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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清门大丧
几日前，箭峡山漫野的梨花如今也掉落的七七八八，偶剩三三两两的花瓣则在枝桠上无精打采的停伫着，好像也感受到众人心中悲愤和伤苦之情，断然没了往日的神采。蓦然一阵清风拂过，柔弱的白花徒在半空打着旋，时时不得落下。
此时，箭峡山上下尽是挂满了白色孝布，包括莲花山，药王山等五大山脉俱是白花花的一片肃穆之色。而在主峰莲花之上，就连平日里过往的石道，小径，也是白布森森。通往乾云殿的石阶两侧更是挂满了白绸冥灯，清门大殿乾元殿的屋檐瓦基之处已是整整齐齐的附之白色，将琉璃碧瓦尽数遮住，往日巍峨壮观的大殿此时显得森然冷冽。
乾云殿偌大的门户之前，已是帷帐幡布通天，逼眼的白色已是将蓝天遮去了大半，殿前的空地之上，正密密麻麻的跪着身着孝服的清门弟子，按照规定，普通弟子是没有跪在内殿的资格，只能在外殿给掌门守灵尽孝。
乾云殿中，一个大大的奠字正赫然摆在香案正中，其前则是一个纯金香炉，炉中正燃着三只手指般粗细的供香，香炉前面则是九盘各异的瓜果糕点，皆是不常见的吃食，自是比一般人家的祭品金贵的很。香案两侧稳稳摆着三排白色蜡烛，豆大的火光忽明忽暗，在本是亮堂的屋殿之内，显得不如夜晚那般明亮。
灵案之前，四人垂足而立，正是清门五位长老，大长老独孤错，二长老阎震，三长老楚天南还有五长老乔珠儿。此时四人面带悲愤，眼角之处已然红肿，显然是哭了许多次。看来纵是武林强者面对悲欢离合，亲人故去也是如常人般哀转难当。几人之中却唯独不见四长老墨行远，按理说墨行远是墨长舟之子没有理由不给父亲披麻戴孝。但此事并非墨行远大逆不孝，实在是他的近况让人堪忧，不能为其父守孝。自墨行远亲见墨长舟惨死之状，身形日渐憔悴不堪，加之他心魔愈烈已经是没有精力在做这些繁琐之事，目前，墨行远已是被大长老独孤错禁锢在起居处静养休息。若是不细心调养，恐怕墨行远心魔加重，轻者走火入魔，修为尽失，重者性命不保，如今墨长舟已经惨死在恶人之手，要是墨行远在出了什么岔子，独孤错百年之后可是无言去见九泉之下的墨长舟。
独孤错神色黯然的看了看墙角的大红棺材，转首沉沉的道“鸿易，开始吧”。
鸿易眼含泪光，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一只玉碗，徒然见，双手将玉碗举过头顶，重重的摔在地上，只见碧玉无暇的玉碗碎做一团，散落的零零散散。
其实鸿易复姓拓跋，按常理来说并不是墨家之后，虽然他反出拓跋府，与拓跋雄了结了父子之情，从此也跟随了母姓，可是其母姚春暮已是姚明山之女，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是养育之恩大于天地，俨然是姚家的子弟，不过她毕竟是和墨长舟血脉相连，那份浓浓亲情是不能轻易割舍的，况且鸿易和清门众人已经知晓了鸿易的身份，虽然他是外孙，但是念在墨行远抱痒在身，而其子墨黛雪又是女子不能持孝之大礼，所以众长老商议后决定让鸿易执大礼，虽然有些不尊礼数，但是又加之鸿易是墨长舟的徒弟，本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鸿易为他尽嫡亲之礼也不算为过，更何况墨长舟此番遇害也是为了鸿易的安慰，虽然礼数上有些小小的格格不入，但江湖中人也不忌讳那般许多，要是墨长舟地下有知，想必也是使然鸿易为他披麻戴孝的。
