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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伯鸣挽起袖子,拿起一块干净的布不住擦拭刀具,腰间系着围裙,一副磨刀霍霍的疱厨模样。两个生员握住铁叉把黄獐放到“桌子”上,黄伯鸣手里的刀具一晃,一片明亮的刀光出现,对准黄獐削了下去。一刀下去就是一片薄薄的肉片出现,一个生员打起了下手,用筷子把肉片夹起,摆放在一个精细瓷盘里。
陈晚荣进得厅堂,下得厨房,自认为刀功不算好,也还拿得出手。黄伯鸣这手刀功比起鲈鱼脍那种惊人的刀功自是远为不如,但一个读书人有如此刀功,很难得了,陈晚荣不得不服气,赞道:“好刀法!”
黄伯鸣轻笑道:“晚荣兄过奖了。我们在读书之余,做点其他事,怡情而已。”嘴里说话,手里的刀不停,不一会儿功夫,黄獐就给他削得只余一具骨架了。骨架上虽有不少肉,一个读书人能削到这种程度,很不错了,陈晚荣再次赞叹。
鼻架并没有扔掉,黄伯鸣手中刀对准骨结割下去,毫不费力就把骨头拆解开了,放在盘子里,堆成一座小小的骨山。
用布擦拭着刀具,黄伯鸣笑道:“晚荣兄,这是疱丁解牛的办法,找关节动手,不用费多大的力。”
“疱丁解牛”的典故,陈晚荣是知道的,高效率而不费力,对他这说法很是赞同,不住点头。
在黄伯鸣削黄獐的时候,齐贤明也没闲着,把野鸡野鸭用刀切成块,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这野鸡野鸭只需要把泥除掉就成,那香味四溢,特别诱人,齐贤明不顾形象,趁切鸡的便利。抓起一块塞在嘴里。一边切一边吃,还一边赞:“好吃,好吃!又香又嫩!”
瞧他那副吃相,真让人好笑。生员们目不转睛的盯着齐贤明,不住吞口水,发出轻微的咕咕声,要不是顾忌读书人的形象,早就围上去大吃了。
菜肴准备好,摆放在“桌子”上,盘重盘。碟复碟。摆了足足几十盘。生员们把酒坛搬出来。拍开封泥,斟在碗里,一人一碗。瞧这模样,一定要来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了。
黄伯鸣端起酒碗,望着眼前的美味,也不废话,连祭酒致词都省了,冲陈晚荣道声请,喝了一大口,抓起一块野味塞在嘴里,不住点头。赞道:“好吃。好吃,真好吃!”嘴里塞着野味。吐字不清,听起来就象唔唔声。
陈晚荣道声请,喝了一口酒,抓起一块黄獐肉,味道挺棒。生员们自是不会落后,喝酒吃肉,一时间好不热闹。最受欢迎地就是野鸡野鸭了,陈晚荣只尝了一块,就给他们吃得精光。这些读书人,平日里斯斯文文,文质彬彬地样子,一遇到美味形象不再,不了解他们的一定会把他们当作“净丐。”
杯来盏去,热闹非凡,吃到高兴时,更是引吭高歌,一人唱众人和,歌声悠扬。原野,歌声,让人生出飘然出尘之感。
酒足饭饱之余,他们又诗词唱和,玩闹了一阵子,这才兴尽而归。
一路上说些趣事笑话,回程倒也轻松自在,很快就到了宁县,陈晚荣与黄伯鸣他们作别而去。
罢到门口就听院子里闹哄哄的,离去时的宁静全然不见了,又恢复了以前的热闹景象。
“晚荣,你才回来!”陈王氏一把拉住陈晚荣,嘴里虽是在埋怨,脸上尽是笑颜,年青了十岁都不止。
她的话就是那些雇工们要说的,无不是热切的打量着陈晚荣,好象有什么大事要陈晚荣做似的。陈晚荣略一扫视,发现多了不少生面孔,这些生面孔站在熟面孔身边,眼巴巴的望着陈晚荣,眼里满是热切之光。
陈晚荣明白过来了,敢情是雇工们把亲友带来了,等待他这个掌柜点头认可。念头还没转完,陈老实凑过来,拉住陈晚荣另一只手,在陈晚荣耳边轻声道:“晚荣,你二叔二婶来了,你快去看看吧。”不等陈晚荣说话,使劲拽陈晚荣陈王氏白了陈老实一眼,拉着陈晚荣道:“晚荣,你姨和你姨夫来了,你去见过。你小时候,你姨可疼你呢。”
小时候我在另一时空!这话陈晚荣不能说,笑道:“爹,娘,等会我再去见他们,现在先把别地事情处理一下。”先把雇工搞定才是正理,至亲见面虽然人情味十足,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不必急在一时。
陈老实想起自己地二弟可怜得连姓都没有了,陈晚荣出息了,可以给他长脸子了。要是陈晚荣当着弟媳地面夸赞几句二弟,那该多好,多有面子,哪里会同意陈晚荣的话,脸一沉:“晚荣,你二叔小时候没少疼你,你得去见见。”
他那点小九九陈晚荣心里很明白,一指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雇工们:“爹,你说要他们等我好,还是让二叔等我好呢?”
