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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异军拦路显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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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张万仞与公孙亮不停的纠缠。论武艺,二者不相上下,但是论力气,则公孙亮稍微逊色,因此交手二百余合,公孙亮卖个破绽,那张万仞一刀剁来,公孙亮侧身躲过,接着抡长刀一扫,张万仞只好侧身用刀来挡,两马相交,公孙亮一夹马蹬,便一溜烟冲过去了,回身拱手道:大哥来日方长,必能再会!保重!于是拨马往盐城去了。张万仞追之不及,只好回了大营,继续催促人马攻打了。

    公孙亮平安回来,方彩云自然欢喜无比,因此便与夫君一同启程,投南阳的公孙礼去了。临行前,公孙亮将成帝圣旨交于守城大将,就赶马车走了,那将唏嘘不已。因此周边的州府便都知道皇帝被叛军攻打了,因此纷纷奉旨出粮出兵,一时间沧州周围,大小军马有不下数万涌来。而那叛军也不是吃干饭的,见到一时间难以攻克,于是便联络了江北的大小山寨,收聚了许多人马,一时间沧州叛军精锐云集,大有一决雌雄之意。但是那些官兵虽然扬言护驾,然而真正投入战场的却很少,因此叛军决定要不惜一切在短时间内拿下沧州。

    原来那张万仞是太祖帐下右龙武卫大将军张溪之子,与楚天雄一样,父亲在成帝即位之时也被害了。因此改头换面,跟母姓唐,便是那匪首唐万仞了。此刻他手里有义军不下五万人马,还有肖亮的三万府兵,因此让义军在沧州城周边拒敌,由肖亮指挥府兵攻打城池。但是那肖亮是一个马军统领,攻城如何抵得过步军统领梁劲呢?因此攻打了十日有余还是未见分晓,加之盐城援军入内,实力大增,屡屡开城偷袭,因此肖亮损失很大,手下的官兵也开始动摇了。就在形势开始不利的时候,从并州方向,陈云总兵说服了卫戍大都督石廉,借来府兵两万人马。因此听得这个消息,肖亮一军的士气便跌落了谷底。

    这个石廉却也不是寻常人,因为并州位置独特,边境抵达大漠边陲,因此卫戍府实力雄厚,并不受平北王府节制。因此那石廉表面上只听两人命令,一个是西凉王,一个便是皇帝,而私下里则只听从西凉王的调遣。西凉王自然是成帝的兄弟,不过他父亲是成帝的叔叔,因此虽是本家,却是旁系。他一直手握二十万大军镇守边陲,时刻不敢怠慢,生怕被皇帝怀疑。而成帝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一直不愿意将朝廷的事牵扯到这个兄弟头上。因此陈云到了并州的时候,就告诉了石廉这里面的干系,石廉思之再三,最后便同意出兵了。

    于是陈云进兵到城北五里,被义军一将挡住。那人排开阵势,似乎是雁翼之阵。陈云料定那将定然勇武,因此未敢轻进,当下退兵五里,却从后方赶来一军挡住了退路。于是陈云指挥人马分作两队作战,自引后军变前军,与那挡住的军马交手。这时候陈云发现,那路人马似乎较少,看深度和战线长度,不过三千余人,于是自引五百骁骑在前,指挥前军掩杀夺路。

    那义军阵中,却是一员小将,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头戴了束发冲天冠,身上是大红袍配金链甲,手持一丈六的雁翅枪,坐下是一匹乌黑发亮的镔铁甲马。陈云略一看,挺枪向前,那小将拨马退入阵中,两侧盾牌合并。待骁骑冲至近前,盾牌之后突然现身弩手,他们每人操作一部小型连弩机,万箭射来,当下骁骑混乱。而后弩手后撤,枪兵便从缝隙处伸出枪来,前面的大盾抵死顶住,前线如刺猬一般。当下陈云见对方变阵奇速,立即回马,前面骁骑已有百余骑落马。身后面三千步兵冲来,与那些大盾和长枪冲突,弩手不时现身发射,前军打的异常艰苦。其余骁骑立即分成两队向敌人方阵两侧迂回。

