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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想起当日和皇甫逍在那布阵图上面的发现,眼前一亮,他们,应该是去了那里了。
布阵图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地名,叫做牧原,记得曾经在骊山山上见过一本书,上面有说到这个地方:深秋寂寥,雾气蒸腾,人皆不可视物,唯莽然渡之。
意思便是说,在深秋季节,那个地方终日笼罩在浓雾之下,即使有着照明火把,亦是看不见其他景致的。
而如今,整个军营已经搬空,或许就是为了孤注一掷,引大兴国军前往牧原做此一搏吧?我依旧很好奇,我军遇到的不可预料不可言说的灾难性大事到底是什么,但现在已经不是再做多想的时候了,我翻身上了马,一扬鞭,马蹄奔放开来,牧原,我这就来了。
牧原里军队驻地毕竟是有些距离的,直到傍晚时分,我才看见那雾气蒸腾的牧原,恍如仙境般的牧原里,竟然有着不绝于耳的叫喊声,厮杀声,我皱紧了眉头,拉了拉缰绳,冲进那片迷雾。从怀中取出离开福银城时毒圣所送的夜明珠,却发现,这珠子在这样的朦胧雾气中一点作用没有。身边人气流动,但我却没有办法判断是敌是友,故而,不知如何处置。犹豫下,护住自己,缓缓前移。
扑鼻的血腥气让乘风有些滞步,我在这不散的浓雾中彻底失去了方向。我不知道,皇甫逍为何敢如此孤注一掷,他何来的把握?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皇甫逍到底如此动作。因为面对这些,我是没什么办法的,我只知道,牧原是可以利用的先天之地,然而,如何利用,我浑然不知,一如现在的懵然。
思索间,耳边冷风肆虐,一伸手,竟是一支有毒箭矢,上面猝着剧毒的闪着寒光箭头,似乎有些明白皇甫逍要做什么了。我低下身,任箭矢四处纷飞。心中低叹,难道我还要葬身在这箭海之中?
顺手再次捞起几只箭矢以后,身边似乎来了一个人,他身上的气息很陌生,但是,他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我微微仰首,在雾气中竟然看见了一双异色的眸子!
震惊之余门,我想起当时在追风楼见到的那个异域“皇子”,原来,延启国果然在这次战争中占有一席之地了。对着他的眸子,我笑了笑,没开口。可他却扬起嘴角,戏谑的笑道:“这位小姐,自从追风了一别,本公子可思念至今啊!”
果然,他一早就识破了我的女儿身了,原来,那日早间在追风楼的一场闹剧的确是将我自己暴露在敌前了。我抿了抿唇,也笑道:“真是小女子的荣幸啊!”
“那小姐就随本公子去喝香的吃辣的吧!”
如此轻佻的话语被他说出来,我却一点不觉得被侵犯,这个男子自来我身边为止,身边箭矢明显少了许多,而他的外衫,在雾气中竟也可以看出来微微鼓起。这个男子的罡气之功显然要高出我许多了。
我没再理会他,转身欲走,他没有来拦,然而下一瞬我就看见有士兵匆匆神色,从我身边骑着马到那异色眸子的男子身边,似乎在报告军情。我回过头去,那一刻我们之间的雾气明显淡了下去,我看见他有些歪着嘴角对我笑道:“小姐,我们定有再见的一天的。”
语毕,他的轮廓和他身边来报告军情的士兵就掩在了浓雾之下,我急忙行到他们原来站的地方,早已没有人影了。
“云舒!”
皇甫逍?!我蓦然回头,他就站在距我一尺之外的距离,看我的眼神中有着惊喜。我走过去,他拉过我的手,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微微笑道:“我已经离开了,如今不过是再来,你不可以赶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须臾后,他才叹气道:“好。”
这时,身边早已没了什么杀气,似乎有着什么在悄然撤退。我仰首问他:“大兴国的军队呢?”
