抬头,看到了一根绳索,正悬在上方,轻轻来回晃动。她心想:“难道这就是忘忧自缢的那根绳子?”可这屋中并未有风,何以这绳索一直在晃?
她不禁将魂器举高了,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有光源靠近,那绳索竟然晃得更厉害了,甚至不停地扭曲甩动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绿央感觉那绳索在变长,并不停地朝她靠近。
这下她看清了,登时吓得瞳孔骤缩,魂飞魄散!那哪里是一根绳索,分明是一条手腕粗细、深红色的地龙!那东西没有眼,也分不清哪边是头,扭动缩蠕着直奔绿央而来,那端头肉柱尖在绿央的眼中越放越大。
绿央已是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喊都喊不出来了。无骨无眼无足,爬行蠕动,没有什么攻击力的这东西,却是她最害怕、最恐惧的。她魂不守舍地爬起,胡乱奔跑起来,连魂器都忘记了使用,那身后的爬动的声音却没有消失。跑着跑着,觉得脚下触感越来越不对劲。低头一看,竟然全是交缠蠕动的地龙,个个粗壮,一圈圈的纹路在身上放大缩小。绿央登时大叫着弹开,魂器何时脱手的都不知道。这下她终于喊了出来:“啊!!!风羲救我!啊啊啊啊!”
绿央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惨叫着。她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往身后空地不断挪去。一边后退,一边不住地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头发已经散落下来几缕,被冷汗糊在脸颊之上。她一直在后退,那些“绳索”却蠕动着包围了她。“咚”的一声,绿央的后背传来结实之感,那是一堵墙,她已经避无可避,躲无可躲。那些东西却还在缓慢地向前。
绿央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自己瑟缩成了一小团。她不断地喃喃:“别,别过来。风羲,风羲救我。”她一边哭着,一边喊着风羲的名字。喊了不知道多少次,却没等来任何回应,也未曾从这名字中恢复哪怕一丁点儿勇气。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啜泣和颤抖。
包围圈还在缩小,那些蠕动物之中,除了地龙,还有数不清的短小毛虫、蛆虫,蠕动的姿态在绿央眼里当真是恐怖至极、诡异至极。
就在绿央内心的恐惧随着包围圈缩小而快要涨大到极限的时候,她腕间的铃兰“叮铃”一声响,闪起了微微的光亮。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声音,那声音得意而又畅快地道:“徒儿,看好了!”
这个声音登时让绿央清醒了过来,她咬咬牙,颤抖着站了起来,像在给自己壮胆般自言自语:“你们也是灵,我有何可怕。”随后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她喃喃道:“师父,看好了。”
双手虽然还在微微颤抖,但捏诀的动作却是行云流水,绿色的灵光也不再闪烁,一下明如昼辉。随着手势,灵力释放,绿央睁开眼,低声喝出:“散!”
那群蠕动之物听得这一声低喝,全都停止了动作,瞬间如水般退去,钻入地底,顷刻间再没有一点痕迹。
绿央这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脱力靠墙坐了下去。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小树枝。一抬手,那魂器便闪着绿光,从不远处飞回了她手中。绿央握着魂器起身,却感觉脚下还有异样。她蹲下身,以御灵轻轻一勾,一个黄色的魂火浮现,那是半个残存的魂魄。
绿央有些震惊,她闭眼将额头轻轻碰上魂火,用御灵慢慢地感知起来。片刻后,绿央睁开眼,道:“你,你是忘忧?”那魂火上下晃动了一下,似是在点头。
“那你怎么……魂魄破损至此?”按理说,妖族死去,魂魄会归于大地,或惨烈一些的会直接散去。留于世间者多执念作祟,也应当是完整的魂体才对,要么就是被法器所留,许多修邪术之人好以魂体修炼才会用此法。
那魂灵轻轻点了点地面。绿央当即张开灵力,覆盖在整片地面之上。她感知一番,心下大惊,道:“这里居然有道聚灵阵!村中所有魂魄都被吸入了这阵中。”想必忘忧心有执念,又是妖族之身,才留得这点残魄未被彻底消化。
“我的灵力不足,无法破了这个法阵。不过……我可以带你出去。”阵中魂魄已被消融得差不多,再救也是徒劳无功了。
那魂火又是上下一动,旋即被绿央收到了铃兰腕花之中。绿央随即起身,想着:这法阵可能是哪个邪修所设,日后叫风羲禀了家族再来收拾吧。当下要紧的,还是先把刘诚的事情处理了。
屋中的黑雾已经全然散去,绿央所处的,不过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居所大堂。一张四方的桌子,四张长凳。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芯微微向右偏去。桌后不远处,摆着一个小型切药的铡刀,左边放着接药的竹筛匾,右边的竹筐里还放着不少完整的药材。
绿央左右看了两下,觉得这铡刀的摆放甚为奇怪。不免多看了两眼又上手比划了两下,突然灵光一闪,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不再犹豫,两下奔至门前,一把拉开大门,冲到了屋外。
一出来,绿央就看到时祺半跪在院中,不停地砸着雪地。时祺当然也听到了这堪称刺耳的开门声,当下停止了殴打雪地的奇怪行为,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师姐!”
