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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乡村生活继续着,应家湾的风云并未影响应家的生活,春浅姐妹还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炒茶房,一道小小身影趴着门框探头探脑,春晓问:“春裁呢?”
春绣:“叫姐,没大没小的。”
春浅道:“跟着那两位公子去后竹林剥竹笋了。”
春晓风一般跑了,春绣追出门喊她,“别疯了,小心跑竹林染一身疹子,把衣服划破了,大伯娘回头又罚你。”
春晓早跑得没影儿了。
没一会儿,春衣进来问:“看见春晓了吗?”
春绣道:“应该跑后竹林找春裁玩儿了。”
春衣跺脚:“你们怎么不喊住她,她进竹林回来就得起一身的疹子,回头又得嚷好几天。”
春绣:“我叫她不要去了啊,她哪里听我的?”
春衣看看后山,“算了,反正已经进去了,我也懒得喊她回来。茶叶好了吗?”
春绣道:“你倒是做得甩手掌柜,扔给我们忙得一身臭汗,这会儿来要成果来了。茶是好了,最后一锅也上炕烘了,不过你的那半篮子呢,可不能给你拿家里去。那几位小爷说了,这些所有的茶都上缴了,他们要带回京里。”
春衣为难:“这可是为难我了,拿不回茶叶我娘又得罚我。”
春绣:“反正不能给你,随便大伯娘怎么做,她要是不服让她找奶奶要去。”
春生息事宁人,“要不给春衣抓点回去吧,我们明天早上再采去,天气一天天暖,明天又有一片茶叶了,清明还有几天,总能凑够几位公子要的。”
“不成,你没听见他们说家里家大人多吗?三爷爷家可不是外人,我们都是亲戚,送亲戚东西自然是都要送的,春衣,你可不许小气,别说今天的不给你,明天的后天的清明前的茶叶统统都要收好,送到京里的。”
春衣脸色涨红,咬着唇,春浅知道她不能做主,“姐,要不还是给春衣姐一点吧,大伯娘做事赏罚分明,春衣拿不回茶叶,不管她自己心里是否认可该不该要这份茶,但以她的道理一定说春衣有误,会罚春衣的。至于给京里的礼物,这事奶奶心里有数,由她分配就是了,我们别管。”
春绣不肯,“不成,我辛苦做了的,就是不给。那半篮子做不到半斤干茶,还不够我的炭火人工钱呢!大伯娘最讲道理的人了,我就不信这点道理想不通。”
春衣道:“春绣小蹄子,我不管了,回头娘罚人,我就找你算账。”说完摔着辫子跑了。
“你们瞧她那样子,连句姐都不叫,还骂我!我非告诉奶奶不可。”春绣不忿,“年年都这样,家里有灶有锅有柴,自己家不动,就指望我们家给他们做成干茶,一两不少地送给他们,往往还要赔上一些,这样还不够,还总说我们家克扣占了他们家便宜。现在可好,趁着有事,还不赶紧克扣回来一点,岂不吃亏?”
春生道:“大伯娘从没说过这话,你小心奶奶骂你。”
春绣嘴硬:“大伯可是说了,还不是一样的?奶奶总偏着他们。”春绣想起文氏的厉害,有点发憷,问春浅,“春浅,你说奶奶会不会打我?”
