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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飘飞之间，裴度纤细但英挺的身姿霎时化作一道白影，避开了打向他的那一记斗笠，。
哼！
被躲过杀招的莫斗在心头冷笑——还真以为某家只靠这斗笠在江湖上混么？！！他的右手并指成掌，掌心朝天向着斜上方奋力一抬。
由于裴度是向着他自己的左侧躲闪，而换到莫斗这边便是靠向右手侧，再加上裴度本身就要比莫斗高了整整一个头，莫斗相信自己的这一记“托天式”必将打中裴度的下颌。
莫斗的这一双铁掌全力施为之下所爆发出来的内力足以碎石断铁。就凭裴度这脆弱的颌骨，一旦命中，必将粉碎！
小子，到底还是嫩了点！！
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兴奋而导致的眼花，总之在莫斗的眼中，裴度近在咫尺的身影居然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不但如此，莫斗这势在必得的一招就这么打空了。
招已用老，来不及撤掌了！
就在这种时候，莫斗凭借着多年来在江湖上练出的敏锐直觉迅速抬起一直在戒备的左手向上一格。
裴度的身法着实是太快了，在场观战的众人平日都以高手自居，但眼下众人饶是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见一道白影如穿花蝴蝶一般在莫斗周身之间乱窜。
“砰、砰、砰……”众人只听见七声闷响，在这之后却见那白影仿佛一触即退，重新退回到了空地的边角上站定。直到这时，众人才重又看清了裴度的身形。至于那莫斗，虽然依旧在原地拿桩站定，可看他的脸色却像醉汉一般发红，怎么看都不像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而这其中的奥妙，只有裴度与莫斗两人知道。原来刚才莫斗近乎凭借着本能架住了裴度的出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居然紧接着便以极快的速度连出五招！一时不慎，莫斗身前便连中五记，但当他忍不住要向后躺去的时候，那裴度又以极快的身法转到他身后出手托住了他的后腰。这一下虽然持续得极为短暂，但却也刚好止住了他的下坠之势，将他稳在了原地。
这些精妙之处说起来虽然复杂，但实际上却近乎发生在几次弹指之间，是以众人只见一道白影围绕着莫斗周身乱窜，而在七声闷响之后便主动拉开了身形。
裴度看着眼前表情复杂的莫斗，刚想说些甚么，却发现此人忽然弯下了腰。
裴度倒是有些吃惊，但不是他并不愿与之言和，但根据此人之前的种种表现来看，怎么都不可能会做出这样服软的举动啊？
果然，裴度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莫斗弯腰之后，一阵劲风直取裴度脸面而来！
这一下事起仓促之间，观战的众人都自问难以避开。尤其是贼眉鼠眼的那人，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地足可用“如丧考妣”四个字来形容。之前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并不算多大，但依旧有不少人听到了，他可不敢保证莫斗这个暴脾气没有听到。此人嘴上虽然说得极是幸灾乐祸，但他也明白莫斗这人的武功并不平庸，总之自己要是与他对上了可不敢说可全身而退。原本他以为这玉九郎的手段想要制服此人绝对是易如反掌，而依着莫斗的脾气那是绝对要死撑到底，如此一来，保不齐裴度便要收不住力。真要是这样，那莫斗即便侥幸不死，这一身的武艺恐怕是废了。
然而，看着眼前这情形，这裴家的郎君可是要吃大亏啊！
但裴度接下来的反应却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震惊当中。
只见他双腿一撑，整个人便如同一只展翅的仙鹤一般直冲向半空当中，避开了这凶险的扑面劲风。
直到这时，包括裴度在内的众人才算看清，原来这道直取面门的物什正是那被裴度之前躲开的斗笠。
原来这莫斗脾气虽然暴躁，可他赖以成名的这套笠阵功却并不以刚猛著称，反倒以巧力、柔劲见长。莫斗刚一开始时使出来的依旧是这套功法中最负盛名的“飞去来”。而这一招的精髓可以说是将全套笠阵的特点表现的淋漓尽致——效用不在猛，全在“回”之巧力上。因此这被施加了回收之力的斗笠被裴度躲过之后并没有直飞出去撞在门板上，而是被莫斗别有用心地引导着斜飞上去，在众人的头顶盘旋着又绕到了莫斗的身后，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贴着背脊而出。莫斗也借机靠着脊背的发力又为旧力消散的斗笠补去了新的力道。
好在裴度的轻功身法着实不俗，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依旧凭此躲过了这一击。
但不知为何，众人只觉得那斗笠在被裴度躲开之后似乎变慢了，依旧在裴度的脚下盘旋。
裴度见此情形当机立断，直接在空中便硬生生调转方向虚空发力，径直向着莫斗冲来。
原本裴度给人的感受甚是温文尔雅，可他这一扑倒是大有雄鹰扑食的凌厉，而那莫斗却反而在以静制动。
不过是几次弹指的功夫，两人的情形居然发生了逆转。
但就在裴度即将沾到莫斗衣角之时，忽然背后感到一阵恶寒。在这紧要关头，裴度再一次使出了他那令众人自愧不如的绝妙轻功，整个人在空中忽然横向一转，令身后的斗笠再一次贴身而过。余力未消的斗笠并未掉落，而是如同只怪传奇中所描绘的那些护住法宝般围绕着莫斗盘旋了数圈，这才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莫斗的手中。
