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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前, 顾小七带着蓝九牧去海边捡了好几个漂亮的贝壳, 又生了火, 两人在沙堆上面束起了篝火, 迎着斜阳看风平浪静的大海。
两人东拉西扯的,不知怎么,扯到了海有多深去,这就涉及到顾小七的装逼邻域了,他对身边的蓝九牧说:“天有多高, 海有多深。”
“海里面还有一种鱼,头上长着一盏灯, 专门用来诱惑其他小鱼到它身边围观,它则趁机‘嗷呜’一口将其吞下。”
“还有鱼, 长着翅膀,一下子从海面上飞出来, 咻咻咻,能飞很远很远。”
“而且,住在海里面的鱼哇,越住的深,就越长得丑。”顾小七笑眯眯的说。
蓝少将好奇道:“为什么?”他的疑问不是‘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只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住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啊, 就随便长长了哈哈。”
蓝少将立即也笑。
“行了,天色不早,咱们回去罢,京城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朱有虎他家里……现在如何了。”顾宝莛知道朱有虎的死就像是姜副将那样,不可避免,但朱家的老婶儿来京城后,就和老娘的感情不错,老婶儿是个好人,也不知道经此一事后,老娘会不会就少个朋友。
蓝九牧听话的立刻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沙子,伸手去拉小七,当他把手伸出去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此举的不妥之处,然而顾小七永远没有一个身为太子的架子,当真和和气气的将手给了他,他轻轻一拽,就将人拽起来,然后并行回去。
回程的路上,蓝九牧还惦记着要让顾小七半炷香的时间,哪知道顾小七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背上,不痛不痒,亲昵非常:“傻了吧?逗你呢,一块儿走出去吧,天色都晚了,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有黄鼠狼出来溜达,你得保护我啊。”
蓝九牧跟不上顾小七活泼的脑回路,但每一次的小反转都让他由衷感到非同一般的快乐,他除了点头,没有别的选择:“嗯,好。”
顾小七则笑他:“你现在话好少啊。”
蓝九牧脸上红了红,好在傍晚霞光满天,没有人不红的:“老将军教我的,让我少说话,多做事。”
“还是多说说话吧,过不了多久我们得一块儿去江南呢,路上我可不想和五哥凑在一起,他可烦人了,话比我都多,还是你好,但是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能总是‘嗯、哦、好’,这多敷衍啊。”顾小七毫不客气地和乖崽提要求了。
蓝九牧闷声‘嗯’了一声,然而身边顾小七立马就皱着眉头,不满看他,他便改口说:“我尽力。”
“哈哈,九牧你怪有趣的,傻乎乎的。”顾小七身边全特么是长了十个脑袋的人精,乍然遇到了一个连他都说不过的同辈人,就跟大熊猫一样稀奇,免不得喜欢逗逗人家,并且从中发现了每次薄兄和四哥逗自己的乐趣——真是该死的美味!
清灵寺上的小和尚们都跟随温慧大师传播自己的义务教学课本去了,于是清灵寺上只留了一个打扫的老和尚。
老和尚独自一人在山上吃住,日复一日的等待大家回来,偶尔能遇上一两个上山拜佛的香客,但大多数时候,都融入了这片山寺,宁静得无法言说。
但老和尚喜欢顾小七,就像是被住持吩咐过一般,若是太子殿下上山来,就都让顾小七着一支花下去。
今日也不例外,顾小七站在山桃花的旁边,犹豫良久,捧着老和尚送来的姜汤,一边喝,一遍考虑,许久才伸手折了一支下来,然后凑到鼻尖闻了闻,说:“这支最好,上面只两朵花,虽然因为天气寒冷,微微泛黄,像是要枯萎了,但是也是满山上最好看的一支!”
蓝九牧听着这样的评价,再仔仔细细的去看那支花,无论如何也瞧不出这支花的独美之处,反倒是嗅花之人眼睛漂亮的像是将星河囚于眼里,笑起来的时候,连空气都仿佛是甜的。
活色生香。
“喏,你看。”顾小七将手里的山桃花送过去,但是蓝九牧刚要接过来的时候,却又立马缩了回去,“喂喂,只是让你看,不可以拿哦。”
蓝九牧不解:“为何?”
