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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姨哭得累了,止了眼泪还是一个劲的抽搭着,城叔一直叹气,双手紧紧的交叉,不住的摇头“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索子一直听着,竟不知道窑姐都是如此身世悲惨,又听到珍姨说那一场火烧了个精光,心里不住的内疚,额头也渗了汗,小玖看他一眼,递过手帕给他“擦擦,这大冷天的怎么出汗呢?你额头怎么了?磕着了?”
索子被她这么一问,忙接过手帕擦擦,躲闪着她的目光“没事,睡觉不老实,打把势翻到地上,磕了额角……”
城叔走到珍姨身边,拍拍她的背“孩子,房子没了可有地方住,我给你租个小院吧,今后你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我怎么没见花花呢?”
一提花花,珍姨情绪又上来了“姨夫,花花她命苦,现在日子好过了,再有几年我俩不干了说好要去南方,可是她蒙冤被抓到局子里,不知道人家有没有为难她,肯定是打她了!要不她怎么会跑,现在下落不明,我本来想着在店里守着她,谁知店也没了……”她抽搭着哽咽着“没事的姨夫,我有地方住,小玖现在跟了那日苏,也是要回归正常生活,我们开家店,日常就住在店里,颜晏是我那的一个厨子,她现在能养活自己,在凯蒂饭店帮厨,我还有个伙计,为了给我出头挨了打,我肯定也是要带着的。”
城叔看看颜晏,原来之前一直误会她是窑姐,结果是个厨子,只是出身那种地方说出去不好听罢了,多妹听着这句也是一愣,虽然心里还是介意,不过想到自己跟几个人说过她是窑姐,也觉得自己太鲁莽,但是想到王爷上次的态度,肯定是不能接受她这身份,厨子又如何,这么想着多妹有些许释然。
城叔还安慰着珍姨“小珍,别再想了,生活就是这样,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就是新的开始。”
珍姨抬头,看着城叔“不了姨夫,我们今晚就走,这么一大帮人住在这填了太多麻烦,我听那日苏说店已经挑好,我们实在没有理由再麻烦少爷,一会我们就走,也没什么行李,到那正好收拾收拾。”
“着什么急!先凑合一宿,现在都是晚上了,等天亮了再说吧。”
“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林嫂还得给我们做吃的,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没关系,听那日苏说店铺离这很近,我们走着过去。”说着就站起来,用袖口擦了一把脸“姨夫,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我以后常来看您。”
行李都放在下房,珍姨和小玖去收拾,颜晏和石五两等在院子里,不一会儿俩人就出来了,颜晏弱弱得看了眼崇慎,小声说“再见,崇慎。”
崇慎没吱声,颜晏又跟别人一一道别,小玖送那日苏一个拥抱,俩人没说话只是对视着笑了笑,索子别过头,不愿多看。
颜晏走到珍姨身边,东瞅瞅西瞅瞅,又见小玖递给石五两行李,诧异的问珍姨“我的行李呢?”
珍姨就跟没听见一样,朝大家挥挥手,又叮嘱城叔要注意身体,颜晏又拉过小玖问“我行李呢?”
小玖慢慢推开她的手,回头要死不死地弱弱说了句“保重。”说完看着颜晏震惊的大眼睛自己都想乐,赶忙头也不回得跑出院子。
颜晏跑到下房,找了半天也没有行李,她又跑回院子里,珍姨和石五两刚迈出门槛,颜晏着急地问“珍姨,你们什么情况,我包呢。”
“在我屋呢。”崇慎还斜倚在柱子旁,百无聊赖的看着珍姨她们几个人走出院子,淡淡地道“她们把你卖给我了。”
颜晏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一院子的人盯着她“怎,怎么个卖法……”
“第一批布匹的进货费。”
颜晏傻愣愣得看着他,说不出话,崇慎走过来捅捅她的脑门“傻了啊!就是不卖你也走不出去,来都来了,还能让你跑喽。”
话说得轻描淡写,颜晏如坠真空“老王爷……”
“我的颜小姐,你放心,你住在这不超过一周,我父亲准保来看你。”
颜晏回过神,用手背贴了贴自己滚烫的脸颊“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崇慎皱着眉头拉过她,面向一院子的人道“这位从刚才开始一直傻愣愣的姑娘大家看清楚了,她脑子虽不好使,但以后就是宗廊的女主人了,谁也不能因为她傻欺负她。”
崇慎又拽了拽她,见她不动,把颜晏的手捏了捏“怎么这么凉,林嫂!熬碗红糖姜茶”
“不用……”颜晏淡淡地说,她抬头看着崇慎,崇慎以为她又要耍花样找借口拒绝,指不定下一句能说出什么话来,刚要发作,却听到那姑娘弱弱地说“总得给我配一把大门钥匙吧……”
妙仪今日在报社写着实事要闻,邻桌的白丰多是刚从奉天调来的编辑,听说他在奉天的时候工作很出色,报导了很多日本人的劣行,但也正因为如此惹怒了日本的长官,说是要灭他的口,奉天时报社的社长托人把他调到北平,安插在妙仪这一组。
这会儿白丰多突然摔了钢笔,还嘟囔着“破笔不出水!”
