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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小七病了的那天, 薄厌凉狠下心来,就是让小七死在自己怀里,也不带小七回去, 而是脱了一身的高傲, 半夜蒙面偷盗城中名贵药材去了, 侥幸救回顾小七一命。
但小七烧坏了脑子, 忘掉了不少事情,俨然一张白纸, 只隐约记得拜堂那夜,记得薄厌凉, 于是万分依赖自己的小相公, 两人打扮成老土的本地居民,买了个身份, 开始了平平常常的困苦生活。
什么都不记得的顾小七哪怕打扮老土, 也依旧是过分亮眼的少年, 白天跟着小相公下地,看着相公开垦荒地,自己则坐在荫凉的地方休息, 时不时地上前给相公擦汗、喂水, 两人再亲一亲,倒也不觉得苦。
夜里顾小七睡着了,他的小相公就扮演大盗, 飞檐走壁的给他偷各种药材回来, 后来顾小七半夜有一次醒来发现相公不在,那叫一个害怕,又不敢出门,又害怕相公走了, 消失了,或者遇到什么意外,自己把自己吓得心口剧痛,呼吸不上来,晕了过去。
待薄厌凉回来,心疼的要死要活,把小娘子弄醒,得了顾小七一拳头也只是道歉,哄了三日方好。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薄厌凉觉得,像这样隐居的田园生活恐怕不适合他和他的小七。
现在外面风头过了,四王爷占据上风,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两具尸体放在佛头山旁,说是找到了小七的尸体,给太子发了丧,这也就表明没有任抓捕他们了,是放任他们自由了的意思,他或许可以用剩下来的银票做点儿生意……
不,要越做越大才行!
等什么时候他不必成天离开小七出去讨生活,把小七一个人留在家里,就有人给他的小七送上需要的食物和药材,那才能停下。
薄厌凉不是个嘴上喜欢说大话的人,他说要带小七过好日子,那就一定要过上好日子!
说干就干。
薄厌凉晚上跟小七开了个家庭会议,会议的题目是:家里未来发展方向。
顾小七和小相公俱是盘腿躺在炕上,亲亲密密的讨论说:“以后我们要买个很大很大的房子,好不好?”
相公薄厌凉点头:“好。”
“唔,可是做什么呢?相公,你想做什么呀?”小七歪着脑袋询问。
薄厌凉思索片刻,说:“近年到处收成不好,天寒地冻,市面上卖的最好的除了煤炭就是冬衣,冬衣又需要棉花,可是棉花如今也不好买,需要换一种思路。”
“这好办,不如做羽绒服好了。”顾小七笑道,“我……那啥,总记得好像可以用鸭毛鹅毛来填充,这样更保暖来着,只是气味比较大。”
薄厌凉略一思索,立马吧唧亲在小七的脸蛋上:“气味大算不得什么,那些达官贵人们自然有上好的冬衣过冬,那些买不起棉花冬衣的平头百姓可就不讲究这些了。小七,你可真聪明!”
“我就突然想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记不起来了。”顾小七皱了皱眉,想要努力再想想,但很快被相公打断,两人在被窝里胡混一通,沉沉睡去。
此后三个月,顾小七跟着薄厌凉出门跑,从收购鸭毛到与布料店老板谈合作,再到招人煮鸭毛去味,制作成衣批量贩卖,总共五个月时间,一经售卖,立即火爆当地,本金回笼。
回笼的那天,薄厌凉带着七七在外面吃了顿好的,两人坐在包厢里算未来会有更多更多的小钱钱,到时候买什么比较好。
顾小七想了半天,突然说:“去京城旅游吧!”
