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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荣华:夜深知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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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离开书房, 起初还是走着,渐渐地便加快了步子, 到最后居然是小跑了起来。

    身后刘拓跟着跳出来,一边不舍地捏着包子, 一边竭力把嘴里的咽下去,眼望着宝??叫道:“宝??姐……等等我!”

    他说的含含糊糊地,宝??心中有事,自是没有听到。

    刘拓眼见宝??跑的远了,也顾不上吃包子了,右手包子,左手栗子, 撒动小短腿儿便追起来, 一边跑一边叫:“宝??姐,等等我呀!”

    宝??往前跑着,那泪就忍不住地坠下来,心中想道:“是他, 真的是他!是他没有错的……栗子炸开的时候明明是说过那句话, 只有他才会那么说才会那么抱着我……吃包子也是这样的,没有错,绝对没有错,如果看错了我就把眼睛挖出来!”想到这里,眼泪涌得更凶了,各种心绪复杂,几乎想要大哭一场。

    在路上, 宝??撞见几个王府里的丫鬟,还有些闲杂人等,她也顾不上看,也不去理会他们惊诧的眼神,只是低着头跑的极快……跑了一段路后,才隐约听到身后刘拓的叫声。

    宝??略微站定了,回头看看刘拓,见那小小的身影在远处若隐若现,拼命地追赶着,那些丫鬟内监见了,慌忙跪地行礼。

    刘拓理也不理,见宝??脚步慢了,便猛喘了几口气,才又追过来,他一路跑得急,手中的栗子已经都掉的差不多了,见一个丫鬟跪在旁边,便把剩下的塞过去:“你给孤先拿着。”

    那丫鬟慌忙把栗子接过来:“是,太子殿下。”

    刘拓伸手握住宝??的衣襟生怕她又跑走,仰头看着她道:“宝??姐,你可不能再跑了,我要累死了……”忽然看见宝??满脸泪痕,小太子呆了呆,问道:“你怎么哭了?”

    宝??抬起袖子把脸上的泪擦了擦:“没事。”

    刘拓瞪大眼睛:“哭了还说没事?到底怎么了?你说,孤替你出气。”

    宝??望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眼泪刹那又忍不住,刘拓吓了一跳,呆看了会儿,望着宝??似是伤心的落泪模样,便挪的靠前,张开小手臂把宝??抱住:“你怎么啦?不要哭好不好……”

    宝??听着他的声音仿佛也带了一丝哭腔,情知小家伙是被她吓到了,便一俯身,将刘拓抱住:“没事,我只是……”她想来想去,终于说道,“只是有些放心……是、太高兴了吧……”

    刘拓愕然。

    宝??心中的滋味很复杂,有发现真相的震惊错愕,有被隐瞒欺骗的一点气恼,可除此之外,却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悲欣交集。

    她并不是因为心里难过而落泪,细细探究,却多半是因为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一种痛快之感。

    凤玄向她说谎也好,执意不肯相认也好,她心里明白他是有自己的缘由的,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应该也是想为了她好,宝??皆都明白。

    她之所以不停落泪,或许,更是因为这回她终于认出了他。

    原来一直不敢看他、看着他的时候总会觉得他就是先前陪着她在连家村的那个夫君,那种熟悉之极贪恋之极的感觉,并非她的幻觉。

    这一回,她终于没有认错人。

    因为这个,其他的感觉皆都不重要了。

    刘拓从她怀中仰头,惊讶不解:“高兴又为什么会哭?”

    宝??摇头,低低道:“有时候觉得高兴也是会哭的……”看他跑的小脸通红,便忍了泪,伸手摸摸他的小脸,“你做什么追出来?万一绊倒了怎么办?”

    刘拓任凭她的手在自己头上摸过,道:“我要跟着你啊……”到底是小孩儿,看宝??不哭了,便又道,“那么,我们回去朝阳阁一块儿烤栗子吧?”

