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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萌没有说话,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徐碧娥却耐不住了,他拍了拍桌子,问:“问你话,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名字?”
众人都看着郝萌,徐无鬼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也太过陌生,因此也并不太能搭得上话。
郝萌回过神,问徐碧娥:“徐无鬼是你师父?”
徐碧娥道:“是!”
郝萌点头:“那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徐碧娥蹙眉道:“你认识我师父?”
郝萌摇头:“我不认识,不过听说过你师父的名字。”
“开什么玩笑,”徐碧娥像是不信,嗤笑一声,“师父他老人家许多年都……”他话头一顿,问郝萌:“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郝萌啊。”郝萌问:“你师父现在还活着么?”
这话一出,徐碧娥差点跳起来,指着郝萌的鼻子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郝萌赶紧解释,看徐碧娥的样子估计是还健在了,就问:“他现在也在海桥市?”
徐碧娥似乎经过刚才的几句话,对郝萌实在不大有好感,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
郝萌想了想,道:“我能去看一下你师父吗?”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安静了一下。
这好端端的和个踢馆的人来打个牌,突然就变成了要拜访对方的师父,怎么看这发展的路子也不大对。方大海问:“萌萌,你认识这位碧娥姐姐的师父啊?”
“碧娥姐姐”四个字一出来,徐碧娥的脸色立马又变得铁青了。他好像一腔怒火无所发泄,干脆就发泄在郝萌身上,冷笑道:“说的轻松,你算哪根葱,凭什么想见我师父就让你见了?你有什么资格?”
窦豆小心翼翼的提醒:“他刚刚打败了你。”
徐碧娥噎了一下,自动略过了窦豆的话,道:“没门!”
“为啥不行?”郝萌揣摩着他的脸色,“难道你怕我见到了你师父,一不小心把你师父也给赢过了,没面子,不敢让我过去,不敢让你师父见到我?”他点头:“也是,师徒两个都输在我手里,说出去确实有点丢人。”
他说的这么像模像样,仿佛真的已经和徐碧娥的师父打了一场,徐碧娥的师父还输给了他一般。徐碧娥顿时怒气勃发,道:“大言不惭!你怎么可能赢得过我师父?我师父半局不用就能秒杀你!你居然好意思说这种话?”
“但是你的样子明显就是很怕我啊!”郝萌诧异。
“谁怕你了?!”
“你要是不怕我,你就带我去见你师父。你要是不带我见,就是你怕我太强。”郝萌道。
徐碧娥气的说不出话来,俱乐部的人看的分明,郝萌就是故意激徐碧娥说的话,不过徐碧娥的个性也实在太好捉摸了,七情六欲都在脸上,一看就是很容易被煽动的类型,尤其是不甘心被人比下去,自视甚高又死要面子。
徐碧娥这会儿有点暴躁的看着郝萌,又面带不忿,郝萌也不急,还问燕泽要了杯水,喝水润嗓子。
过了一会儿,徐碧娥突然一咬牙,道:“看就看!说好了,你只看一眼就行了,不要废话,不要凑热闹,也……”他脸上突然爬上一丝红晕,“也不要说我输给你的事!”
“哦!”郝萌悠长的叹了口气,很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我懂我懂,考差了不敢回家给爸妈看卷子的娃都这样。没事儿,那就这么着吧。”
徐碧娥像是很艰难才做了这个决定,一转身,吐出一句:“快走吧!”
“现在就走?”郝萌诧异。
“不然呢?”徐碧娥反问:“过期不候!”
老实说,郝萌刚提出来这个要求,是想到徐碧娥最后会答应,可也没想到现在马上就去看。说起要真马上去看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心中也还是没底。毕竟毛一胡把这人形容的极其可怕最好见了就绕道走,这要单独去看,还真怕着了道。
这条命是捡来的,还有正事要办,郝萌可不敢想以前一样可劲儿随便造了,想了想,就对燕泽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徐碧娥已经忘楼下走了,其他人还在,燕阳问:“你让燕泽跟你去干嘛?”
