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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宝相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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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冷月宫的人走后,金若谷问林天鸿:“你心里的人是她?”

    林天鸿估计师叔未必会对沈如月有好印象,脸上微微现出窘迫,急忙为沈如月作辩护:“她跟她师父不一样,师叔您不要误会了她。”

    金若谷意味深长地叹了一息,说:“如果她真能跟她师父一样就好了!”

    目送碧霞宫的弟子拥簇着金若谷走了,林天鸿一直回味着金若谷的这句话,实在弄不明白她说的“一样”是指哪方面,而所谓的“好”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准备下山的时候,看到沈如月竟然又回来了,而且慌慌张张,远比走的时候急迫。他急忙跑起来迎上去。

    沈如月却停下了脚步,说:“宝相寺有麻烦了,你快找些人去帮忙。”然后又急匆匆地走了。

    林天鸿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惊,接着就明白了,宝相寺的麻烦肯定又是因为赤舍利。因此他也就明白了宝相寺的人来而复返的原因了。消息是沈如月带来的,那就意味着冷月宫也插手了,那还真麻烦。他想回真武观请师伯或者师兄们前去援手,但考虑到这将会加深泰山派和冷月宫的矛盾,最主要的是泰山大会就要开始了,完全需要泰山派来主持、维持,还得参与比武捍卫金匾。宝相寺经历过多次这样的事,都没被对方得手,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他一边施展开身法飞掠下山,一边再三考虑,最终决定还是一个人奔赴宝相寺。

    ······

    那天,林青尘看到敬若方丈亲自带人来参加泰山大会,就打定主意要把白莲教蓄谋已久的计划提前实施。他想敬若方丈带来这么多人,宝相寺此时的防备力量一定大为减弱,这正是去偷窃或抢夺赤舍利的最佳时机。为了避免走漏了风声和自己能独揽功劳,就没有把这行动告诉白雪凝和雷鸣,但为了增加胜算,他借用了霹雳堂的人手,因为他们随身携带着当今世上最厉害的杀人利器——霹雳弹。林青尘敷衍了事地写了一封“侦察情况”的信做样子派人送给了白雪凝,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汶上县城。

    到了汶上县城,他发现其实盯着宝相寺的大有人在,不但一些绿林人物虎视眈眈,还有武当、昆仑、神农等一些名望势力都很大的门派的高手出没。神农帮济世堂堂主左冠楚是白莲教信徒,已被林青尘收为心腹,有他从中调和,神农帮即便不能为友相助也不会为敌作梗。但武当派和昆仑派可就是抢夺赤舍利的硬对手了,不过林青尘考虑到有神农帮和霹雳弹作为依仗,对于鹿死谁手的可能性,他还是很乐观的。当发现敬若方丈带着宝相寺的高手们又回来后,他不得不再重新权衡胜算了。为了确保顺利达到目的,他决定写信向白雪凝和独孤冷月寻求增援。后来就非常庆幸求援是明智之举了,因为行动实施时他发现有不少江湖人竟然打着维护正义的由头管闲事,最为典型的就是武当派的张新成等人,他们不图舍利,却自以为是地为宝相寺予以援助。

    ······

    沈如月是在下山的路上从灵儿口中知道了此行宝相寺的目的。她想,林天鸿与宝相寺渊源非同一般,若是瞒着他参与这个行动,心中实在愧疚,就故意在冷月宫的行进队伍中落后,然后急匆匆地回来给林天鸿报讯提醒。

    ······

    林天鸿火急火燎地进了汶上县城,迈步如流星,飞奔如疾风,冲向宝相寺。看到两个捕快在宝相寺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他问道:“陆大人在吗?”

    那两个捕快摇头说:“不在。他要是在就好了!他在外执行公务呢。”

    林天鸿对这两个怯懦的捕快感到失望,但还是催促了他们一句:“你们愣着干嘛?怎么不进去抓贼?”

    那两个捕快苦着脸说:“我们插不上手啊!”