    那小将略微一指,方阵四门皆封闭,长枪支出,骁骑不敢突入,于是从后门迂回打算折返。结果那小将回马一指,后门打开,他纵马引百余长刀骑兵冲出,与迂回的骁骑打了起来。陈云但见那些骑兵挥舞长刀,无不以一敌十,长刀之下,不断有骁骑落马。待剩余骁骑逃回阵来,那小将便引骑兵徐徐进入阵中。陈云略微一看,回来骁骑已不足百矣。这时前军三千人实在冲阵不利,只好撒开腿跑回阵来,那小将的方阵如龟甲一般,巍然不动,前面留下了大批并州府兵的尸体。于是义军士气大振,喊声震天,并从阵中打出旗帜来,皆是红旗,上面写着一个董字。

    陈云当下流出汗来,其实他一个禁卫大将,哪里打过什么堂堂正正的大战呢?本来以为凭五百骁骑便可冲破彼军,不想折了许多人马,依旧未能击退对手。正惶恐间,背后传令赶到拱手道:将军!后军遭到了叛军冲击,如今总兵大人陷入苦战,希望将军立即做出决定!陈云回头看看,那些并州的兵将都慌张的看着自己。陈云马上晃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定了定神道:如今敌人凶狠,斗之无益,马上命后军脱离接触,全军向东撤退三十里!传令道:是!于是回马走了。陈云用枪一招道:都跟我走!说着就催促大军调头往东而去。

    那小将遥望对方改道,于是便挥军掩杀过去。并州人马都恨不得爹妈能多生两条腿,结果大军漫山遍野,向东而走。后军一时难以脱身,因此总兵便留下一千人马顶住,自己率部突围了。至此这路人马溃败十几里,最后在城东北方向二十五里的一个山坡旁扎住了营,至入夜共收拢了一万六千余人,一阵损失了三千多人马,士气全无。那陈云自知有罪,只好一面写书告知石廉,一面命人四处打探其他军马的消息,同时加紧看守营寨,以防偷袭。

    此刻那梁千户在城北看的真切,于是默然不语。成帝派去的王富回报了战果,成帝拍案道:如何能让那陈云引兵?石廉竟然自己未来?真是岂有此理!这时候王富拱手道:陛下息怒,依末将来看,那陈云固然指挥不利,然而却是对手太厉害!成帝白了他一眼道:区区叛军,如何有此厉害,竟然大破官兵数万人马,你分明是给那陈云开脱!王富跪下道:陛下,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成帝刚欲动怒,梁劲入内道:王总兵并非虚言,那敌将却是厉害非常!成帝不耐烦的一挥袖子道:听说不过几千人马,如何厉害?

    梁劲道:依末将来看,那敌将指挥有方,那些人马也进退有度,定然是训练得当,然而他们的战法,据末将所知,恐怕……成帝道:战法有何异常?梁劲道:那种战法分明就是前朝官军惯用的铁甲阵,听说当时,前朝战斗力最强劲的两只军团,便是那红黑两只旗军。今日阵中旗帜,分明就是红旗军!成帝吃惊道:红旗军不是早就在洛阳一役被消灭殆尽了吗?当时我大哥指挥了二十五万人马,与那三万红旗军打了三天两夜才获全胜,怎么可能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梁劲道:红旗军是前朝大将军帐下直属的野战部队,常年南征北战,战斗力自然强劲。当时最后一任指挥便是姓董,如今那小将的阵中居然打出董字旗来,或许便是他的传人,自然也懂得如何训练那红旗军了!成帝一听站起来道:想不到叛军在朕身上还下了不少功夫,如今居然把前朝的余孽都拉了进来!梁劲,你听着,一旦抓了那厮,马上带来见朕,朕要让天下的人都看看,不管他红旗黑旗,敢于跟朕做对的,一律都不会有好的下场!说着生气的走了出去。

    王富起身试汗道:多谢梁都督进言,可是如今并州援军失利,周边的几路官兵都不敢向前,我们却如何是好呢?梁劲叹气道:如今我们等于是与全天下反抗皇帝的人作战,能不能胜就看圣上的天命如何了!王富摇头道:就是不知道幽州哪里何时能派来援军,如今冒出红旗军来,我看即使援兵到了,不能打破那铁甲阵,恐怕也难以解围!梁劲道:却不知聂兄弟哪里去了,前次公孙亮托我带话给他,却几日一直见不到人,我每日守城作战,也不曾看见他,昨日问了韩兄弟,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莫非……王富道:怎么你还不知?聂兄弟便是去那幽州请救兵去了!