玉碎清灵，清门上下哭声震天，鸿易，墨黛雪，宋晚书，柳薄绡几人更是哭得涕泪横流，好不伤心，而在鸿易几人身后跪着的数十名内门弟子也是神情凄苦，或掩面而泣，或放声大哭，总之而言，此时箭峡山上尽是一片悲伤之景，就连平日唧唧喳喳的小鸟也是安安分分的停止了鸣叫，三五成群的聚在殿前的大树之上，静静的呆着。
少顷，鸿易，宋晚书等八名男性弟子起身，整理好麻衣后，将墨长舟棺椁架起，抬到箭峡山其后的登云山。登云山是清门历代弟子的埋骨之地，山峦之处矗立着大大小小的坟冢，而清门的历代掌门正埋葬在一处密林平坦之中，此地杉树围绕，地势开阔，而后则有几座小山依靠，坟冢十丈之处正好有一条河流自上山流出，此乃玉带缠腰，风水绝佳。
辰时稍过，众人便将墨长舟的棺椁恭敬的放在墓坑之中，古人旧历，死者是不能晚于太阳升空之后埋葬的，此时，太阳刚刚升起，还未挂至中天，而此时又是仲夏，视线清晰不像冬至那般模糊，正是入葬的好时候。
鸿易看着眼前的棺椁，心中无限留恋，可是死者入土为安是大，只好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拾起一捧黄土散了上去，随后便有几名弟子轻轻挥舞手中的锹铲，不多时，墨长舟已是被深深的埋在黄土之中，一代宗师，自此化为枯骨。
鸿易，墨黛雪，宋晚书，柳薄绡等弟子长跪于地，久久不起。
不知不觉，太阳西下，众人已是在墨长舟的坟冢之前悲苦一天。
乔珠儿望着不远处的一座老坟，神情凄苦，那正是自己父亲乔钟山的坟茔，而此时登云山畔又多了一道屈死的冤魂。
只至昏阳落山之际，众人方才依依离开云登山。而几大长老和鸿易等内门弟子则没有回到住处休息而是又返回了乾云殿。
众人环视着眼前萧索之象，心中自是涌起无限感慨，没想到月余之间，前人已是作古，此番惆怅之情，不免让人如吹梦魇，竟一时分不出真假。
独孤错深深的看着偌大的奠字，开口道“我已经决定明日就去仙羽剑门问个公道，断不能让长舟死的这般糊涂”。想到墨长舟惨死之状，独孤错心中更是气急，恨不得将凶手挫骨扬灰。
鸿易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抬头道“弟子愿意一同前往，为师傅报仇雪恨”。
“弟子也愿前往”鸿易一言既出，众人也是一一附和。
独孤错环视众人，点了点头道“也好，你们虽我一并去了”。
楚天南迟疑片刻，踱步来到独孤错近前道“大长老，那我们几个也要去吗？”
独孤错捋了捋金色长须道“你和珠儿随我们一道前往，就让行远和阎震留在山门”。独孤错看了一眼墨黛雪，沉重的道“如今行远近况不妙，实难远行，如果他此番前去定会因丧父之痛心魔愈烈，实在不易前往，至于留下阎震，一则是他武功较之你们稍差，二则还可以帮助行远料理本门事物”
乔珠儿点头称是道“大长老，此番之行，多少弟子随往？”
独孤错低低的道“门中只留两千弟子就可，其余的随我们一并前往”
众人闻听独孤错之言不禁一怔，清门弟子足有五六万之众，今门中只留下两千，其余全部前往仙羽剑门，当真是声势斐然。
独孤错见众人有些诧异，方才站起身，道“长舟之死并非天威镖局说的那般简单，其中定有隐情，我们此番前去想必是不能善了”。
阎震皱了皱寿眉，道“大长老，那你们是去南海锁龙谷还是......”