    林天鸿知道他们此刻插不上手,知道他们插得上手也肯定不敢插手,在他们身边闪过,纵身跳进了门去。

    宝相寺内有不少于百十人在混打乱斗,地上已经躺倒了几十个不同帮派的人。武当派的高手张新成以一敌二对阵神农帮左冠楚和昆仑派高手吕会声,在狭小的黄金塔顶上捉襟见肘地近身斗巧,相持不下······至于旁人,林天鸿无瑕顾及,也没多看沈如月,更没看到林青尘,他看到师祖公敬若方丈在独孤冷月、冷月影、冷月晕师徒三人的联手围攻之下,已经很吃力,大喝一声:“师祖公,我来了!”飞身扑过去,拳打冷月影,脚踢冷月晕,乌笛刺向独孤冷月。

    独孤冷月被突如其来捅过来的一根笛子逼退了三步,见来的猛将竟然是林天鸿,她感到非常意外,调侃似的说:“你用的是泰山派和五毒鬼手的武功,却管老和尚叫爷爷,真是可笑!真是大逆不道!”口中说话,手上的招式可不含糊,两条锦带,一条袭击敬若方丈,另一条打向林天鸿。

    林天鸿一边招架,一边说:“那就再请独孤宫主给晚辈指点指点吧。”因为沈如月的原因,他虽然和独孤冷月为敌对立,但说话还是非常客气。立场不同,即便说话客气,但出手可马虎不得,因为对方是高深莫测的冷月宫宫主独孤冷月。他用笛子挑开独孤冷月的锦带,立即欺身直进,打出了一掌最为得心应手的父授掌法——排山倒海。他此时施展开六合拳,中规中矩,气势雄浑,绝非昔日可以比拟。

    独孤冷月眼光老辣,打眼一看林天鸿出掌的气势就知不可小觑,她有伤在先,不敢硬击其锋芒,掌力稍微一接触,立刻飘身后退七尺,说:“好小子,有两下子!”

    林天鸿心知自己的武功远远不能与独孤冷月抗衡,自己必须抢占先机全力以赴,见独孤冷月后退了,就说:“晚辈虽然不是您的对手,却也并非只有一两下子而已。如果您肯承让退出宝相寺,晚辈日后一定去登门谢罪。”说着话,他步步紧逼地连续打出了好几掌。

    独孤冷月连续退了好几次,没有还手。

    林天鸿又说:“您有伤在身,还是罢手撤退吧!”

    独孤冷月神色骤然变冷,说:“荒谬!凭你也想让我罢手?让你几招就不知天高地厚!”她反守为攻,把两条锦带驾驭的鼓动起来,同时施展“灵蛇吐信”,攻击林天鸿上、中两路。

    林天鸿招架不及,急忙纵身后退。

    突然白影一闪,沈如月拿着剑对着林天鸿刺了过来。

    林天鸿用笛子格挡着沈如月迅疾进攻的剑招,在“叮叮当当”的响声里,连续后退。只听沈如月喝道:“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凭你也配跟我师父交手吗?”两个人拆打着退出去很远,沈如月放低声音说:“你怎么自己来了?你不是我师父的对手,今天的事你改变不了结果,快走吧!”

    林天鸿说:“我不走,改变不了结果我也不会轻易让他们抢走舍利。”

    沈如月说:“别逞强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根本微不足道!我也是迫于无奈,你不要怪我!”

    林天鸿说:“我明白,不怪你,我······”

    这时,冷月影掠了过来,挥剑挑开了林天鸿和沈如月虚架在一起的笛子和剑,酸溜溜地说:“沈师妹,我看你是下不了手啊!把他交给我吧,你去帮师父。”

    林天鸿心中气苦,喝道:“废话少说,看招!”跳过去和冷月影打了起来。

    ······

    此时,独孤冷月担心即林天鸿之后,还会有泰山派的人来援助,心中有些着急。她命令冷月晕快去登塔取舍利,独自驾驭着两条长长的锦带拼尽全力抵挡着敬若方丈的“袈裟伏魔”和“广袖乾坤”。

    冷月晕施展“追星逐月”连续跳跃着接近塔顶,突然,张新成对着她迎面打来一掌,她大吃一惊,仰身又翻了下去。塔高十余丈,一旦跌落在地,不死也必重伤。冷月晕倒也真是了得,在极速下坠的情况下,拧腰旋身,搭手攀住了第十层塔檐拱挑出来的斗角,微一用力,又飞身飘了上来。登上塔顶,她恨怒交加地挥剑刺向张新成,如此,左冠楚就脱开了身。

