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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书冉本来在读合同法编著,突然走神想起来何摧送的那对印章。于是净了手,从抽屉里拿出来。檀香幽然的这一对儿印章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是起码在叶书冉看来,它代表的是铭记、是心心相印。两个人的名字分别刻在同一块檀香木琢磨出来的印章上,虽然彼此事独立的,却是一体之出,只要用心呵护,便会日久而醇厚,亦如爱情。不管何摧送她这对印章的目的是什么,除非他有更好的解释,不然,她一定要把她的理解强加给他,赋予这对礼物特殊的意义。
叶书冉拿起电话便拨了出去。他说的,想他的时候随时随地可以打电话给他。即便现在打过去,他也会说你怎么才想我?不是啊,我不敢总是想你。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何摧说:“你怎么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叶书冉扑哧一笑,看,猜个八九不离十吧。“在哪儿?”
“在酒店吃自助餐。”
“这会儿还没吃完?”
“也没什么事做,喝酒、聊天,还能随时取点儿小菜。你在干嘛?”
“跟你打电话喽。啊,我刚刚在看书,看合同法。”
“很用功。”
叶书冉第一次觉得她跟何摧无话可说。曾经钱鑫看她终日一个人游荡,便劝她对后面追求的男生进行一下甄选。她不耐烦地说:“算了,两个人成天在一起,吃饭、上自习、打水、散步,有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哪有那么多话可说,像老夫老妻的生活一样。”钱鑫笑她,说:“你以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说说话?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她也有了男朋友,可是他们不会成天在一起,那些“无聊”的事情一件也不能一起做,也就只剩下可以说说话。
“刚刚餐厅里发生件意外事件。”何摧突然说。
“怎么了?”
“一个外地游客中暑昏倒。”
“怎么会是中暑,冰天雪地的呢。”
“真的是中暑。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是心脏病发作,叫来了救护车,才发现是她中暑了。她朋友说,这位昏倒的客人是从南方一座小城来的,听说这里冰天雪地就穿了好多很厚的衣服。可是没想到咱们这儿室内都20来度。”
叶书冉笑,说:“这可以写进故事会了。”
“喂,小嫩草儿,我来补充一下。医生现场给她脱衣服,上面脱了羽绒马甲、毛衣、保暖内衣、贴身秋衣,下面是滑雪裤、羊毛裤、羊毛护膝、保暖秋裤。”
这不都快脱光了?叶书冉听完方颢泽这么夸张的抢电话补充,说:“方颢泽,你也别穿太少。我们这儿的冬季不太适合你那种玉树临风的打扮。据我目测,你也就只穿了一条秋裤。明天要是出门,还是先让何摧带你去中央商城添两件厚衣服。”
然后她听见方颢泽的声音离开了话筒,说:“啧啧,你家小嫩草儿说我玉树临风。”
叶书冉翻了翻眼睛,他还真是会找重点。
电话又回到何摧手中,他也带着笑笑的语气,说:“以后你会慢慢了解他,这个人很自恋。从进了餐厅就开始寻找搭讪的目标,目前还没有锁定。”
“那你跟他在一起要洁身自好。”
“何摧你就在小嫩草儿面前毁我吧你。小嫩草儿,我跟你说啊,你不在的日子里,哥哥我一定保证何摧他为你守身如玉。”
叶书冉红了脸。“你怎么老让他听我们讲电话。好了,不说了,你们继续喝。我要睡了。”
何摧顿了一下,说:“好,去睡吧。
“嗯,晚安。”
“等等……。明天我回家之前,先去看你。”
“不是说好了……”
“书冉”,何摧打断她,“是说好了明天都在家里各尽本分,可是我现在就想你了。明天如果回家之前不先去看你,我怕喝了酒也忍不住跑过去找你。”
叶书冉无话可说。她也在想他,现在想,明天也会想,想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好。你快到了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们在路口的花店那里见。”
“书冉,什么时候才能和你见面不像地下党接头一样?告诉你的家人有我这么一个人不行吗?”
“我知道你一向光明磊落,为了我受被雪藏的委屈。可是你答应了给我时间的。如果现在告诉他们有一个这样的你,然后我还要去不远万里投奔你,家人不会支持我的。我能争取到的时间也不多了,到了三月家人还不同意我去北京的话,就没有什么机会了。我跟去年进京的姐姐打听过,进京指标抢手得很,晚了就各种途径放没了。”
何摧听着,不是不懊恼,却也听出了不同以往的新意。起码,她说她要争取,而不是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好吧,总算是看见曙光了?只要她自己决定了,她说的指标、机会,根本不是问题。她自己担心那么多,为什么不找他商量?
“书冉,遇到什么事记得跟我商量。不要一个人做决定,也不要一个人扛着问题。”
“我知道了,何先生。我牢记跟你的约法三章。我真的要去睡了,下午的酒还是很催困的。”
“晚安。明天见。”
放下电话,叶书冉把自己扔在床上。哎,真是对不起他。那么多女人对他趋之若鹜,能跟他在一起大概四处炫耀都来不及,自己何德何能得到他的青睐,却还要人家偷偷摸摸的?换了自己,恐怕没这么好脾气,发发牢骚什么的简直就是小CASE.她真庆幸自己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校园情侣,不用未知前程的两个人为了工作殚精竭虑,为了将来能不能在一起而焦躁。她的何摧会安抚她,帮助她,甚至哪怕她就什么都不要去投奔他,他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可是她不想让何摧的出场,是以一个拐走别人家宝贝女儿的形象,而是一个优秀的、带着璀璨光华的青年才俊,是她叶书冉因缘际会的良人。在他的家人眼里,她也不是一个不知深浅的小姑娘,而是一个事理通达,与何摧有缘有情的“故人”。
一大早,叶书冉到厨房视察了一圈,然后对叶宏昌说:“爸,我待会儿去买点儿卤鸡爪。我妈不爱弄那个,可是舅舅和姑父他们喜欢当下酒菜。”
“那你哪儿买去啊?”