“这个嘛,涉及我的姻缘问题。”顾小七将姜汤碗送还给老和尚后,一边和蓝九牧一块儿下山去,一边慢悠悠地烂漫回答,“清灵寺住持温慧大师给我解过字,当时是春日,我看漫山遍野都郁郁葱葱,就写了一个森字,温慧大师看了字,问我是测姻缘还是测事业,我还用测事业?”当然是逍遥王爷啊!
“我说测姻缘。”犹豫下山的阶梯又长又窄,还没有围栏等保护措施,台阶上不少都长满了湿润的青苔,顾小七小心翼翼地抓着身侧后面一点的蓝九牧的小臂,“温慧大师就说,我未来很难和另一半白头到老,意思就是说,我和那个人不合适,但是不合适没有关系,因为还有很多很多适合我的,只是我喜欢的那个不合适。”
“简言之,桃花很多,但可能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一朵。”
“我问温慧大师怎么化解,温慧大师就说可以去桃花,让我每回上山来后,都摘点儿什么下去,而且别人还不能碰,碰了那得疯狂迷恋我的!”
蓝九牧听罢感慨道:“原来如此,方才是我唐突了,不过有个问题,即便去掉了桃花,你未来喜欢的良人和你还是不合适啊……这说不通,只是减少了桃花罢了。”
顾小七在前面偷笑,手里的山桃花转过身来,就在蓝九牧的面前晃啊晃,说:“所以说你傻,我瞎编的,我只是手痒喜欢这山上的花花草草,每次来不带点儿走不甘心罢了,老和尚他们知道我这个习惯,也就每回还帮我物色好看的花呢。”
蓝少将三番四次地被骗,却心情很好,也跟着顾小七笑,哪知道顾小七这货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一脚踩在青苔上,差点儿一屁股砸在台阶上,然后跟猫和老鼠里面的汤姆一样,从阶梯上一屁股一屁股地弹下去!
“小心!”蓝九牧手疾,一把反手抓住顾小七的手臂,往回一拽,就把人紧张的抱在了怀里。
顾小七吓了一跳,不敢再浪了,乖乖走在蓝九牧的身后,等下了山,才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心虚道:“刚才我差点儿失足摔跤的事情,你可谁也不能说,若是让四哥知道了,他得禁止我这段时间出门了。”
蓝九牧也是佩服四王爷的,为四王爷说好话:“四王爷也是关心殿下。”
“我知道,我理解,但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日后河面说不定会结冰,到处都是雪,雪被人踩实后,总是会滑的,到处都是这样的冰,难道我就不能出门了?”顾小七稍微夸张的解释了一番,“总而言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知道了。”蓝九牧觉得果然有必要和四王爷说。
“还有,今天很谢谢你,我很开心。”准备回宫与蓝九牧分开的顾小七坐在贵喜专门驾车过来找他的马车上,和蓝九牧告别,“对了,其实想问你,你这里……是烧伤的吗?”
顾宝莛指了指蓝九牧右手手背上凹凸不平的部分。
蓝九牧点了点头:“小伤。”
顾小七记得,当时那些被烧伤的工匠全部都是蓝九牧救出来的,没想到蓝九牧将那些人送到他的庄子上后,自己没有留下来治疗,而是重新组建水泥厂的人手去了……
“那个,你等等。”顾小七从马车里面找出了一瓶精致的陶瓷药膏,送到蓝九牧的手心,说,“这个药对祛疤有奇效,你记得每天都涂一遍,涂之前用皂角洗干净手,知道了吗?”