时祺猛地扑上来抱住了绿央,后者一个趔趄,右脚微撤了一步才稳住了身形没倒下去。又被时祺狠狠抱住,脸全捂在了时祺的胸膛,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绿央只得轻轻拍了拍时祺的背。对方这才松开了她。时祺盯着眼前的人儿好好看了两下,又扯起衣袖给绿央擦去脸上的黏腻。
她一边动作一边道:“吓死我了师姐!眼看着你们跌进去,我本来想一起进去的。结果突然眼前一黑,就在一个黑乌乌的地方了。”
听她这么一说,绿央便知道,时祺也是陷入幻境之中了。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这幻境恐怕是会让人看到内心深处的恐惧。一时也担心起来。
绿央赶忙道:“那念安你看到了什么?可有受伤?”一边说着,还一边拉着时祺左看右看。
时祺道:“哎呀没事儿,我就是感觉自己一直被关在一个笼子里面。我亲近的人却一个个拿刀冷冷地看着我。哦对了,师姐你也在里面,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
绿央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时祺拿起那把木剑,嘿嘿一笑,道:“多亏了师姐你给我的这把木剑呢!叫人人不应,出也出不去,我都快崩溃了。这剑突然亮起来,灵力一散开,那黑雾也散开了。我睁眼就是坐在这院中了。”
绿央这才松了一口气,得亏给时祺做了这柄木剑,还渡了不少灵力。
时祺还在说话:“屁股都给我坐冰了呢。气得我狠狠地捶了那雪地一番。”难怪绿央一出来就看到她在捶地,原来是在撒气啊,当真是小孩子脾性。
“风羲呢?”
时祺摇了摇头,回答道:“没看见。我一出来就在院里。只有你从这大门出来了。”
“想必我俩一起被拉入幻境,她一时被迷惑着走到其他屋里了吧。我们进去找找。”
绿央刚才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心神还未定又碰上法阵,只粗略看了看堂屋,却未想起来去别的房间瞧上一瞧。
二人正欲再往屋中去,却听得堂屋左侧相隔六尺的寝屋窗户一声响。那窗户被踹飞落在院中,自里跳出的,不是风羲还能是谁!
风羲落地后,依旧从容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雪,走到了二人跟前。
时祺和绿央还是第一次看到风羲有仪容不整的时候,额前散落些许碎发,连发冠都歪了一些。其实绿央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发散乱,还黏在颈间,领间一圈也被冷汗晕湿没有干。
时祺量了风羲一眼,终是没忍住好奇,问:“风羲,你……你看到的是什么?”
风羲一听,便知她二人也是同样经历。摆了摆手,说:“无事,幻境罢了。”
时祺本也没打算追问,道:“这忘忧当真如此厉害,竟瞬息之间让我们三人都陷入幻境。”
风羲摇摇头,道:“恐怕不是忘忧。”
时祺:“啊?!那还能是谁……”
“是文心。”
听到绿央说这个名字,时祺更大声地“啊”了一下。又登时反应过来,自幻境中出来以后,连那男子的鬼影都没见一个,她还以为是被忘忧解决了呢。
“那他又是怎么让我们中了这幻术的?他一直在咱们跟前,根本没机会啊。”
“你忘了他拆下绷带的那时候吗?故意甩得那样厉害。我没记错的话,咱们三个都沾上了他的血吧。”风羲解释完,又看了看两人,时祺和绿央纷纷点了头。当时血点子溅到脸上,时祺还啐了一口。风羲和绿央都比她离得近,必然也是溅到了脸上,甚至是眼里、嘴里。想到这,时祺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不错。这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血里掺了东西,只要进入体内,就会让人陷入幻境。咱们吸入不多,所以应该只是见到恐惧之物。而且这人并不是铁匠,我猜他应该是……”绿央正说着,却被风羲的拔剑声打断。
风羲举着剑,对着院中那口井,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