陈老实虽是急着让弟弟长脸面,扬眉吐气一回,可是要这么多人干等着这事他又做不出来,一下子愣住了。陈王氏放开陈晚荣,一推陈老实:“老头子,走。晚荣,你要快点啊。”
还是娘疼人,陈晚荣应一声,还没有说话,王中则拉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到陈晚荣面前,轻喝道:“快见过东家。东家,这是我不成器地小儿子王守义。”
陈晚荣一瞧,长得不算好,也不算差,在乡下人眼里一定要算帅哥了。人倒也机灵,忙向陈晚荣施礼:“见过东家。”
右手一伸,陈晚荣拦住道:“免了,别来这虚礼。”
王中则赶紧介绍自己儿子的能耐:“东家,守义别的不敢说,做事还算勤快,不偷懒,脑子也好使,就是不愿做木活。守义,快把你的手给东家瞧瞧。”
王守义虽是不明他的用意何在。仍是把双手摊开。陈晚荣一瞧。手上满是老茧,在家里没少干活,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老茧。庄稼人是不是勤快,看手上的老茧就知道了,这法子还真不错。
“东家,我和谢兄弟换着推荐。我推荐他的叔叔来做木活,他推荐我的小儿子跟着您做香皂。要是东家瞧着顺眼,就请收下他。”王中则很是紧张地看着陈晚荣,解释起来。
陈晚荣点头道:“要是你不嫌弃地话,就算你一个。”
“谢东家。谢东家!”王中则不停作揖。
王守义乐呵呵的笑着。冲陈晚荣抱拳行礼:“谢东家!”
开了个好头。其他人大受鼓舞,忙着给陈晚荣推荐人手。陈晚荣一一“面试”都还不错,全收下了。取出合同。叫他们先看看,要是觉得合适,就签字。
老员工们把合同略一检视,和自己签地合同一点差别也没有,忙怂恿他们快签。相信他们不会害自己,新员工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签字划押,这事就算办成了。原本要搞半天的事。只一忽儿功夫就完成了。
陈晚荣把合同一收。这才去见二叔二姨这些至亲。陈老实的二弟本名叫陈本实,人称陈本份。人如其名,老实本份一个人,紧挨着陈老实坐着,兄弟二人正在吃茶。陈老实一脸的得意之色,不时打量着弟媳,仿佛是在告诉她:这是我的家,以后得对二弟好点,不能再呼来喝去。
弟媳未必真的对陈本份差了,只是入赘之人在人前矮三分,就是没有对他不好,也是对他很不好了,这是心理因素。
“晚荣,快见过你二叔。”陈老实一见陈晚荣进来,猛的站起,嗓子扯得老高,几乎是吼出来的。
幸好他吼得快,要不然肯定给陈王氏抢了先机。陈王氏原本到了嘴边地话,只得吞了回去,白了陈老实一眼。
这种夫妇这间地争斗说起来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在农村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了,陈晚荣在另一时空见得不少,也不以为奇,施礼道:“见过二叔,二婶。”
陈本份一下子傻了,直直地望着陈晚荣,连说话都忘了,好象木桩一样杵在当地。肖尚荣忙一推他,轻声提醒道:“爹,哥在给你说话呢。”
“大大大侄子,好!”陈本份这才反应过来,很机械的说了一句话,再无第二句,傻傻的盯着陈晚荣。
陈本份虽是上长辈,在他眼里陈晚荣这个大侄子出息得不能再出息了,举家搬到宁县住着大宅院不说,还去过长安。在陈本份心里,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要他见到陈晚荣不傻都不行,这就是乡下人地心态。
在另一时空,陈晚荣读大学时,每当假期回家,乡亲们认为他是读书人,有知识有文化,高人一等,往日里的随和没了,见了面只有恭敬。陈晚荣理解他的心态,笑道:“二叔,您坐着。”
陈本份应声虫似的应一声,坐了下来。陈老实眉梢儿飞扬,瞧,二弟多能耐,晚荣第一个和他说话呐!