众人也是不约而同的盯着独孤错，想知道此番到底去何处。
独孤错冷冷的扫了一眼窗外的夜空，道“当然是去仙羽剑门，长舟之事定然和仙羽剑门脱不了干系，鸿易先前提及过，锁龙谷之人已经去了仙羽剑门，想必他们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隐秘”。
鸿易点了点头，想到前些时日路遇锁龙谷之人，心中又一阵自责，要是自己早些回师门，师傅就不会惨死。想到此处，鸿易心中竟然升起一道戾气“要是早知道师父死在他们手中，一并将他们结果了，何必如今天人永隔”。此时，鸿易心神已然被暴虐之气所染，加之先前中的龙芫含香并未真正清除，鸿易的心神已经松动。不过鸿易本人却未可知，还被蒙在鼓里。
“好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独孤错道。
“是”众人禀退之后，各自散去回房休息。
柳薄绡顿了顿足，看了独孤错一眼，一副欲言又止之色。正想返身回乾云殿之时，只见宋晚书一把拽过柳薄绡的臂膀，神色凝重道“你不要命了不成”说吧，便大步将柳薄绡拽到住所。
柳薄绡本就有些羸弱，被宋晚书这一路连抱带拽，差点背过气去。眼见已是到了住所，方才奋力挣脱道“黑鬼，放开我”。
宋晚书见此时已经离开了乾云殿，方才放开柳薄绡，气喘吁吁站在一旁。这一路强奔，饶是他身强体壮也是费了不少的力气。
柳薄绡揉着酸痛的肩膀，恨恨的盯着对面的宋晚书。
宋晚书喘了口气，没好声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为了林乐儿那个丫头嘛”
“你胡说”柳薄绡见宋晚书一语道破，神色虽然大窘，但还是嘴硬的紧。但殊不知他这一言一行显然不符，当真是欲盖弥彰。
“哼”宋晚书冷哼一声，道“掌门身死，你却还有闲心顾念儿女之情，我还以为你是聪慧之人，哪知此时会如此糊涂”
宋晚书见柳薄绡语不能话，又道“薄绡，纵是掌门之死与林圣书有干系，那清门长老也不会为难林乐儿的”
“可是”柳薄绡欲言道。
“没什么可是的”宋晚书打断柳薄绡，转言道“赶紧歇息了吧，明日还要赶路呢”说罢，便将推至屋中。
在二人离开之时，只见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闪出一道倩影，望去正是林圣书之女林乐儿。
此时，林乐儿看着柳薄绡房门，不禁嘴角莞尔一笑，神色欣然。可是回首看着天际的繁星，又霎时间变得十分痛苦，喃喃道“老天保佑，墨掌门之事与爹爹无关”。
弯月当空，星光连连。在墨行远的住处，依旧可见灯火跳跃。
灯光之下，脸色铁青的墨行远正襟危坐，而在他前面则站着鸿易和墨黛雪。
墨行远沉沉的吸了一口气，道“鸿易，你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吗？”
鸿易看着墨行远，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四长老的心思”
墨行远摆了摆手，道“以后不要在叫我四长老了，就叫舅舅吧”
鸿易身子猛地一震，直直的看着墨行远，神情甚是激动。
墨行远艰难的笑了一下，和声道“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你不用那么见外”
“是，舅舅”鸿易激动的道。鸿易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一直渴望长辈疼爱，如今有了亲人怎能不叫他兴奋。
少顷，墨行远突然神色一冷，道“今夜我找你有两件事，一则是你们此番前往仙羽剑门，若是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一定要将凶手斩尽杀绝，只要是对掌门下过手的，统统杀掉”
鸿易闻听墨行远之言不禁心中一寒，可是想到墨长舟惨死，不由得气壮心头，鸿易定定的看着墨行远，道“舅舅放心，我一定不会姑息凶手的”。
墨行远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鸿易身边的墨黛雪，温柔道“第二件事就是要保护好雪儿的安慰，此番你们前往仙羽剑门兴师问罪难免会大动干戈，所以，雪儿的安慰你要好生照料”
鸿易看着身旁一脸忧伤之色的墨黛雪，心下一暖，道“舅舅放心，我一定会保护雪儿的安慰，”
“好”墨行远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回去歇息吧，要好生照料自己，舅舅不想再失去你这个亲人了”
“恩，侄儿知道”鸿易动情道。
鸿易离开墨行远住处，离别在即，这对父女定是有许多话要说。鸿易轻轻的将门关上，看了一眼灯下的墨行远，心中忽的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殊不知今夜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