    宝??见他兀自惦记这个,便略露出笑容:“那个有什么好玩儿的,不留神真的会伤着你的。”

    刘拓大声道:“我不怕,而且我也不会像是你夫君那么笨的。”

    宝??“噗”地一笑,眼睛却兀自红红地,想起凤玄,便又吸了吸鼻子:“他其实才不笨……”

    宝??虽然不解凤玄为何如此,但是把所有发生的事前前后后极快想了一遍,却也知道凤玄定是有难言之隐的。

    宝??是个极为温柔的人,但却是外柔内刚的性情。

    因先前把凤玄错认成了连世珏,又在宫内见了真正的连世珏,震惊之下几乎崩溃,诚如凤玄所说,当时就算是凤玄再怎么苦求她,她心中也有一个挥之不去无法开脱的心结。

    只是阴差阳错一系列事儿发生,凤玄又用了这招“偷天换日”,用“计”把宝??拖住了……让她在逼于无奈之事有时间去把这所有都想清楚,才让她的心结缓缓地开解、释然。

    先前宝??以为坐在轮椅上这个便是连世珏,她心中记着连世珏的无情,又恼他的样子同凤玄一模一样,故而不肯将他细看,凤玄的一举一动她自然也无心观察。

    何况宝??也深怕自己再度错认。

    她煎熬良久,总是抗不过自己感觉,又加上那晚上似真似假之事,早上凤玄又说了那席话,让她开始正视自己心意,把过往又想了一番,正好左茗来求她去做饭,宝??便想起一事,特意去做了包子。

    凤玄以“连世珏”的身份回到连家村,但是他的作息习惯,却全不似一个农夫所有,幸好先前宝??从未同连世珏同席吃过饭,也未相处过,自不知连世珏原先如何,连家二老虽觉得儿子变了许多,但又怎会想到本就非同一人?只当是在军营里历练所致。

    宝??虽不知以前的连世珏习惯如何,但她每日同凤玄同餐同卧,对凤玄的举止却是再熟悉不过,先前进王府见凤玄的时候,他人在轮椅上,宝??一心就以为是连世珏,自不会细看,而凤玄坐着,也当然不会露出什么其他破绽来。

    这一回她有心试探,凤玄吃包子有个习惯,一个包子掰开,半个便原汁原味地吃,后半个却会沾点蒜泥,便另有一番滋味。如今宝??细看着,他拿包子的手势,吃起来的模样,以及那种欢喜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小动作,一举一动,宝??看得明明白白。

    只不过瞧着凤玄恬静吃包子的样,居然还空口说白话地掩饰他叫“娘子别怕”这事,宝??气不过他欲盖弥彰的这样,赌气才把包子分给黄公公跟左茗。

    此刻刘拓听宝??说夫君不笨,就道:“说起来,你夫君在哪啊,你让我看看,我就知道他笨不笨。”

    宝??眉一挑,正要说话,却听到有人说道:“太子,你在做什么?”

    宝??同刘拓回头,却见王妃苏千瑶正从前头姗姗而来,奇怪的是,她身边还另有一人,那等斯文儒雅,却是顾东篱。

    刘拓见是王妃,便道:“没干什么。”

    苏千瑶疑惑地望着两人,此刻刘拓已经站直了,却仍在宝??身边儿,苏千瑶知道这个小太子素来不喜跟人亲近,方才她同顾东篱远远过来,早见了刘拓扑在宝??身上,两人十分亲昵似的,苏千瑶想到昨日两个还“打”的不可开交,心中自是惊疑不定。

    此刻顾东篱同宝??刘拓两人打了个照面,刘拓先道:“老师。”

    顾东篱还礼罢了,那侧宝??也道:“顾大人。”竟也行了个礼。

    苏千瑶一看,眼睛顿时又瞪大了一圈儿,自从宝??入府,她相见了,宝??便自来不曾对她行个礼,如今竟对着顾东篱如此……怎不让她惊讶?

