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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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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是人世荒凉, 遍地芜没。可你走了过来, 撕碎一片黑暗, 将破晓的光落下。”

    陈词第一次看见这句话,是在一本书里。不算是多么动人的句子, 但却莫名会觉得心颤。

    后来他听说改编的电影要上映, 和张齐让一起去影院的时候,看见影片主演从人群中间向自己走来, 在手心里写下了他的名字。

    其实是早就见过的人,再亲密的举动也都做过,但是在那样一场首映礼上,这个人踩着黑暗乍逝时的光一步步走近,他好像看到了些什么。

    看见光阴漫长,看见黑暗里生出花朵。

    时光漫长, 便知来路和归程。

    来于岁月不曾款待, 归于顾言。

    陈老师最终还是回了趟家,他自然知道顾言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但人一旦被娇惯着, 难免就会生出些小性子。

    陈词的小性子倒也不会令人生烦, 反倒可爱得让人想要再逗逗他。

    所以看见到了楼下都还将冷意刻在眼睛里的陈老师, 顾言就忍不住。

    他们挑的是晚上,冬天夜深, 一眼看过去,车窗外路灯泛着霜一样的冷光。陈词拉开车门就要下去,顾言却毫无预兆地探身凑了过来, 向上仰望着他。

    陈词给他吓了一跳,手上动作下意识停住,微睁大眼睛看向他。

    是非常暧昧又亲昵的姿势,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却看不明白顾言想做些什么,难免就将疑惑写在了脸上。

    车窗的夜色被灯隔开,顾言倾身向前,视线难免就比陈词低了那么一点,他微抬眼睫,一眼看见冷了一天的陈老师破了功,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兔子。

    他忍着笑意,直到视野范围内闪了一下光。

    顾影帝抬了抬眼睛,瞥见光点落在陈词脸颊,最终止于右耳。

    他收了调笑的念头,伸手向前,捏了下陈老师耳朵,轻声问:“真不搬过去吗?”

    耳垂麻麻的,带着些恼人的热,陈词抬手将这人作怪的人拍了下去,“不搬,别闹。”

    顾言倒也听话,轻笑了一下侧身坐好解安全带,“那先上去吧,至少这个寒假把时间给我,可以吗?”

    夜静悄悄的,小区是普通的居民楼,又是过年的时节,细听就能听见亮着灯的屋子里传出笑闹声,陈词怔了怔,没有回答。

    顾言也不追问,戴了口罩下车,站在一边等陈词。

    这人生的很好看,就算站在夜色里也能看见眼角含着笑意,温柔多情。

    本身就是艺人,顾言知道怎么笑最好看,可是陈词却能分出来他笑里几分真心几分假装,就像现在,他清楚地看见这人掺了一点装出来的失落,但却没办法拆穿。

    他想到顾言轻声又无奈地在他身后说自己想到了以后。

    陈老师以前不愿去想那些虚渺到抓不住模样的东西,但是真的在一起之后,难免会对未来有所期盼。

    期盼着能长长久久,期盼着此生安好。

    ……

    耳垂上还泛着热,他眨了眨眼睛,开门下车,从顾言身边走过,轻声道:“上去吧。”

    窗里是黑洞洞的一片,他怕黑,但身边有束光。

    楼道里的应声灯年前就坏了,陈词一步刚迈上去,身后那人就跟了上来,手心被一个温热的物体抓住,呼吸声在一肩之隔。

    心莫名地就安了下来,连带着那些隐晦地绕在脑海里好多天的事。

    屋子里跟走之前没两样,书房里还零落地散了一地的书。

    顾言站在房门口,扫了一眼,看见那些年代久远的辅导资料,挑眉:“你以前用的?”

    陈词眼皮跳了跳,“嗯。”

    书册散落一地,怎么看都是不太正常的画面,可是顾言什么也没问。陈词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他正蹲在地上翻着什么。

    他将衣服放到沙发上,迈步走了过去。

    是高一时候用的资料,上面化学方程式陈老师都记不清几个,但是笔记却写得工整干净,像极了他这个人。

    见他走过来,顾言抬头笑了下,索性就坐到了地上,轻声道:“陈老师您字一直都写得这么好看吗?”