他环视了一眼浓雾下的四周,道:“除了被诛杀了的,其他的都已经撤走了。”
这时,战鼓响起,皇甫逍眼底有着放松,我知道,战事结束了。我们相携漫步出了牧原,才看到那陆续离开牧原的士气高昂的曜日国士兵,到最后,才看见商若驰。他的眉眼疏朗了许多,但是,并没有别人心中的那种激动和兴奋。
该是撤退的时候了吧?
很快,商若驰来到我们面前,他看我的眼底有着疑问,我微笑道:“商小姐由我师弟护送到福银城,元帅尽可放心。”
他点了点头,对站在周围的许多士兵,沉声道:“众士兵听令,即刻回营!”
“是!”
即使这次战事是在浓雾中进行的,即使我军掌握了先机,但仍旧有着伤兵。就因为是孤注一掷,连运送伤兵的担架都不够用,就因为是孤军一掷,连军医都少之又少。
“云舒,我们共乘一骑吧。”
我的视线从那些伤兵身上移到皇甫逍身上,他也正看着那些急需医治的伤兵,我笑着点头。下一瞬,他已经落在我的马上,他对不远处的一个将军道:“沈将军,将我的马拿去运送伤兵。”
既然有人开了先河,就有人跟着效仿。很快,马就被让来让去了。可我已经没有心思再看,坐在乘风上,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任由秋风拂过。他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揽着我的腰,缓缓行在这草原上。
回到军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士兵们不惧疲累,已经在外面开了庆功晚宴了。热情高涨的士兵们将战盔扔向高空,复又接了回来,所有的酒都是临时从向宇城运来的,搭着卤牛肉让士兵们大快朵颐。
我放下手中的帐帘,对着一片死寂的帅营中的诸位将领,微微笑道:“外面如此热闹,各位真的不打算出去看看么?”
那些将军们面面相觑后,又全将视线递到商若驰和皇甫逍身上,嗫诺不敢开口。见如此,我亦不好再开口,我走过去皇甫逍身边坐下,将手放在他伸出来的手上。这时,商若驰浅抿一口薄酒道:“诸位若有想要出去与士兵们饮酒作欢的就出去,本帅绝不拦阻。”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后,已经有几个大胆的将军将脚步迈了出去了。皇甫逍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抬头看着商若驰不着痕迹的狠戾,想出声提醒又不好动作,这,是商若驰要考验他们的应事能力吧?
“慢着!”
开口的人是凌将军,一个不苟言笑很沉默的中年男人在人群后面开口道,所有人都看着他,只见他稍稍尴尬了一瞬,站到前面来,对那几个要出去同欢共乐的将军道:“各位将军,大家都知道我军如今已经到了很关键的时候,这个时候纵容士兵们享乐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如果我们也失去了分寸,那后果将是不可设想啊!”
无可否认,听见这一番话,我们都有动容。看着看似寡言布满沟壑的脸,我突然觉得作为上位者,商若驰固有冷漠了。
那几位将军已经面带愧容的回到他们原来的位置上了,但,商若驰看着他们的眼底依旧有着阴翳。其实,只要他们有走出这个营帐的动作,就已经判了罪吧?
皇甫逍淡淡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不着痕迹的开口道:“自我军来到这里,已经连胜两场了,于情于理,都该要庆祝一番。不能因为明天有着危险,而放弃今天高兴的权力,商元帅,你说是吗?”
就这一刹那,气氛显然冷凝了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又变,甚至于我,都不知道皇甫逍如此建议的真实用心。
一会后,商若驰正视着皇甫逍,站了起来,生硬的笑道:“王爷所言极是,那就请王爷与本帅一道去参与这与众将士同乐的宴会中吧!”
“元帅请!”
他们都做得谦谦有礼般,可是,那暗潮低涌,却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的了。
出了帅营后,那些正欢欣鼓舞着的士兵们一见皇甫逍和商若驰都面带微笑的走了出来,气氛更是被推到了高潮。
战事暂歇,把酒高欢。
夜至深处,终将退场。
虽不至极深的秋,但毕竟是深夜了,秋风吹在身上我还是有些止不住的瑟缩起来。拉着我手的皇甫逍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着我,许是喝了酒的关系,他眼底晶亮莹澈,张唇问道:“你冷吗?”