    顾东篱见宝??行礼,便一点头:“宝娘子。”面儿上仍是淡淡地。

    苏千瑶见两人如此,心中那个想法便又清晰冒出来,她看看宝??又看看顾东篱,便先不理刘拓,只对顾东篱道:“方才我还跟顾尚书说起你的这个同乡呢,这会儿便不期而遇了……说起来,顾大人,我记得你是自小就来了京里头的……可是看她的年纪,明显要比顾大人小,那又怎么算作同乡呢……”

    宝??听到“同乡”两字,就觉惆怅,心知顾东篱又要骗人了。

    果然,顾东篱听了王妃的话,神色丝毫未动,只是说道:“同乡也不一定非要从小一块儿长大,宝娘子是顾某郡望所在地方人氏,便以同乡相称了。”

    苏千瑶“哦”了声,似笑非笑地又道:“原来如此,从那么多人之中单单选出她,这缘分倒是匪浅的。”

    顾东篱本以为她只是质疑宝??身份而已,如今听了这句,才琢磨出点儿不对味儿来,顿时便看向苏千瑶。

    顾东篱素日端正自律,又是朝臣,苏千瑶心中虽浮想联翩,表面却不敢就对他如何,便道:“听闻顾尚书前两日出京办事,如今回来了,莫非是来接她的吗?”

    顾东篱淡淡然道:“不忙。”

    苏千瑶见他神情冷淡下来,便道:“既然在此相遇,顾尚书要不要同你的同乡相处一会儿……叙叙旧什么的。”

    顾东篱眉头一皱,正要回绝,宝??却突然道:“好啊。”

    顾东篱一惊,就看向宝??,苏千瑶把两人的面色变化看在眼里,嘴角便露出几分得意的笑:“那便不打扰顾尚书了……我先去看看王爷吧,顾尚书不必着急,我会同王爷说你在同你的同乡叙旧……的。”

    苏千瑶说完之后,又看刘拓:“拓儿,你也跟我去吧?”

    刘拓道:“我要去朝阳阁。”

    苏千瑶一蹙眉:“那好吧,你就在这儿玩吧。”下巴一扬,率人离去。

    剩下顾东篱默默无语,宝??看看他,便低头对刘拓道:“太子,你先去旁边等会儿,好吗?”

    刘拓道:“啊?为什么呀,我们要回朝阳阁烤栗子……”

    宝??道:“我有些事要跟顾大人说,你耐心等会儿再去。”

    若是换了别人,刘拓早就颐指气使闹将起来,然而此刻是宝??,又加顾东篱在侧,便只是无奈道:“那好吧……你可快点儿。”又对顾东篱行礼道:“老师,孤暂在旁边等候。”

    顾东篱还礼,刘拓便领着几个侍女同太监,果真走到旁边几丈远的地方去了。

    这会儿顾东篱才问道:“宝娘子有事吗?”

    宝??道:“我有件事想要问问顾大人。”

    顾东篱看看左右无人,便叹了口气:“请讲。”

    宝??道:“你画的那幅画,还在吗?”

    顾东篱有些意外:“在。”

    宝??记着先前那些只能抱着画的日子,心道:“现在好些了,他就在我跟前,不用只看着画了,不过,却又不能时时都看着他,毕竟这不是在家里头。”

    宝??就说:“你下次来,能不能把画再给我带来?我想……”

    “你想要?”顾东篱问。

    宝??点头:“可以吗?”

    顾东篱望着她忐忑期盼神情,心中一叹,便道:“可以,下次我带来便是。”

    宝??很是欢喜,笑道:“顾大人,多谢你。”

    顾东篱望着她喜悦的神情,一笑梨涡深深,瞧着她的脸似乎比之前更瘦了似的,冬日过午,阳光却是极好,暖洋洋地,她穿的也不多,越见腰身瘦削。

    顾东篱便问:“你在此住的可好?”

    宝??道:“还行。”

    顾东篱本就不是个习惯嘘寒问暖同人亲近的,问了这句,便嘎然而止不知再说什么,正想问问宝??有没有其他事,没有的话他便要离开了,刚开口说:“你……”

    却听宝??几乎同时也出声道:“顾……”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顾东篱便道:“你要说什么?”

    宝??沉默片刻,便说:“顾大人,你当初为什么会画我夫君的画像?”