    陈词一怔,在浅薄的记忆里,顾言似乎总喜欢夸自己。

    夸自己长得好看,夸自己温柔,连年少时写的笔记都能被他拿出来夸一下。

    坐在地上的这个人有着天然的明星光环,偏偏这时候他将光环褪下,和世间所有相爱着的恋人一般,翻开对方那些被时光遮掩的故事,笑着说一说过去,陈词突然就想到了以后。

    他不知道顾言想的未来是什么样,但是陈老师想到了一间书房。书桌裹着年代感,桌角漆皮掉了一块,露出内里的白芯儿。应该是春天,窗外月季开的漂亮,光露进来,桌边坐了一个人,头发花白,眼镜架在鼻梁上,批改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试卷。

    那是陈老师。

    工作累了的时候,他应该会捏捏鼻梁抬起头来,或许恰好对上某人视线。

    那人年华老去,容颜不复,却依旧是记忆里的青年模样。

    光照在他脸上,周身都镀了一层柔光,陈词想象不出这人老去是什么样子,所以依旧是好看的。

    好看到会溺进他的眼眸里。

    窗外阳光正好,他听见虫鸣鸟啼,看见花开草长,却只能想到一个人。

    想到这个人与自己白头。

    ……

    出门的时候脚被门槛绊了一下,陈词低下头,瞥见鞋柜下方有一个信封,看起来像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陈词有些怔怔。

    顾言站在门外走廊里等他,见状刚想走过来就见陈词已经快速地弯腰捡起信封,转身关灯锁门跟他出来。

    在一起久了,两个人都默契得可怕。

    陈老师不是一个愿意将自己剖出来给别人看的人,所以很多事顾言都不会主动去问。

    他有很多种方法去了解陈词那些不愿说出口的故事,他不想惹陈老师不开心。

    可是下楼的时候,陈词停在车前回头看了一眼。

    楼道里黑洞洞的一片,里面什么都没有,顾言不知道陈词在看什么,就只能静静地坐在车里等他。

    小区里栽的梅花这时候正开得漂亮,陈词就站在梅花树旁,顾老师看出了神。

    他想起来年少的时候,在操场外玫瑰丛边看见的少年。

    这人不论过多少年,都有着浅薄的少年气,会让人看见就觉得很美好。

    他愿意守着陈词身上那些不对别人流露的少年气,也想要这一辈子他都在自己能一眼看见的地方。

    车灯照出一片雾气,顾言终于回过神来,按了一下喇叭。

    陈词被惊醒,扭头走了过来。

    刚一进车里手就被人捂了住,他听见身边这个人略带不满地责备,“冻着了怎么办?”

    双手交握,温度就很容易感知到,直到感觉自己手心不再那么冰凉的时候,这人才松开了手。

    可能因为小时候没怎么吃过甜的东西,所以吃到的每一颗糖陈老师都会记得很清楚,他记得年少从病房醒来时从护士姐姐手里拿到的那颗糖,也记得身边这个人给自己的每一分甜。

    信封被他折了两道塞进了口袋里,他不是很想看,但却想说些什么。

    马路边行人车辆都很少,空气里有很淡很淡的硝.烟味,陈词将车窗关上,想了想,还是出了声,“我爸回来了。”

    很奇怪,明明不愿意提起这个人,但是这时候他却想主动说出来。

    很早以前有些东西总想瞒着,可是在想起来顾言之后,就懒得去掩饰了。

    他想了想,不知道从哪开始说,又觉得以前那些事这人十有八九也都知道,索性就从最近的开始说,“年三十那天他来敲我家门了。”

    少年时期有着置之死地的狠绝,可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反倒不那么决绝了。

    他还是不喜欢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甚至在看见他的时候,还会有丝丝畏惧并着厌恶从骨缝里漏出来。

    可是时间教会了他从容,也教会了他掩饰。

    陈词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那个人和解,但他总要和自己的过去和解。

    他会在弄乱一地书籍,找到年少时曾遇见的庆幸之后,起身开门,直视那个男人的眼睛。

    会从容地将他邀请到家里,让对方知道自己过得很好。

    也会大度问他需不需要喝些什么。

    每一句问话都恰到好处,每一个举动也都透露出涵养。

    有着对陌生人应有的礼貌。

    “大概是我做的都太正常了,他反倒吓到了。”陈词低声笑了笑,“我去厨房倒个水的功夫,出来人就不见了。”

    陈老师说话声音总是清淡的,这时候却有自嘲未加掩饰溜了出来,顾言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却觉出点点的疼。

    车速并不快,陈词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说些什么,像是在掩饰慌张,又像单纯地闲聊,顾言时不时会应他一两声,也不打断他,安静地听这人诉说。

    听他说起现在,听他说在过往时光里找到的零碎美好。

    那些破碎到几乎失落在时间里的美好,全被陈老师拎了出来润色。

    到家门口的时候,顾言车停了停,没开进车库里。

    别墅对面的那幢房子始终没有开过灯,陈词看见顾言向那边看了看,然后听见他说:“玫瑰快开了。”

    陈老师几乎以为自己幻听,静默半晌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才二月呢,你在想什么。”

    顾言笑开,侧过头对上他的眼睛,“想您呢,陈老师。”

    光线柔和,这人又笑得温柔,陈词听见自己心跳慢了一拍。

    然后他听见身边有什么声音,淡淡的,裹着倦懒随意。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求婚比较合适,可是现在我就想跟你一直在一起怎么办?”顾言半无奈地轻声问。

    过了半晌,他又听见他笑着说:“花期吧,陈老师您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