    左冠楚退到一个飞檐尖角上,狡黠地笑了笑,身子向后仰折,穿梁的燕子似的钻进了下面狭窄的门洞。

    昆仑派道长吕会声也被拿着宝剑狂舞的冷月晕逼迫的退出了战圈,被挤到另一边的檐角上,他虽然也是来趁乱打劫的,但他不是白莲教信徒,他是想把舍利带回昆仑山去炫耀。帮助宝相寺保护赤舍利的张新成是他的敌人,白莲教信徒左冠楚也不是他的朋友。他不确定舍利放在什么地方,但见左冠楚已经后仰铁板桥钻进了塔室,他瞅准自己下方的另一个门洞也准备扑进去。不料,刚一探头,却被张新成推了一把。他挓挲着胳膊趔趄了两下,纵身跳到了另一个檐角上,又趔趄了两下身子,差一点掉下去。他自信就算掉下去也能像冷月晕一样攀住下一层的塔檐,而且还要远比冷月晕更利索、更漂亮。虽然没有掉下去,但他还是感觉自己这个名震西南的大佬丢了脸面,就暂时不先管塔里有没有舍利了,跳起来又跟张新成交手。在局促的黄金塔顶,张新成绵柔奇巧的武当太极拳占尽了便宜,以一敌二,竟跟昆仑高手和冷月宫得意门生斗的不相上下。

    林天鸿虽然被冷月影死缠烂打地纠缠着,但他时刻在关注塔顶的情况,看到那个多年前就开始打赤舍利主意的左冠楚进了塔室,他心中更为着急,猛攻两招,逼开冷月影,纵身掠向黄金塔。不料,被异军突起的白莲教莲社堂堂主白雪凝拦住了。紧接着又斜刺里冲上来莲社堂堂主贴身仕女兰花。

    白雪凝不喜不怒,面如止水,剑法却异常热烈奔放,武功的确不一般。兰花虽然武功一般,但勇猛进招,攻多守少,生死不畏,也很难摆脱。

    兰花苦大仇深的脸上杀气异常浓重,喝道:“林天鸿,你可还认得我?”

    林天鸿微一寻思,想起了多年前在运河边撕破她衣服的事,虽是对立为敌,但还是觉得歉意,说:“我不想伤你,你快停手退下。”

    兰花说:“你早已经伤了我,比伤了我还要让我痛恨。不杀你我绝不会罢手!”她更勇猛地拼杀,近乎于疯狂。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串琴瑟和鸣般嘹亮的仙鹤嘶叫声,宝相寺那头天下独有的无与伦比的巨鹤来了。

    巨鹤在空中盘旋飞舞,威风凛凛,背上竟然还驮载着光头小和尚林天远。

    林天远驱使着巨鹤滑翔扑向了黄金塔。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仰头观望,无不大吃一惊,瞠目结舌,愕叹出声。

    正此时,塔室内的左冠楚按耐不住好奇,便要开启盛放赤舍利的宝盒。宝盒才被开启一线,便有万道佛光窜泄而出。佛光氤氲,迅速蔓延。于是乎,整个黄金塔都被佛光笼罩了,熠熠生辉,绮丽绝伦。突然呈现的如此奇异景象,更是让人震惊的目瞪口呆,心神激荡,更加确信赤舍利乃旷世异宝。

    面对金光外泄的宝盒,左冠楚几乎瞪出了眼球,几乎惊掉了魂魄,惶恐地扣紧盒盖,仓惶钻出了门洞。不料,他刚一露头,就恰巧被受到金光震憾的巨鹤一翅膀盖到了头上。这真是祸从天降,左冠楚感到脖子都快要折断了,惨叫一声,又缩回了塔室,却把宝盒失手扔了出去。

    于是,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打斗,都抬头望着在空中翻滚的宝盒,都瞪大了眼睛,把心提到嗓子眼上,身不由主地随着宝盒飞行的轨迹迈着紧凑的小碎步移动位置,预判着宝盒将落向何处,即使撞到敌人或被敌人撞到也不转移视线,更不屑于再与之械斗。