    顾东篱心头咯噔一声,略顿了顿,便道:“我同你说过……我跟他曾认识。”

    宝??道:“我先前没留心,可是最近我想……你画上的人,穿的好像很气派,我夫君从来没有穿过那样的衣裳……”

    顾东篱默然:“所以……”

    宝??道:“你画得真是我夫君吗?”

    顾东篱不语,宝??道:“在皇宫里的时候,你是不是……跟皇帝一样,想我认轮椅上的人是我夫君?”

    顾东篱见她明白,双眉皱起,他是个谨慎之人,何况此事关系非常,宝??身份又极特殊,多说多错,便不肯多话。

    宝??见他不做声,便道:“其实我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我只是想认我的夫君,然后跟他一块儿回家过日子……”

    顾东篱拧眉思索片刻:“那你为何不认呢?”

    “我不知道……”宝??呐呐地,“我怎么做才是对的。”

    “你明明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夫君……可是为何你最后又选择了‘他’?”顾东篱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个疑问一直存在他心中,当时他同皇帝一块儿看着宝??走向连世珏的时候,那时凤玄的脸色也极震惊难看,又带绝望之色,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却没想到她竟又在关键时刻转身。

    宝??眨了眨眼:“啊?……哦……我也不知道……”

    她思索着,喃喃地如同低语般说道:“是啊,我明明认出轮椅上的是他,可是心里却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叫,让我转身……一定要转身的……”

    顾东篱身子一震,宝??定了定神,唤道:“顾大人。”

    顾东篱“嗯”了声,宝??道:“顾大人,现在王府里有个王爷啦。”

    顾东篱说道:“哦……然后?”

    宝??深吸一口气看向他,问道:“那么,另外一个人呢?”

    顾东篱对上她的眼睛,双唇再度紧闭。

    宝??犹豫着,小声道:“我、我听说他出事了,那个人……才去救他的,后来就不知道了……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要是不方便说也罢了,我只想要知道……另外那一个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宝??心里头虽恼连世珏,但毕竟曾是她记挂之人,也是她名头上的夫君,他的生死存亡,她自是无法说放下就放下。

    顾东篱皱着眉,心里狐疑不定。正在欲说不说的当口,却听得身后有人轻声道:“顾大人……您在这儿呢,王爷等你半天了。”

    顾东篱回头,却见黄公公拢着手,躬身在身后一丈之遥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顾东篱若有所思地说道:“哦……就来了。”

    且说苏千瑶别了东篱同宝??,一径便去书房,进门后见凤玄兀自在看卷宗,便上前见礼,见凤玄神情淡漠,她便道:“王爷,您病体初愈,该多歇息才是。”

    凤玄看她一眼:“多谢,王妃进宫可好?”

    苏千瑶望着他冷清的神色,一时有些心中意动,便道:“一切都好,就是听说太子又来府上了。”

    凤玄道:“是,刚走。”

    苏千瑶笑道:“说起来,方才臣妾在外头撞见太子跟那个……顾尚书的同乡,正好臣妾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顾尚书,此刻两人正说话呢。”

    凤玄有些意外,抬眸望着她道:“哦?东篱来了?”

    苏千瑶笑道:“是啊,正跟他的同乡叙旧呢。”

    凤玄听她的语气似别有用意,便道:“叙旧?”

    苏千瑶道:“可不是,王爷您没在故而没看见,两个人站在一块儿,那副样儿……”

    “什么样儿?”凤玄渐渐觉得不妥。

    苏千瑶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彼此有些不好意思的似的,可真没想到,顾尚书喜欢的居然是这一种……”

    凤玄这才明白,他心中震惊,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按:“什么?”

    苏千瑶看向他:“这个女人不是顾尚书的外室吗?”

    凤玄心头嗖地火起,却又生生压住,冷冷道:“胡说八道!”