    梁劲大吃一惊道:圣上如何把偌大一个任务,交给一个孩子呢?听说那个平北王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厉害人物,他如何说的动?王富道:圣上决定的事,我等也不好做评论。不过如今,也只有期望他那一路人马了!于是梁劲叹口气就上城了。然而他们还不知,此刻我正披着大红的披风,纵马驰骋,身后面无数箭矢袭来,我只恨我娘没多给我预备五六条腿,心里只希望那马儿千万别出问题。

    原来,我与那高奇引兵走了三天,路上走走停停的,虽然我催促他越快越好,但是他说五万大军调配不易,眼下兵力不足,去了沧州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何况沧州附近还有几处军镇,定然已经派军支援,因此不若放慢速度,等大军调配齐全,于是我只好答应了。不过私下里我出于好奇,问了他关于郡主的事,他告诉我说,那个郡主其实是长孙梦龙的长女,叫长孙飞莺,今年十九岁。我很奇怪,她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高奇说,原来她出生的时候,屋子里落了夜莺,因此起了这个名字。

    不过由于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没敢问他关于郡主逃婚的事情。但是高奇是个很敦厚的人,虽然年纪稍长,却没有架子。他见我一个小孩儿风尘仆仆的不容易,就把自己的大红披风系在我身上,结果惹出了事端来。

    那是我们走了六天头上,眼看到了沧州地界,人马也凑了差不多四万人了,高奇告诉我,不出两天就可以赶到沧州了,于是我心里激动,心想总算不辱使命。但是他突然拉我到一旁道:其实实不相瞒,这几日陆续接到飞报,说黑风山的叛军与沧州守备府一道反叛,已然攻打了城池,就在兄弟你离开后不久!我大惊不已,立马想到了韩百文,郑通判还有公孙大哥,于是我问道:可有具体消息?

    高奇道:听说有个叫公孙亮的将圣上的旨意带出,传召各处州府援手平叛!如今是梁劲坐守沧州城保驾,目前还未陷落!我一听高兴道:我就知道,只要有大哥和梁千户联手,一定不会轻易出事的!可是既然如此,援军就刻不容缓了,我们还是加速前进吧!高奇道:还是不行!听说叛军不下十万人,人马不足难以对抗,眼下之计,唯有兄弟你先行,想办法让城里人知道幽州援兵到此,以振奋士气,我带齐人马随后便至!我一听有理,于是拱手道:既然如此,我马上先走了!高奇按住我的马头道:我派一队骑兵护卫你,你一路小心!我回马道:还望将军火速赶到!高奇应允,于是我带了五百骑兵,飞驰而去。

    可能是我的天命太差,我们刚刚走了有三十多里地,就来到了一处隘口。那里在我来时并未有异常,然而此刻却突然有了旗帜。我勒住马问都尉道:这里如何有一处军马呢?那都尉道:可能是草寇临时占据了!亦或许是……或许是沧州叛军特地在此等候我们!我一听吃惊不小。

    结果号炮起处,从两旁石后涌出一彪军马来,约数百,摆成方阵,一将手持双铁鞭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我一看哪里打得过?于是回头告诉那都尉道:你们且回去禀告将军,就说我还是一个人行事方便,否则断然难以通过这里,你们都回去吧!都尉一愣道:得令!于是就回马引骑兵跑了。我也回马一起跑走,那将一看便引了三十几个骑兵追来,追那些骑兵固然不及,然而看我穿了红斗篷,就一个劲儿的追我。我本指望到路口换到另一条小路偷过,不想被那将咬住不放,一人一骑就奔走在原野上,背后那些骑兵就放箭射我,我只顾低身逃命,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眼看后面追的紧,我心说还是往树林那边跑,脱身也容易,于是就往那个方向走,然而绕过几颗树后发现,那里的开阔地上,赫然有一军摆在那里,不下几千人!我前有大军拦路,后有追兵,当下手足无措了。那阵中一开,冲出一骑,束发金冠吞金铠,手使丈八蛇矛,飞马而来。我看他来的猛烈,心说不好,刚欲回马,他的马却异常的快,已然近身,就用手抓住了我的红斗篷一扯,我立马翻落马下,摔的满面金星。于是我糊里糊涂的就被绑了,一路被压入林中的帐篷里。

    我略微定了定神,抬头一看,这个帐篷里黑漆漆的,也没有几个人,就是一个黑大汗坐在上面。这时候那个往死里追我的那个人进来了一拱手道:爹!这个人就是朝廷的骁将,孩儿亲眼看到他带了数百骑兵,如今不若拿他首级示众,也好让那高奇吃上一惊!