未及我回答,他就已然脱下了身上的外袍,不由分说的披在我身上,揽着我的肩膀往回走去。我看了看身边的营帐,心知我们是要去他的营帐,于是笑道:“逍,我们这是走错路了吗?”
“呵!”他笑了笑,将我搂得更紧,道:“没有。难道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我想了想,明天是九月二十八。
周围只有我们两人的气息,更多的人躺在军营前方的篝火晚宴处了,我转过身,抬头看着他,心中泛过的是深深的感动。
有些人,相视一眼,就是一辈子。而我们,花了多少时间才换来如此的会心一笑?
那一夜,我们相拥而眠,他有着酒气的气息喷在我耳边鼻尖,他有力的手禁锢着我的腰。倚在他的怀里,这一夜,无梦,安眠。
不论过了多久,我都不能忘记那个夜晚,单纯的相拥而眠。
醒来的时候,他正支着身子,躺在我身边,一根手指勾着我的青丝,见我睁眼,笑道:“你醒了?早啊。”
我用眨眼代替了点头,嘴角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欢。我又往他的怀里窝了窝,懒懒道:“什么时辰了?”
“吃早饭的时辰了……”
“报!”
外面突然传来的士兵的报备声响起,皇甫逍抚着我的头发的手顿了顿,在我耳边轻声道:“你等等。”
这个时候来报,应该是大事吧?我坐起身,笑了笑,安慰道:“你去吧,不用管我。”
他在我的颊上和额上各吻了一下,才起身道:“等我回来。”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俊逸的身形走向营帐外,轻轻笑了。看了看这已经很熟悉的营帐,蓦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够矜持了。但这些重要吗?不,不重要了。
大概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我才走出了他的营帐,外面站的亲兵见我走出来,脸色竟一丝未变。我心中不禁暗笑,原来都已经是心照不宣了呢!
皇甫逍到这个时辰都没有回来,想必是有事耽搁了吧?我没有再做等待,只是对那两个亲兵嘱咐了几句,就寻了我的乘风,欲去散步。
一路没有什么目的,就那样闲晃,不多时竟然到了清岈河边,我翻身下马,却对清岈河边缓缓站起的两个身影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见他们回头,我的嘴角不自觉的咧起一个角度,我走过去,福身道:“云舒见过秋老爷和洛老爷。”
“啧啧,”罗老头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道:“云舒丫头,你太厉害了,怎么就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呢?”
我笑了,见秋老爷依旧是大家都欠我钱一般的智谋深远的模样,笑道:“洛老爷玩笑了。今日是九月二十八,秋老爷当时跟云舒说过,在云舒生辰之日会来。”
“咦,不是三小子告诉你的?”
“不是……”
“最近你又受伤过?”
对于秋老爷的蓦然开口,我应该是习以为常了。联想到当时因为毒圣而受的内伤,便恭敬道:“是,前不久不小心受伤了。”
“看来恢复的还不错。”秋老爷的视线在我身上逡巡一番后,捋了捋胡须,道:“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与他人有异,就要尽量避免意外的发生。”
与他人有异?我抬起头,见两位老人又是一副什么都不能告诉你的表情,就放弃了再追问的打算。我想了想,还是认真道:“是,云舒知道了。”
“嗯。”
稀薄的阳光透过枫林,照在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暖意。我认真的站在一边,看着两位老人比试起武功来,虽然不知缘由为何,但毕竟很有趣。
一个闪身之间,秋老爷手中的树枝已经架在了洛老爷的身上,即使洛老爷的树枝抽中了秋老爷的腿,呵,还是秋老爷技高一筹!
但,下一刻,洛老爷竟然极其败坏的吼道:“每次都是这一招,师父偏心!”
然而秋老爷只不过是随意的一瞥,漠不关心般道:“愿赌服输,怨不得别人!”
赌?赌什么了?
“哼!”洛老爷用鼻子狠狠地哼了一声后,将视线投到我身上,大声喝问道:“丫头,你跟三子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