    苏千瑶怔了怔,继而心想:“他们要瞒着,自然是不肯直接告诉我的。”便说道:“若是胡说,就当是臣妾多嘴了吧。”忽然之间环顾左右,“这屋子里什么味儿?奇怪……”

    凤玄心里虽恼苏千瑶胡言乱语,但想到她说的那些胡话,心里却一阵阵猫儿抓似的,便垂眸道:“黄公。”

    黄公公赶紧上前,凤玄道:“你去看看东篱怎么还不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跟按捺的微恼。

    苏千瑶见黄公公离开,正中下怀,便起身,款款地走到桌边儿上,望着他那俊美脸容,心猿意马地,柔声说道:“王爷,今日进宫我跟皇后娘娘说起你来,娘娘也叮嘱我好生照料你……”

    凤玄见她靠近,便道:“多谢王妃,不过本王即刻要跟东篱谈些要事,你便先退下吧。”

    苏千瑶一怔,继而伸手过去,轻轻按在凤玄肩头,做拿捏按摩状,又道:“他一时半会又过不来,王爷就这么急着想让我走啊?”眼望着身边人,手指搭过去,身子也略微伏底,瞧着他冷清的神色,心中越看越爱,越看亦越痒,“另外,臣妾还有件事……王爷您的身体若是没什么大碍了的话,晚上臣妾……”

    苏千瑶轻声说着,嘴唇贴着凤玄耳畔,越来越近,正要把那句滚烫羞人的话说出来,凤玄忽地扬声道:“来人!”

    苏千瑶身子正躬着,几乎就要顺势在凤玄脸颊上亲上一下,谁知凤玄却忽然冒出这声,她一时就愣住。

    而凤玄说罢,书房的门陡然开了,有侍卫从外而入,直挺挺站在门口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苏千瑶直起身子,一阵尴尬,凤玄道:“送王妃!”

    苏千瑶不可置信地望向凤玄,失声道:“王爷!”

    凤玄不再理她,只是垂头又泛出一份卷宗,花花绿绿地像是什么地图,展开来便看,那侍卫上前一步,拱手冲苏千瑶道:“王妃请。”

    “滚开!”苏千瑶按捺不住,发作起来,冲那侍卫喝了一声,又气不忿地回头瞪凤玄,恨不得就把他手中的那些东西夺过来尽数扔掉,让他看着自己,然而看来看去,却终究是无可奈何,转身气冲冲地出门而去。

    苏千瑶出了书房,往前而行,正遇见黄公公领着顾东篱回来,苏千瑶也没心思再跟顾东篱寒暄,径直就昂头而过。

    顾东篱望着她脸带气恼之色,便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前头黄公公心知肚明,便咳嗽了声儿道:“谁知道呢,王妃镇日里脾气捉摸不定。”

    顾东篱看着他那神色,道:“前头就是王爷的书房了,该不会是又在那生事了吧。”

    黄公公忍着笑,这才道:“顾大人果然聪明。”

    两人相视一笑,点到为止。

    苏千瑶气冲冲往后去,走到半路,忽地听到旁侧屋内传出一阵笑声。

    她心情不好,便见不得别人好,当下停住脚,正要生事,却听得里头有人说道:“你们看到了?真是古怪,王爷放着好端端地山珍海味不吃,偏吃那些粗糙玩意儿,听说今儿朝阳阁那位又给王爷做了包子,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哪里是一个奇怪了得?前日四夫人想要讨好王爷,亲自做了大补的汤面去,谁知道王爷一口没吃,反勒令让四夫人吃了,四夫人吃了后,被那些进补的东西弄得,流了一晚上的鼻血,真是可怜……”

    说是可怜,却是取笑的语气,一屋子尽也是笑声。

    苏千瑶听到这里,心中恼火稍去,忍不住便也笑了一下,她身边儿的侍女本要喝止屋里的人嚼舌头,见苏千瑶面露笑意,便也未曾开口。

    此刻,那屋子里的人便又道:“还有二夫人,不知道她发什么疯,居然跑去王爷那,说朝阳阁那位打了她一巴掌,毁了她的脸,让王爷替她出气呢,谁知道王爷瞧了她一眼,说……”

    “说什么?”