蓝九牧点头。
“那下会见吧,蓝少将。”顾小七故意喊蓝九牧少将。
蓝九牧却因为这一声称呼,瞬间从那烂漫的山花大海处猛地脱出,回到现实,意识到面前漂亮的少年,是曙国的太子。
“恭送太子殿下。”蓝九牧单膝跪地,行礼。
顾小七笑着摇了摇头,对一板一眼的蓝少将这样的行礼没有说什么,拍了拍贵喜的肩膀,马车便摇摇晃晃的回宫去了,身后跟着的四名太子侍卫更是骑马紧随其后,不多时就离开了世外桃源一般的清灵寺,留给蓝九牧一个遥不可及的影子。
蓝九牧长久的没有动,这一刻他脑袋里面几乎是空白的,只是看着那影子发呆,待有喜鹊叽叽喳喳路过,才将他惊醒,他看了看拴在山下稻草屋旁边的马儿,没有过去骑马离开,而是转身复上了前往清灵寺的阶梯,往上大概五百多阶的时候,找到了某人因为差点儿摔跤而落在地上的一枝山花。
他捡起来,捏在手里,学着少年的样子将花凑到鼻尖嗅了嗅,然后慢慢的下山去……
另一边,顾宝莛听着贵喜跟自己汇报朱家的情况,发现朱有虎正午时分毫无意外的人头落地了,然后全城开始戒严,京城人氏涌向医馆,到处都是种牛痘的人,一时感觉有些微妙的无奈。
想他自己累死累活的宣传牛痘的好处,到头来竟是也没有老爹一个圣旨下去管用。难怪说权力是男人的春-药了,当真像是无所不能。
“朱公子死后,朱夫人就进宫找皇后娘娘了。”贵喜回头对马车里的太子殿下说,“不过奴才出来的时候,听坤宁宫的宫女说,那朱夫人只是一直哭,说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好不如死了算了。”
顾宝莛听了,一阵紧张:“那现在有谁在母后身边吗?”虽然对朱夫人去找老娘的目的恶意揣测很不好,但是也不能无动于衷吧!顾宝莛现世可看过太多冲动杀人的今日说法了。
贵喜回道:“殿下放心,皇后娘娘身边宫女太监少说也有二十个在身边跟着,外面的守卫更是不计其数,朱夫人进去的时候也有大宫女搜过身,不会有事。”
“这样啊……好,那我也就不过去了。”顾小七怀疑朱夫人会仇视自己,说到底他儿子是为了把自己拉下马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也是人之常情。
很好,虽然从头至尾根本不关他什么事情,但是能躲则躲总没错。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的巧!
顾宝莛的马车进宫之时,刚好与从宫内出来的朱家夫人的轿子碰上。
朱夫人是看见太子的马车就让轿夫停轿,走出来,和顾宝莛隔着一个马车的车窗相望。
顾宝莛被那干瘦的老太太看得一阵心酸,但也硬着心肠不打算下去和朱夫人说话,现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警惕一点为好。
朱夫人则在外面对着顾宝莛就是一个跪下的大礼,声音颤颤巍巍,一面哭一面道歉:“孽子给殿下添麻烦了……”
顾宝莛抿了抿唇,从车窗和朱夫人说:“不是给本宫,而是给曙国。婶子起来回去吧。”
朱夫人没有动,顾宝莛这边的马车都往前走了几步,见朱夫人还跪在后面,到底是忍不住,下了马车,回去将满脸都是泪水的婶子给扶起来,说:“朱夫人快快回去歇息吧,今日天冷,跪在地上对腿不好。”
朱夫人慢慢腾腾地起来,浑浊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孩子,连连点头,却又忽地紧紧抓住顾宝莛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右手更是拔下自己头上早已磨尖了的簪子,面部狰狞着大喊着:“我儿子死了,你给他陪葬去吧!”
“护驾!!”一直注视着太子的贵喜见状,声音直接犹如利剑划破长空。
宫门口场面一瞬间混乱不堪!
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当场毙命!一剑贯穿腹部,但妇人抓着太子的手却像是冻在了上面一样,无论如何都掰不下来,好不容易将朱夫人和她死死抱着的太子分开,众人才惊惧不已。
只见被贵喜公公搀扶着的后背的少年太子胸前一片血红,像是怒放的红色曼陀罗,身上的血一部分是朱夫人的,另一部分来自那缓慢扩散的胸口……
顾宝莛胸口剧痛,呼吸不畅,不敢低头去看,他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朱夫人的簪子插在自己的胸口,是只距离心脏大概几厘米的地方……
“不要拔出来!”顾宝莛没力气说话,却还是紧张的嘱咐了一句,毕竟只要不失血过多,我还有救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