“我一个人有点害羞。”郝萌道:“两个人胆子大一点。”
“那我陪你去吧。”方大海自告奋勇:“海哥在一边给你壮胆,保管有安全感。”
“不不不,”郝萌说:“燕泽就够了,这顺带不是还要买东西嘛,就顺路了。”他冲燕泽挤眉弄眼。心里想的却是,方大海虽然胆大心细出奇制胜,但是对徐无鬼这种段数比较高的老鬼,还是燕泽这种比较靠谱,必要时候还能黑吃黑。
燕泽倒是意外的好说话,随手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道:“无所谓,反正顺路。”
“可是,”应秀秀问,“那个叫什么鬼的是什么人?哥哥你怎么认识他的?”
郝萌说:“还记得之前我告诉你们,我师父从前输给一个人,后来就迫于赌注隐姓埋名不再用原名生活了吗?”
应娆:“难道他是……”
“徐无鬼就是和师父打赌的人。”郝萌道。
燕泽开车送郝萌去见徐无鬼,郝萌坐在副驾上,徐碧娥坐在后座上,透过后视镜,也能看得出徐碧娥满脸不高兴的模样。
不过郝萌这会儿也没心思关照他的想法,他还在想徐无鬼的事。
毛一胡和郝萌吹过的牛逼里,大多数都是他大获全胜金光闪闪的时候,徐无鬼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惨烈的一次败笔,毛一胡为此耿耿于怀了很多年。
对于徐无鬼的了解,郝萌全都是从毛一胡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总结起来就是孤僻、暴躁、阴鹜、小气、狠毒、自私……的一个老鬼。估计毛一胡是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形容人不好的词都关照在徐无鬼三个字上了,当然郝萌也一度认为,毛一胡肯定是在故意抹黑徐无鬼,要真有这个人,毛一胡不甘心输在这个人手上当了一辈子缩头乌龟,所以才大肆在自己徒弟面前抹黑他。
“徐老鬼这个人啊,你师父活了这么多年,就没看到过这么没人性的人。当初和他打牌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输的倾家荡产的。这个人专打大牌,赌注高的不得了,不喜欢美人也没什么爱好,你说他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没用!他就是喜欢看别人输的一无所有的惨样。”毛一胡的话又在郝萌耳边响起,他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虽然说赌场无父子,那都是戏言。听说徐老鬼当年还有个哥哥嫂嫂,也被他赢得连给儿子治病的前都输了出去,啥也没有。”
“你师父我,当初是本着为民除害,除暴安良的一颗红心跟他打赌,谁知道被那老鬼算计,输了一张牌,满盘皆输。我和徐老鬼打的那一场,是徐老鬼这辈子第一次和人打牌的赌注不是钱,当然了,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你师父比那些金山银山值钱多了!那老鬼虽然做人不怎么地道,眼神却还是不错。”毛一胡又絮絮叨叨的说:“他是把我当做宿敌,遇到过的最能威胁到他地位的,最强对手,所以才想方设法的把我轰出去。”
郝萌那时候听得耳朵生茧子,就道:“你还是输了。”
“输了又怎么样!输到一无所有,指不定哪天我就翻身全赢回来。”毛一胡浑不在意:“再说你师父我是那种会讲究虚名的人吗?韬光养晦个几十年,徒弟你再遇到那老鬼,替师父我灭灭他的威风,也不错嘛。去,”他吩咐郝萌:“再刻三十张幺鸡图。”
他就只有愤愤的捡起地上的小刀来。
现在想起来,人生的际遇不可谓不奇妙。毛一胡说也许日后郝萌会遇到徐无鬼,他还觉得一个虚构的人怎么可能,就算是真的,人海茫茫,指不定徐无鬼早就作古,没想到还真被他遇到了徐无鬼的徒弟,还和徐碧娥打了一场。