妙仪瞟他一眼,没去安慰,大家都知道他心气高,在奉天的时候受重用,现在到这就只能写一些小版面,无关痛痒的事情都让他去写,他自己觉得大材小用,心里委屈。
“着个火也得写!还是那么个脏地方,有什么好写的!”白丰多把他刚写好的稿子一把团成纸团,丢进纸篓里“识香纪!名字起的就恶俗!”
妙仪突然止了笔,抬头问他“你刚刚说哪着火了?”
“一个破窑子,还起了个艳俗的名字,识香纪识香纪!怕别人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
“你说的可是烟柳巷西胡同最里面的一间?”
白丰多靠在椅背上,玩味的看着妙仪“呦,小姑娘怎么还知道这地方,我说大小姐,要不你换个组,写写花边新闻吧。”
妙仪没理她,攥着笔盯着满页的字,愣愣的不发声。白丰多自觉无趣,讽刺完妙仪人家都不回应,就又埋头重新写报道。
妙仪第一反应是好端端的识香纪怎么会着火?之后又想到颜晏,没地方住的话她会去哪?这么一想妙仪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法专心在文案上。
她起身去倒水,杯子薄,水又太烫,端回来的路上一下子炸了杯底儿,滚烫的水浇在脚面上,烧得她吱呀咧嘴的赶紧把鞋袜脱掉,旁人递来手绢,她坐在椅子上擦着擦着就愣神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在她整个心间。
最好,最好不是住到宗廊去了。
穆礼接完多妹的电话走到书房,王爷正在看报,穆礼悄悄站在他身侧,王爷摘了眼镜,看他一眼“什么事?”
“刚刚多妹来了电话。”
王爷点点头,多妹的电话还能是什么事,一准是儿子又翻了天了,崇兆祥点点头“继续说。”
“颜姑娘住进宗廊了。”
王爷还看着报纸,半天没说话,后来只道“不听劝!”
“王爷,多妹还说了,颜姑娘只是在窑子里当厨子,不是做腌臜生意的。”
“那又如何,人人只看崇慎身边女人的身份,怎么会看她究竟是做什么的,我猜早晚这姑娘要住进来,这些年崇慎什么时候顶撞过我,瞧瞧瞧瞧,遇到这姑娘后总是跟我唱反调。”
“王爷,那现在怎么办?”
“那姑娘现在做什么呢?”
“听说原来的窑子起火了,所以搬出来,现在在凯蒂饭店当厨子。”
“厨子。”王爷鼻子里冷哼出声,带着嘲讽“女厨子!传出去有意思,小王爷跟一个女厨子好上了,还明目张胆的住进了宅子,真是百十来号人等着看好戏,我都替我儿子感到臊得慌!”
王爷放下报纸,起身走到书桌后面,拿起笔开始写,穆礼走到桌前等着王爷发话,崇兆祥把信写完放进信封里递给穆礼。
“老规矩,崇慎油盐不进就从颜晏下手,钟慈怎么栽的跟头颜晏也高明不到哪去,一定要封锁颜晏之前是住在窑子里帮厨的事,崇慎要把她洗白是好事,一时半会就让她住在宗廊,现在你把信带给金老大,叫他想想办法让颜晏知难而退就好了,她没有那硬骨头,要是连饭碗都砸了,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崇慎身边。”
穆礼应着退下去,听见王爷在屋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