    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塔顶上的三个人也息戈止斗,在飞檐最边际肩并肩站成一溜,好像情谊深厚的老友在一起观赏扣人心弦的奇异景象,关注着宝盒将会花落谁家,鹿死谁手。

    巨鹤再怎么有灵性终归也是禽兽,它完全没有人类那么贪婪的欲望,宝盒对它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力,被晃花了眼晃晕了脑袋的它此刻最大的需求是调整状态自由飞翔。慌乱之中的林天远对巨鹤的操控也出现了混乱,导致巨鹤与驾驭者失去了默契,没有追逐宝盒飞动的弧线,而是又俯冲向黄金塔顶。接近塔顶的时候,它才领会到驾驭者的意图,急忙挥舞着翅膀调整方向。虽然调整及时,反应迅速,没撞上塔顶全神贯注的三个人,但如铁的翅脊却击到了塔顶正中的琉璃柱。琉璃柱立刻碎裂坍塌,晶莹闪亮的碎片飞迸四射,灿若星雨。再次从宝塔门洞里探头探脑的左冠楚被倾斜而下的碎瓦片和尘土吓得再次缩了回去。地面上的人纷纷躲避着塔顶散落下来的光影闪烁的瓦片碎石,同时又奋勇争先地涌向宝盒将跌落的地方。场面更加混乱。

    独孤冷月犹如鹤立鸡群,实属异类。她不屑于到人堆里争抢,她冷静地注视着谁将有可能先拿到宝盒。她将根据拿到者的身份来判断是否出手,如何应对。在目不转睛的注视过程中,她隐约感觉空中有一段什么东西混杂在尘土瓦屑里向她头上落下,挥手一记掌风,就把那段东西击出了宝相寺的高墙之外。

    而在巨鹤慌乱地挥着翅膀转向的时候,好奇心强烈的昆仑派吕会声转了一下头,很不幸地被巨鹤铁片似的翎羽在他那张被风沙打磨的像老树皮一样的老脸上刮破了一道。伤口不深,感觉也不是很疼痛,但他却暴跳如雷地骂着“该死的扁毛畜生!”对着巨鹤迅速地打了一掌。他被震得晃了一个趔趄,向后仰倒,被张新成给抓住拉了一把,幸免于难。而巨鹤中掌后惊恐地鸣叫起来,又粗又长的脖子猛地一拧,冲天直上,弹射般地飞向了高空。林天远猝不及防,被掀了下来,抓着两把羽毛,呼喊着从高空直直往下坠落。

    塔高十余丈,林天远跌落处又高于塔顶不下十丈,从十丈加十丈的高度跌落,任谁落地,也必摔成一摊肉饼。

    在此情形之下,林天鸿骇然大惊,感到全身毛孔炸裂,再也顾不得宝盒的得失了,大喊一声“天远”,施展“魅形鬼影步”掠至近前,紧接着“捷步登云术”冲天而起。正此时,沈如月也施展开冷月宫的独门绝妙轻功“追星逐月幻影术”绚丽高飞,斜掠而上。

    林天鸿和沈如月非常默契地分别抓住了林天远的左右肩头,在高空中旋转着摆腿跨步消解下坠的力道。两个人的配合行动很有成效,但下坠的速度依然很快,直接落地也难保不会受伤。

    敬若方丈此时也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对宝盒的捍卫,潜运起浑厚的内力把袈裟在头顶抡了半圈,像撒网一样甩了出去。回旋飞舞的袈裟像平整柔韧的毯子一样垫到了林氏兄弟和沈如月的脚下。

    独孤冷月爱徒心切,也来了个“锦上添花”举动。她双手一扬,那两条神奇的锦带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首尾相绞缠在一起,笔直地射出五丈长,送到了沈如月的面前。

    沈如月抓住锦带,与林氏兄弟联袂飞掠,像一串大风筝似的被斜牵侧引地消去了下坠力道,像鸟自由翱翔似的潇洒惬意地落到了地面。

    一场意外的危急在几个人恰当其时的配合下消于须臾,所见之人,无论敌友,都禁不住暗暗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