    “王爷说:这脸不是好端端地吗?然后黄公公就叫两个小黄门,足足打了二夫人十几巴掌,整个脸都肿起来了……哈哈,你们道是怎么样?原来那一巴掌根本就不是朝阳阁那位打的,而是咱们王妃!”

    苏千瑶听到这里,便皱了眉,只听得屋子里一阵鼓噪,有人道:“二夫人这果真是发疯了,王妃打的,她却偏说是朝阳阁那位,比四夫人更傻了……”

    “她不是傻,她是聪明过头了,得罪不起王妃就咬别人……”

    “还是王爷圣明,一眼就看出来二夫人在撒谎,现在二夫人还闭门不出呢,必然是因为脸上的伤还没好,她本来说是人家毁了她的脸,如今却是她自己找上去被毁的,好生可笑。”

    “说起来,王爷可真是挺护着朝阳阁那位的……再者说,那位人好像不错,日里左公公得罪了太子殿下跟王妃,那位丝毫也不怕,一心地维护左公公,啧啧,我听朝阳阁伺候她的姐妹说,当时可是当着王爷、王妃、太子的面儿,其他人都吓死了,独有那位,人家虽然是个村妇,不过既然是王爷说的贵客,也算半个主子,这年头里,肯为了咱们当奴婢的挺身而出的主子可是少见的很呢。”

    “先前我瞧她打扮的很寒酸,还瞧不起她呢,原来竟是这样好的人……”

    一干丫鬟太监们七嘴八舌说到这里,便唏嘘不已。

    苏千瑶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进去把这些人绑下了打死才痛快,她旁边的侍女见状便小声道:“娘娘,要不要奴婢进去……”

    苏千瑶转念想了想,道:“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迟早我……”

    且说宝??同刘拓回到朝阳阁,左茗果真送了好些花生栗子等物过来,刘拓兴致勃勃地又开始在炉子上烤东西吃。

    宝??陪着他,两人坐在板凳上围着炉子,宝??见栗子烤的裂开了,便用筷子取下来,凉了些就剥了开来给刘拓,栗子香喷喷又甜,小太子满怀欣喜,吃得不肯停嘴。

    宝??又道:“这个不能多吃,吃几个就好了。”

    有那些迟迟不开口的栗子,被火烤的吱吱作响在炉子上颤动,刘拓便紧张道:“要炸开了,宝??姐,你看是不是?”

    宝??被他说得也有些怕,道:“好像是,躲开着些……”刘拓靠在她身边,兴奋且带一丝畏惧,宝??便伸手将他抱住,两个紧紧地靠在一起,不约而同盯着炉子上的那枚颤动不休的栗子。

    旁边左茗看了,心中暗笑不已,见那栗子没有动静,忍不住便在旁边作势吓唬喊道:“彭!”宝??同刘拓吓了一跳,刘拓便笑骂他,却不像是以前那样动辄就暴戾地喊打喊杀了。

    三个人正在放松而笑,冷不防那炉子上的栗子真个儿“彭”地响了一声,便飞了起来,三个人便又齐齐惊叫,惹得外头的一干丫鬟仆妇也跑进来围着看,着实其乐融融。

    正在朝阳阁内欢声笑语之时,却听得外头有人道:“宝??姐,宝??姐在这里吗?”

    刘拓耳朵尖,当下听见这个声音,便霍地站起来:“怎么我听到有人叫宝??姐,除了孤谁敢这么叫?”

    宝??并没听到,便看他,屋内众人一时寂静,却听到那声音近了,有人在门口探身出来,试探着唤道:“有人吗?宝??姐……”一眼看到众人丛中的宝??,顿时欢喜着跑进来,大声叫道:“宝??姐,你真个在这儿啊!”

    宝??见了他,心中又惊又是高兴,便也撇了众人跑过去:“岳凌,怎么是你?”

    原来来的人果真竟是那个惯常跟随在陆通身边的岳凌。

    两下相见,旁边的众人看呆了,不知哪跑出来个英俊少年。

    小太子见状,有些嫉妒,便撒腿跑过来,把宝??一拉,就挡在她跟前,望着岳凌道:“你是谁?干吗叫她宝??姐!”