    我一愣道:冤枉呐!我一个小孩儿,怎么会是什么骁将呢?大人明察!那个黑大汗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孩儿看仔细,老夫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我道:如何不是?你那案头明明有帅印,也有令箭,后面还挂着一面旗帜,分明就是成建制的正规军队,如何不是官兵?要不然就是叛军!追我的那将怒道:少贫嘴!爹,他既然识得帅印令箭,分明就是敌将,马上砍了他吧!我道:我确实不是官兵,你见过哪个官兵像我这么窝囊的?那黑大汗道:既然不是,定然也是高奇的亲信或亲人,留着或许有用,把他关到笼子里吧!说着一挥手。

    等一下!我喊道:你口口声声称与高奇为难,莫非你们之间有何私怨?那将道:少废话,赶紧走!黑大汗摆手道:却无私怨,你莫乱猜!我道:看你不像坏人,又与高奇没有宿怨,这里军容齐整,莫非你们竟然是……那将一愣道:你……猜到什么了?黑大汗也是一惊。于是我从容道:你们定然是前朝的败兵,久居于此。既然如此,定然当年与高奇屡次交锋。此刻见那高奇统帅大军而来,误以为是来征剿,因而欲做玉石一战,以报前朝皇恩,可是如此呢?

    那黑大汗奇道:你如何得知我们是误会呢?

    我看事情有转机,于是道:那高奇是奉皇命出征,到沧州平乱,并不是冲你们来的呀!那将道:就是因为他要去救那厮,我们才在此拦阻!我道:那你们岂不是误国误民了?黑大汗站起来道:我们本身就不是大新的臣民,如何误国误民?这时候一些将校陆续进来,看我们说话。

    我道:那前朝已然消亡逾二十年了,你们还忠的什么呢?何况忠君爱国的本意,无非就是为民着想,只要顺应民意,便是爱国了,至于忠的哪个君,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将道:大丈夫岂能忘本?我回道:既然不忘本,为何不敢认祖归宗,堂堂正正的回到家乡,为祖上增光,为百姓出力呢?那将默然。

    黑大汗道:我等皆是朝廷欲杀之而后快的前朝余孽,有家哪里敢回?小兄弟你一番说教,我等固然没有你这等义正言辞的勇气,然而,也决不能不战而败!

    我突然笑道:不战而败?看来将军你已有不战之心了,他一听,那发黑的脸居然也白了起来。我接着道:既然如此,小子可以保证,只要你们听我一句,定然不会失了你们的威风,而且也可以堂堂正正的挺胸做人,荣归故里,如何?

    那些将校一听,互相看了一眼,都似乎不信。于是我道:怎么,你们就想一辈子坐草寇,混迹山野,既不想杀人劫财,又没有实力正面与朝廷做对,终日恍惚度日,说着我看了那些人一眼,他们不免叹息。我接着道:看你们都老大不小,有的孩子也成人了,可是眼见下一代也没有什么希望,还有不少人都没有机会有下一代,你们认为这样的日子还有指望吗?结果那些大老爷们居然都泪光连连,看着实在让人好笑,但也心痛。

    那个黑大汗手一挥道:别说了!我走过去到他面前道:你儿子英武不凡,难道你不想他日后杀场留名光宗耀祖,儿孙满堂的开心度日吗?你自己这代已经差不多了,你的忠心日月可鉴,但也就这样了,让下一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好吗?

    他眼眶也逐渐湿润了,于是他低沉道:小兄弟当真可以给我们指出活路?

    我高兴的一跳道:眼下便是良机!我奉圣上旨意,只要带回一兵一卒,便是护驾有功,你等只要与我同往,定然不会有人怀疑,届时解了围,你等都是有功之人,就算圣上不与封赏,你们也可脱了待罪之身,返乡之后定然有所做为,岂不是好!

    那将道:我们不会效忠名声那么差的一个昏君的!黑大汗点头,那些将校都咬住了嘴唇。我一转眼珠道:那就当效忠我,我定会在驾前保住你们的身家性命,换你们自由之身如何?

    黑大汗一听不免吃惊,上下看着我道:小兄弟,你却是何人?

    我笑道:在下待罪之身,被判了五年流刑的皇帝特使,渤海郡,聂成海!

    (本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