陈晚荣见过二婶,二姨,二姨夫,说了几话句,要他们先歇着,叫上肖尚荣,就要离去。陈老实忙拦住:“晚荣,你二叔难得来一次,你也不多陪着说说话。”后面的话没有说,也写在脸上了,那就是你是不是瞧不起你二叔?颇有几分气愤。
陈王氏也是不悦:“晚荣,你二姨才来,你也得多陪着说会话呢。”“爹,娘,我晚上再陪他们说话,我还要出去办事呢。”陈晚荣不得不挑明了:“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总得给他们吃,给他们住。”
二老一见至亲之面,心里一高兴,倒把这事给忘了,一听这话帘愣住了。陈晚荣笑道:“趁还有点时间,我得去把这事安排一下,买些床回来,要不然晚上他们只能睡地上了。”
这是正事,陈老实夫妇不得不改主意了,很是支持陈晚荣:“晚荣,你去忙吧,我们陪着说说话就成。”
天色不早了,不抓紧时间办不成。陈晚荣也不多说。带着肖尚荣出了屋。找到王中则,要他带人把屋子整理下,腾出些房间,好给新员工住。房子足够,整理不可免。
王守信成了这里的一员,王中则梦想成真,心里正高兴,对陈晚荣的吩咐自然无二话,一个劲的应允。
叫上几个年青力壮地伙计,进城去买东西。不管活干不干。吃住总是要解决地。吃饭问题不大。家里有现成的粮油,只需要多做点饭就成。这睡觉就成了首先要解决地事情,陈晚荣带着人先去买好床、被褥。店家给送,陈晚荣叫几个伙计跟着送回去就成了。
生活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要解决生产上地问题了。人手多了,这生产工具自然也要增加,买了釜、罐、木材,叫肖尚荣带人送回去。
安排好了,天色已经不早了,肖尚荣看看天色,问道:“哥,你不回去?”
“我得去窑场做点东西。”陈晚荣回答:“我要地这东西很特别。只有去订做了。”
肖尚荣忙拍拍身上的上灰:“哥。我跟你去。我可以帮你搬。”
陈晚荣摇头拒绝:“不用了,今天又做不好。你去了也没用。先回去吧。”
肖尚荣迟疑了一下,点头道:“行,哥,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回来。”带着人把东西运回去。
窑场在城东南,陈晚荣迈开步子,赶了过去。窑场就是瓷器的烧制作坊,都知道瓷器是中国的伟大发明,风靡全球,是“丝绸之路”上最受欢迎的两种商品之一,另一种是丝绸。
早在商代就烧制出色彩鲜艳的瓷器,到了唐朝,经过贞观之治后,唐朝国力强盛,百业俱兴,瓷器更是盛极一时。长安及其附近更是窑场最多的地方之
陈晚荣要去的是一家叫袁记的窑场,这家窑场是宁县规模最大的。陈晚荣远远就见人进人出,车马成队,买卖红火。
罢进门,一个伙计迎上来,问道:“请问你是有事么?”
陈晚荣直道来意:“我要订制一批东西,要见你们掌柜。”
瓷器既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地用品,又是艺术品,其形制、色彩主顾们各有喜好,订制很常见,伙计忙道:“请跟我来。”在头里带路,陈晚荣跟着去了。
大门里面是一块空地,停着不少车辆,不少伙计正在忙着装货,额头上挂着晶莹地汗珠。
空地边是才是一排房子,伙计带着陈晚荣来到一间房前,在门上轻敲:“掌柜地,有位主顾要见您,是订制瓷器的。”
“请进!”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出现在门里,一部花白胡须垂在胸前,打量着陈晚荣。
陈晚荣抱拳施礼道:“在下需要一点特别的瓷器。”
“进来说,进来说。”掌柜很是热情地把陈晚荣让进屋里,倒上一杯茶,放在陈晚荣面前,问道:“请问你要什么样的货品?我这里还有些,你看有没有你适用的。”指着架子上的瓷器,很有信心的道。
陈晚荣一瞧,这屋里的瓷器不下数百件之多,品种齐全,办一个瓷器展销会都没问题。日常用品自是不用说了,最引人注目的著名的唐三彩,陈晚荣一见之下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唐三彩非常有名,造型美观、色彩鲜艳、线条流畅、形态逼真,更难得是富有生活气息,让人一见之下难以忘却。
唐三彩主要有动物、器皿、人物三大类。动物以马为主,骨相上佳、体格均称、引颈嘶鸣,异常神骏。在这之外,还有胡商俑,一匹神骏地骆驼上坐着一位胡商,形态逼真,左手攀在驼峰上,右手轻轻挥舞,一副欢喜状。
器皿类就更不用说,琳琅满目,碗盘、水器、酒器、文具、家具、房屋,甚至装骨灰地壶坛,无不应有尽有。
最掠陈晚荣眼球的是人物佣,仕女俑、文人俑、武士俑、天王俑,摆了满满一架。武士俑则武士肌肉发达,怒目圆睁,剑拔弩张;女俑则高髻广袖,亭亭立玉,悠然娴雅,十分丰满,好象真人似地。
陈晚荣是办正事来的,见了这么多的唐三彩,也不由得想得有点歪,这是进入了艺术宝库,要是我是文物贩子的话,肯定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