    岳凌见是个盛气凌人的小孩儿,便道:“怎么啦,哪里有不对吗,你又是谁?”

    刘拓气道:“我是太子!”

    岳凌瞪着他看了会儿,见他嘴角带着栗子皮,额头上还沾着点粉末,便哈哈大笑:“什么?你是太子?太子是这个傻样儿?”

    刘拓见他瞪眼不语,正要接受跪拜,忽然见他大笑,一时怒道:“你笑什么?”

    宝??见状,便在旁边轻声道:“小岳,他真的是太子……”

    岳凌正在仰头大笑,闻言笑声便嘎然而止,嘴巴却还张得大大地,眼睛往下,又瞄向刘拓。

    刘拓双手卡腰:“混账东西,见了孤居然不行礼!还出言侮辱!”

    岳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反应过来后急忙翻身跪地:“小人……小人不知道是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恕罪!”

    刘拓旧习未改,见状即刻就要上去踢上一脚,将要动作间目光一动,望见旁边宝??有些担忧的神色,小太子便咳嗽了声,把手缓缓放下,装模作样道:“算了,不知者不怪罪,本太子大人有大量……你平身吧。”

    岳凌紧张之际,几乎却又要笑出声儿来,这太子丁点儿大,居然就大人有大量了。

    岳凌不敢怠慢,谢太子恩后才站起身来,这会儿宝??才问道:“小岳,你怎么会来的?”

    周围的丫鬟见岳凌少年英武,便很有眼色地去奉茶,有人便退后暗喜相看。

    岳凌道:“我知道宝??姐在这儿,想你了,就特意求军师让我过来看看宝??姐。”

    宝??很感激他的一片心意,便道:“小岳,你真有心。”

    刘拓坐在宝??身边上,仍旧有些警惕地看着岳凌,岳凌同宝??说了两句,看刘拓警惕地盯着自己,他便道:“太子殿下,你有一个师兄叫松机的吗?”

    刘拓一听,眼睛瞪大:“是啊,你怎么知道?”

    岳凌笑道:“我出门的时候,松机对我说,若我见了太子,让我捎信给你……当时我还奇怪,为什么我要见太子,没想到……”

    “我师兄会神机妙算的。”刘拓昂头,又赶紧问,“别??拢?鞘裁矗俊?br>岳凌道:“松机说,不日就会跟太子殿下在京中相会。”

    刘拓一听,大为高兴,从宝??身边一跃下地,握着那只老虎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太好了,师兄要来??甭?葑臃膳芷鹄础?br>

    当下岳凌便住在了王府之中,幸好王府极大,多他一人也不显得多,何况岳凌年少,性情又开朗活泼,王府内的丫鬟极少见到如此英俊且性格又好的少年,一瞬间竟惹了好些春心荡漾。

    只不过岳凌一心要当个纵横沙场的英雄将军,在儿女情长之上毫不留心,因此不免辜负好些芳心暗落。

    刘拓见岳凌要住在王府,心中却不免嫉妒,奈何他是宫里之人,身份又特殊,自然无法自由留在王府,但就算如此,隔三岔五也要跑一趟。

    且说宝??认破凤玄,便赌气不肯去做饭,于是过了一日,第二日将到了傍晚,左茗躲躲闪闪地来到朝阳阁。

    宝??正吃了晚饭,心里有些闷,就在窗口边上透气,见他来了,便知道用意,却不理会。

    左茗道:“宝娘子,你能不能去……”

    宝??转头不看他,只道:“累了,要睡,外面冷就不出去了。”

    左茗有些失望,宝??就问:“怎么了,不会是你们王爷又要让我做东西吃吧?”