薄厌凉夹菜的筷子顿了顿,不动声色的塞了一个虾仁儿丸子到顾小七嘴里,看着顾小七捧着脸蛋吃丸子,却还是不住幻想京城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打断说:“京城没什么好的。”
“为什么呀?京城可是住着皇帝的地方,天子脚下,我想去参观参观嘛。”
薄厌凉犹豫了一秒,依旧拒绝:“我们不可以去。”
“为什么?”顾小七准备耍赖了。
“宝贝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们为什么那么有钱,之前还要种地吗?其实原因就在京城,你之前被拐到胡同里,卖给了王府,我好不容易才救你回来,再过去,恐怕他们要认出你来,小七,我们不过去了好不好?往南走风景更好。”
顾小七目瞪口呆,他一直知道自家相公是个有故事的男孩子,谁能想到自己也是牛逼哄哄,哼,也不知道是哪个王爷居然还强买民男,还得他差点儿和自家相公分散,然后在王府后院跟一众莺莺燕燕争宠。
顾小七打了个寒颤,再不提去京城的事情,乖乖跟着相公南下。
再后来十年,隐姓埋名的相公薄厌凉改名严落,开的制衣厂遍布大江南北,富甲一方,就连养鸭场都规模化运作,吃的都是冰河下面打捞的小鱼小虾,好的鱼虾卖钱,不好的剁碎了喂鸭子,哪儿哪儿放到严老板的手里,都是钱。
严老板年轻有为,又是个模样俊俏的男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狂蜂浪蝶处处有,然而严老板半点不沾身,有人问起是不是家里的老虎太厉害了?
严老板淡笑不语,只是近年来买的名贵药材越来越多,请的名医也越来越多,连和尚道士都养在家里,给身子虚弱的一天只有两三个时辰清醒的爱人看病祈福。
如今的他给小七买了大房子,天天吃好吃的,不必出门便是江南美景,可才二十七岁的小七俨然时日无多,他开始有点后悔,怀疑是不是当初小七发病自己拖了十几日,给不起小七好的治疗才导致如今小七的油尽灯枯。
一日陪虚弱温柔的小七晒太阳时,严老板忽地说:“京城六王爷医术高明,小七,我们进京吧。”
顾小七软乎乎的摇摇头,还信着薄厌凉的鬼话:“不要,京城有人捉我呢,你陪我晒晒太阳,我就好多了。”
薄厌凉搂着轻飘飘的顾小七,总觉得像是搂着一场泡影,眨眼,就要没了。
这种恐慌对薄厌凉来说,是凌迟的刀,一片片缓慢割着他的内脏,表面上他看着还是个全须全尾的人,可当刀子捅出肚皮后,才会知道,他内里早就全部烂完了,痛得无声。
薄厌凉不想自己继续错下去,变卖了全部家业,寄信给京城的父亲,说要回去。
谁知道京城亦是处在惊变之中,薄颜得到信的那天,京中大乱,皇帝驾崩,传位四子,三王爷不服,举兵叛变,一场血腥刚刚结束,而他作为支持三王爷的同党,一杯毒酒赐来,要他午时三刻前必死。
薄颜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把信直接上交给如今上位的新皇帝顾逾安,但顾逾安刚刚登基,哪里来得及看一个罪臣的信,丢在一旁不管,薄颜没有等来赦令,午时三刻而亡。
另一边薄厌凉带着身体不好的小七进京,用时极长,差不多一年才到京城,刚进京就被京中侍卫压下,小七送入了皇宫,薄厌凉下了大牢。
入宫的顾小七一觉醒来就看见个熟悉的脸,只是不是他的相公,是个严肃的男人,长得也颇好看,眼神尤为深邃,可深邃的眼里满满都是命运弄人的哀伤。
这人告诉他,他们是兄弟,感情很要好的兄弟。
牢里的薄厌凉花光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探听京城消息,结果得知六王爷三天前刚被斩首了,还有几个王爷都去了封地,三王爷五王爷在叛乱中乱箭穿心,要求医,来晚了……
薄厌凉听罢,哈哈大笑,眼泪唰地下来,已然疯魔,以头抢地而亡。
宫里的顾小七虽相信皇帝不会害他,却也想见相公,闹了好几天,不得见,病重,没多久就伤口旧疾复发化脓,高烧不治,于正月一日没。
皇帝给什么都不记得却只记得薄厌凉的小七举办了一场旷世葬礼,哭坏了眼睛。
后人嘘唏,记载成书,流传百年,后人只道那位心狠手辣的顾逾安不可能有善心,不可能对兄弟还有手足之情,传说定是野史,不足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