“花店那边不是有个一手店吗,我昨天回来的时候看他家还营业呢。用我打下手吗?”
叶宏昌笑她,说:“等我做好了你下手抓吧!厨房没你什么事儿,该干嘛干嘛去。”
叶书冉也没想在厨房干什么,难道一会儿满身的油烟味出去见何摧?她决定去屋子里化妆。貌似何摧见到的她全都是素颜的样子,总该也有点为悦己者容的意识。
她坐在梳妆台前,用卡子别住了头发,细细地打了粉底,画了眼线,涂了眼影,用眉粉加深了眉毛的颜色,又卷了睫毛,涂上胭脂红的唇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成熟了很多,也显出妩媚之态,眼睛更是熠熠生辉。翻了半天,只在抽屉里找到大红的指甲油,一狠心也涂上了。大红的颜色,倒是很衬她的手,只不过太过妖艳。她端详着自己,女人到底是可以有很多面的,起码就这张面皮而言如此。许是凝视镜子中的自己太久了,她忽地就想起另外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孔。打开门的时候她就与自己面对面,只对着旁边的人说笑,对面前的人视而不见。外面明明是烈日炎炎,她看上去却是一派清凉,即便脸颊微红,更是平添姿色。他对自己说:“谢谢你。欢迎你来我们家玩儿。”而这个漂亮得张扬的女人,何韧悄悄滴说,也许就是他未来的大嫂。
叶书冉的肩垂了下来。那个女人呢,怎么不跟何摧在一起了?她拿过桌子上的一盒化妆棉还有只剩瓶底儿的卸妆油,去了卫生间。那个女人哪里去了,有多好,又有多不好,她不知道,但是自己应该是与她很不同的。她把卸妆油倒在化妆棉上,在脸上打着圈,浓重的颜色便溶在纸上,清丽的面孔露了出来家里有人来了,她细一听,是小姨和小舅他们两家,赶紧洗净了脸,简单地擦了护肤品,便出去。刚走到门口,便见小蕊冲了过来。她说:“姐,我好久没有进你的闺房了!”
这丫头,打小就对她的房间充满了好奇,每次来都在她的房间里呆着不肯出来。其实,叶书冉的房间一点也没有特色,起码是没有她自己的个人特色。因为离开家之前,她的心思也完全不在拾掇自己的房间上,只要整齐,想找的东西不会找不到就行,家具摆设和窗帘床品也都是高美凤包办了。这些年在外面读书,更是没有打造特色闺房的欲望。妈妈曾说:“你这房间跟客房的差别不大,一点儿看不出来是个姑娘家的房间。什么花儿啊、照片啊、小摆设啊,都没有。”此刻,她打量一下自己的房间,还真是简单,一点儿都不温馨,连一只毛茸茸的小玩偶都没有。所以,能不能说明自己本质上是个并不可爱的女人?
“小蕊,你姐姐我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可爱,一点儿也没有女人味儿?”
“姐,我还是小孩儿呢,除了知道我妈身上的脂粉、香水儿味儿,什么是女人味儿我没经验,这个你应该问问你表弟堂弟什么的。不过姐姐你一点儿也不可爱,对我们一点儿也不平易近人,你一斜眼睛,我和铭铭都要多寻思寻思的。”
虽然女性对女性的评价往往充满了嫉妒和刻薄,但是叶书冉认为童言无忌,小蕊说的总是有那么些道理的。她有点挫败地坐在那里,发呆。
小蕊已经把自己小盒子里收藏的瓶瓶罐罐都倒腾了出来,小姨站在门口,说:“叶书冉你也不出来迎接我。哎,小蕊,别乱动她东西。”
“我是想迎接你的,这不是她冲进来了吗,我得看着她,不然我这儿没准要招什么灾呢。”
随着小蕊一瓶一瓶打开精油瓶子,房间里也变得香气芬芳。“姐,把你的香水配方告诉我,我今天要弄出一瓶来。”
“不可能。我可以送你3、4瓶精油,唯独不能送你香水配方。我不介意你在这里做实验,反正你败掉的东西,我可以找你父亲大人加倍讨回来。”
“叶书冉,你妈妈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哈,我瞅着客厅裱得那几幅颇有大家风范。”
“小姨,你直接去表扬她吧,她肯定喜欢你的恭维,你就别在我这儿显得那么,嗯……”
“肤浅。”小蕊接了一句。
“你们两个丫头!”高云凤嗔笑。
叶书冉出去跟其他人打招呼,张罗水果和茶水,坐一边儿听他们讲过年山头互拜的事儿。她特别想跟他们打听打听市政协的一位何姓委员,可是忍了下来。自己不能对何摧开诚布公,私下却打听他的家庭,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