    左茗急忙摇头:“不是,是我自作主张……王爷可爱吃你做的饭食了,昨儿跟今日你没做饭,他又没怎么吃……”

    宝??哼道:“我又不是你们府里的厨娘,谁让他不吃的,大概是不饿。”

    左茗愁眉苦脸,却又道:“人是铁饭是钢,哪能不饿呢,何况王爷又忙,身子又刚病愈,亏了可如何是好…”他??轮两瘢?不为所动似的,便又呐呐,“不过算啦,……外头冷,都结冰了,那你早些安歇啊。”他慢慢便退出来,走到门口,便想:“前日中午头宝娘子做了包子,我央求她给了我两个,后来又献给王爷了,王爷晚上吃的颇为高兴,唉,早知道让她多做几个,我要过来藏着,暗地里偷偷给王爷,王爷也不至于受苦了……”

    宝??见左茗心事重重地走了,便把窗关了,坐在桌边缝了会儿衣裳,看着又余下几块布头,想到先前那个被刘拓带走了,她就想再做个小老虎,把几块布拼凑起来,缝了两针,便觉得有些眼花疲倦。

    宝??便把东西放下,起身要去休息,爬上床后,丫鬟仆妇们退了出去,宝??睁着眼睛看着帐顶,想到这三天发生的事,仍有些如梦似的。

    忽然之间便又想起那晚的事,宝??翻了个身,揪着被子角想:“既然真的是他,那么那晚上就不是我做梦了……他居然……哼!”

    宝??缩在被子里,咬了咬唇,手指在唇上摸过,忽地有些浑身发热,情不自禁地想:“不会真的没吃东西饿坏了吧,我是不是应该给他做点儿……不不,他要想吃,可以来见我自己跟我说,像是那天一样……”

    她想来想去,便想:“今晚上他会不会来呢?这次我不能睡的太沉了,一定要看个仔细,如果真的是他,我就……”

    宝??浮想联翩,暗中决心,谁知道仍旧抵不过倦意袭来,便闭眸睡去。

    如此渐渐地又过了子时。宝??因解开心结,也不曾再做那等吓人的噩梦,这是她来王府后头一次睡得恬静。睡梦中也浑然忘了自己要醒着等那人的事。

    宝??睡得极好,只觉得身子仿佛被人安安稳稳地抱着,热乎乎暖洋洋地十分舒服,宝??模模糊糊地,心里最渴望的就是回到连家村同凤玄一块儿过日子的那些岁月,这功夫,旧日的感觉泛滥,便依稀也如在连家村似的,她还缩在凤玄怀中……

    宝??睡梦里抿了抿嘴,嘴角便露出两个小酒窝,轻轻地一旋,含糊道:“夫君……”把脸往前蹭了蹭。

    感觉身子仿佛被抱得紧了些,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而后,有人炽热地在耳畔低低道:“娘子……我就知道娘子会认出我的,娘子真是聪明。”

    宝??睡得糊涂,梦里哪里会记得那件事,听了夸奖,便笑呵呵地只觉得欢喜。

    黑暗中,凤玄望着她笑面如花,他许久不曾见过宝??这样美好的笑容了……自从离开他们的湖畔小屋之后,他朝思暮想见到她,心心念念想要她安心无忧,一直到此刻,才隐隐地有些柳暗花明。

    凤玄心中几分愧疚,想道:“本不该来的,可是总是忍不住,娘子,谁叫你是我娘子呢。”想到这里,又笑。

    他可以任凭三夫人那样的美人投怀送抱却面不改色,王妃那样的风情撩拨却不为所动,四夫人的一意现好,二夫人的借故纠缠,都给他轻易打发,然而却始终过不了她这关,轻易就在她一颦一笑之下屈服。

    凤玄握着宝??的小手,搂着她的纤腰,低低道:“乖乖娘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再忍耐些时日,我答应你,会带你回以前那种好日子的……我还是你的夫君,你永是我的娘子,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

    宝??在睡梦里,似乎也梦到了什么好的,竟笑出声来,像是答应了他似的。

    凤玄看着她活泼娇美的笑容,只觉得世上最美莫过于此,便轻轻地捧住她的脸,温柔地将唇印过去,从脸颊上,到鼻尖,眉心,一直落在她的唇上,轻怜□□,久久缠绵。

    窗外,风吹雪落,细雪从夜空中纷舞落下,像是吟唱一曲无声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