“应该不会吧!”春浅思忖,“奶奶跟沐瑞哥在说话,你可以去跟奶奶说,大伯娘听说沐瑞哥要明前茶,主动把她家的早茶送来了。”
春绣一听是这个道理,一溜烟跑进后屋找文氏说去了。
春生露出担忧,“我觉得还是先把茶叶给大伯娘,奶奶真想要她家的茶时自然会跟她要,我们别当这个家。”
“姐就是心直口快。”春浅想想,“算了,这会儿春衣已经回家跟大伯娘把话传了吧,我们就算送回去,以大伯娘的性子也不会收。”
“就怕大伯不依,大伯娘那边倒还好说话。”
春生和春浅交换了个眼神,皆露出无奈的神色。
且说文氏的长媳蔡氏,那是临镇田水河边的望族蔡氏出身,知书达理,气质文雅,加上她长相秀美,皮肤白皙,语气温柔,在村里很得人喜欢。但就这么个文静的样子,内里的厉害可是很叫人刮目相看的,她现在可是族里的账房先生,其聪慧和心智那都是一等一的。
蔡氏从不跟人吵架,常年微笑不语的,但从来没一件事吃亏过。仔细看她家事,内里家事,不是大伯出头,便是奶奶主动出头,她该得的那一份从来一分不少。对外,不卑不亢,把族里的账务管理得清楚明白,村里的那本账,老族长带着几位族老一起去查都挑不出一点毛病,虽是妇人,但威望甚重。她对于孩子从来不打骂,做错事就是罚,最多的是罚不许吃饭。大伯家的六个孩子,动辄被罚不许吃饭,但一个个长得精壮、水灵,没一个挨饿过,那是因为大伯娘只罚孩子不在自己家吃饭,没说不许去别人家吃饭。故而,春浅家里,好吃的东西要不留给了春生,要不就是留给大伯娘家的几个孩子了,春绣姐妹是从来沾不到边的,就连春裁都是勉强够上分羹的份儿。
永胜和蔡氏有六个孩子,大堂姐春初嫁到邻村娄湾,如今有一女儿;长子春符,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二子春至与春生同年,三子春泉跟春浅同年,春衣比春浅大一岁,最小的春晓跟春裁同年。
蔡氏有三个孩子跟俩妯娌撞年,坐月子的月份也差不多,在文氏当家的情况下,坐月子偏谁就非常有讲究了。故而小二房的黄氏与蔡氏关系交恶,张氏软弱,倒不敢跟蔡氏明面上有矛盾,但内里并不和睦。所以,文氏三个媳妇相互之间都不交好。
几家孩子年纪渐大,对于奶奶对老三房人的差别都看在眼里,孩子眼里最澄净,自然是各自向着自家人,特别是春绣跟春衣便不大对付。春生是男孩,性格隐忍坚毅,对于这些小恩怨都不大在意,春浅更是旁观者,一向对事不对人。
早茶的事便过去了,春衣没遭到什么惩罚,大伯娘还主动到春浅家,跟文氏说这几天的茶叶都送到老三家一起炒了,好留给京里贵客,文氏很是高兴,夸奖蔡氏知礼。
晚饭的时候,桌子上多了春笋炒肉,肉是赵元启托人从城里送来的。家里刚说吃饭,春裁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嚷道:“午后时候春晓跟我们一起去竹林剥笋,回家就起了一身疙瘩,大伯娘说是春衣姐没照顾好妹妹,罚她俩不许吃饭。”
文氏站起来,骂道:“又是做什么孽,动辄罚孩子站着还不让吃饭,这么大小孩子最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做娘的怎么就这么心狠?春裁快去叫她姐妹来家吃饭。”春裁跑出,文氏又道:“你大伯娘身体不好,不让春衣吃饭,那肯定也没人正经做饭,肯定又是吃面,春符哥最不爱吃面,你也把他喊来。”
春生默默站起来,“奶奶,我娘叫我呢,我家去了。”
文氏想了想,“那你家去吃饭吧,家里加几张嘴,怕是做得不够。”她又吩咐春绣,“中午还剩了馍馍,你给蒸了吃了吧!”
春绣涨红了脸,“大伯娘欺人太甚,她明明就是——”春浅拉了拉她的袖子,当着客人这些话不好说的,再说这三位公子住家里的第二天,就令人从城里买了吃食、蔬菜、日用品家来,如今真是不缺吃喝的了。
春浅拉着春绣两人回了厨房,春绣恨恨地道:“大伯娘每次都这样,她就是故意的,每次占不到便宜就让他们来我们家吃饭,我们家这么穷,哪里养得起这么一家子?你都不知道,刚才在做晚饭,大伯家来,看见切肉,就将剩下的提了,跟奶奶说家里孩子馋得慌,那块肉他拿家去给孩子解馋,奶奶还怕不够,把那鸡子又提了一篮子,拿提了半袋面,加上昨天拿的米和鱼,这赵公子叫人送来的东西多半都给他们家了,还不知足!这早晚不知道做多少好吃的呢,看见我们家吃肉,还要来捞一嘴。几两茶叶换这么多,也是值了。”
春浅道:“你既然知道,又何苦先去占他们家便宜?要什么茶叶,大伯家的便宜这么好占的?你呀!”
春绣噘嘴,“我就是生气,浅,你最有主意了,想个法子叫他们出丑或生气可好?”
春浅却道:“姐,刚才地里割的春韭,我给剁了,放进鸡子、粉丝,咱们做菜饺子吃吧!”
春绣想着韭菜鸡蛋粉丝饺子的香美,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咱们吃咱们的。”隔了会儿,春绣又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整治春衣他们了?”
春浅但笑不语。春绣急得差点连饺子面都和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