不得不说，莫斗此人脾气虽冲，但却也有几分过硬的本领。至少这收发自如，让暗器脱手之后还能如此纵横盘旋的手法，在场众人中，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但莫斗的性格终究是与这精妙的笠阵功夫难以相协调，于是这手功夫他早在数年前就已经遇到了瓶颈，虽然日夜苦练不辍，但终究是难得寸进。即便是他这样的性子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若不能另辟蹊径的话，恐怕自己此生都难以将这门功夫练至化境。
于是乎，这斗笠除了可以脱手掷出以外，也有另外的用法。
只见莫斗手抓着斗笠的系带，好似抓着一面圆盾一般径直向着裴度冲了过来。
这一下，裴度倒是皱起了眉头。
不为别的，只是他终究是个喜好风雅的世家公子，像莫斗眼下这般的莽撞打法是在是有些粗鄙。
于是裴度再次扬袖一甩，两条极为轻便的衣袖就这么拂在了斗笠的面上。
莫斗的前冲之势停了下来。
这两片衣袖轻飘飘的，看上去一点危害都没有，但带给莫斗的感受就像是撞上了一面铜墙铁壁。
虽然裴度的两只袖子在之前就已经给莫斗一种如墙如壁一般的感觉了，但现在他自己亲身感受之下，却还是有些震惊。
好小子，且看是你这二十来岁的小子与某家之间谁的功力更甚一筹！
二人的周身之间劲气涌动，就此拼上了内力。
在场的其他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了，毕竟，内力的比拼最是无巧可取，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了。
不过好在，那凶险的一幕并没有到来。
只听裂帛之声与破裂之音同时响起，却是二人真正接触到一起的物什撑不住了。
在漫天的碎屑当中，莫斗呆立在了原地，想到这顶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友”因为自己逞一时之强而就此破碎，他有些失神地望了望周围。
不知为何，被莫斗双眼扫过的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怪异。
“是晚辈无礼了，前辈……无碍罢？”裴度这把讨厌的声音再一次于莫斗的耳边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慌乱。
莫斗顿了顿，忽然有了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但他终觉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大踏步地从裴度身边走过，拉开关上的大门，连包袱细软都不拿地走了出去。
在走出门的那一刻，莫斗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起来。
但他没有停留，依旧走了下去，知道身影消失在了坊门之外。
屋内的众人也变得沉默了起来，因为这些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出言道贺。
而看似技高一筹的裴度默默闭上了眼睛，随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显然，方才的比试，他也并不是毫发无损的。
“郎君……无碍罢？”终究还是大牛试探性地问道。
“晚辈无碍，”裴度睁开了眼睛，回答道，“有劳诸位前辈费心了。”
“无碍变好。”
“是极是极。”
“正是如此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开始附和了起来。
若是让这位裴家的子弟出了什么闪失，那在场的众人可就真个叫大祸临头了。
毕竟，虽然这些人在江湖上的名头叫的是一个比一个响亮，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众布衣百姓罢了。
“只不过大牛前辈……”裴度忽然对大牛开口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赐教。”
“诶不敢不敢，郎君请说。”大牛立马满脸堆笑地回应道。
“那御铡刀老前辈，当真已经……”裴度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悲痛。
“唉……”提起这位御铡刀，大牛也是长处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想不到老英雄闻名一世，到头来竟折在了这座城里！”
“晚辈去岁还与他老人家相谈甚欢，不想当日一别竟成永别，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裴度终于忍不住低下了头。
“前辈可知，那钓叟为何要害了老前辈的性命？”
“这……鄙人也只听说这烟波钓叟三十年前横空出世，震惊天下英豪，之后便销声匿迹。近来甫一出世打算谋划一件大事。”
“哦？”裴度握紧了拳头，不知是在想着甚么，“可知是何等样的大事？”
“这……鄙人便不知了，只听说与一件包袱有关……”
……
后面发生了何事，李牧云已然听不真切了，因为他此时已然心神俱乱。
包袱么……
李牧云看了看鼾声大作的大夯，心头忽然涌现出了一阵凉意。
这偌大个城中，仿佛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鱼饵，而这些蜂拥而至的武林中人，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睁着咬食饵料的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