徐碧娥打牌的风格,郝萌一开始就觉得似曾相识,后来想了很久,陡然间想起,毛一胡每次说起徐无鬼的时候,都要兴致勃勃的把徐无鬼的牌章演示一遍给郝萌看。那牌章诡谲混乱,一团乱麻,没有清晰地脑子和眼力,练对方的路子都判断不出,更别说对症下药了。
徐碧娥到底只是徐无鬼的徒弟,手法还稚嫩了一点,甚至连毛一胡演示出来的徐无鬼的牌章都比不上,郝萌因此还觉得犹疑,只是越是打下去,徐碧娥和记忆中毛一胡演示的徐无鬼的牌章一般无二,才让他的猜想继续下去。
后来也果然证实了,徐碧娥就是徐无鬼的徒弟。
郝萌其实也没想做什么,他对什么代替毛一胡战胜徐无鬼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就算他愿意,徐无鬼要真是那么孤僻暴躁的老头儿,肯定也不乐意和他这么个小年轻打。
他就是想看一看,毛一胡年轻时候的劲敌,最后把毛一胡轰出雀坛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毕竟这世界上能让毛一胡吃瘪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徐碧娥一路上都不怎么愉快,车子在一处疗养院附近的小区门口停下来。
燕泽停好车,几人走到小区门口,徐碧娥道:“跟我上楼,不要多话,”他警告郝萌:“看一眼就走啊!”
郝萌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徐碧娥把徐无鬼看顾的跟个不能被人看见脸的古代闺秀一样,再想想自己和毛一胡,毛一胡经常把他从街头撵到巷尾,街坊邻居没有一个不认识他们爷俩的,也是对比。
楼层不太高,大概是为了照顾老年人,徐碧娥到了一户人家,拿钥匙开了门,一进屋,顿时感到一阵冷清。
因为是冬天,屋里没有开空调,也没有开电炉,光线不怎么好,灯也没亮,进去后,黑黢黢,冷飕飕的。
郝萌缩了缩脖子,徐碧娥对郝萌两个摇了摇头,自己穿过扇门,走到客厅,小声道:“师父。”
这一声“师父”,喊得实在是毕恭毕敬,郝萌甚至打了个冷战,心里泛起嘀咕,感情别人家的师徒都是这样相处的?那想想他和毛一胡成天鸡飞狗跳,还真是不大一样。
他扭头看了看燕泽,燕泽正看着里面,郝萌觉得,燕泽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多问什么,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燕泽的智商,大概不用问什么也自己推敲的出来。
然后,他又被里面的一声咳嗽吸引了注意。
客厅的躺椅上,突然坐起一个人。因为刚才太黑了,没亮灯,大家都没看清楚,这会儿冷不丁一个人坐起来,郝萌吓了一跳,没注意碰响了了隔断上的花瓶,花瓶眼看着要倒,被燕泽一把接住,重新放了上去。
郝萌才松了口气,就听见躺椅上坐起的人厉声喝道:“谁?”
声音混沌古怪,像是含着什么东西,嘶哑沉闷,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燕泽略一思忖,就把门打开,郝萌也跟着走进去,走进去的时候,顺手也把灯打开了。
躺椅旁边,徐碧娥大惊失色的盯着他们,又很紧张的低头看着躺椅上的人。
郝萌也看去。
躺椅上坐起来的是一个干瘦老头儿,年事已高皮肤松弛,松松的搭在骨头上,显得有点可怕。他一双眼睛极为阴鹜,鹰钩鼻更让人觉得他不近人情,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棉衣,枯瘦的手握着电视机的遥控器,活像个穿越过来的黑巫师。
黑巫师盯着郝萌,没什么表情,问徐碧娥:“他们是谁?”
“他们是我的……朋友。”徐碧娥道。
郝萌说:“您是徐师伯吧,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