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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李婶怎么也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还能飞来横祸。此时主人们都已经睡下了。这家奴们住的地方偏僻,即便是闹得再厉害,主人那边也听不见,以前也有半夜家奴被打死的先例。
“李婶子,你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在这府里恐怕做了二十多年吧。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管家是刚上位的,论在府里的时间长短,他还真的没有和李婶叫板的资格,说话多少也客气几分。
“胡管家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李婶在厨房从清洗地板开始,到现在洗菜、盛菜、摆盘,你也知道有二十多年啊。我都干了这二十多年了,我怎么会忘了这府里的规矩?胡管家你别随便冤枉好人。”李婶定了定心神,斜睨着胡管家。
“给我搜!”胡管家哪里受的了这种态度,这老太婆和之前老管家关系好他知道,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李婶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旁边的王婶时不时的看坐在地上还站不起来的白笑笑。趁别人不注意凑在白笑笑身边,小声问:“东西都吃完了吗?”
笑笑趴在王婶的怀里,小声说:“都吃完了,笑笑一点渣子都没剩。”
王婶松了一口气,觉得心中又有了底气。怕啥,他们又没证据。
管家带来的那帮人在屋子里乱翻了一阵,也没发现什么,俩老太婆挺爱干净的,床铺上的东西都洗得发白,倒少了几分做奴才的窘迫。他看起来就来气,上手把床上的东西乱翻一通。大户人家出身又怎样,清官家的家奴又怎样,床单洗得干净又怎样,还不是要被我丢在脚下狠狠地踩?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浑身污渍,于是见不得别人有半分干净。
他翻了一阵,翻出了好东西。
那只是一张油纸,却让李婶陡然变了脸色。
“我说李婶子,这你怎么和我说?这上面还有着桂花糕的香味。我们府中的桂花糕都是厨房现做的,没理由用纸包着啊?”
王婶抱着白笑笑瘫坐在地上,小声问笑笑,声音飘忽的几乎听不见:“孩子,不是说吃干净了么……”
“奶奶,我是吃干净了……那纸上有桂花糕的味道,我不舍得丢,就抚平了放在枕头下,馋了就闻闻……”白笑笑怯生生地回答。
站在一旁的李婶子没说话,可那腰没有刚才挺得那么直了。
“本来姚黑的媳妇和我说,你三天两头从厨房里拿东西我还不信,我想你是这府中的老人儿应该做不出来如此下作的事情。没想到啊没想到,还真撞见了。”胡管家在这小的可怜的厢房里踱着步子,接着说:“我当管家这两年可是第一次登门造访,第一次就让我瞧见了这种事情,谁知道我没瞧见的时候,你们手脚有多不干净。可见李婶子,姚黑媳妇所言不虚啊。”
“你上位总要清一批你看着不顺眼的老人儿,又何必在这儿和我说这些。”李婶嗤笑一声:“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吧,就是别难为孩子。”
“你不让我难为那小兔崽子,我便不难为?死老太婆你以为你是谁?”胡管家一脸不屑,让跟着的狗腿子把白笑笑拉过来,看着白笑笑那小小的身子,说:“打!”
当场便有家丁抽出了鞭子抽笑笑,笑笑把身子蜷缩成一团,疼的哇哇大哭。她才是个三岁的孩子啊!脚伤还未好,又要挨鞭子……这苍天,是不是瞎了眼?!
李婶看脚上渗着血的笑笑,现在肩头上也开始渗血。她扑了上去,用自己那已经有些老态龙钟的身子护着笑笑。王婶在旁边捂着嘴巴哭,也想上去帮她们挡鞭子。
李婶见状,道:“王婆子,笑笑还要靠你养活,你别过来。”那神情没有丝毫愤怒,目光中尽是坦然。
这帮人不是冲着笑笑来的,是冲着她们这帮老人儿来的。这天下天子不想管,于是便成了个弱肉强食的人间地狱。大家都成了畜生,因为畜生才能毫无顾忌的撕咬同类,骑在同类的头上。
你看,这爪子多锋利,变成鞭子在身上撕开一道道伤口。
你看,这兽心多无情,看着同类在痛苦自己却哧哧地笑。
胡管家抽死了李婶,映着火把的光看到了白笑笑挂着泪的脸,道:“刚没仔细看,这会儿看倒有几分可人模样。小丫头,你胡老爷就留着你的命,等着你去伺候大老爷啊。”说罢一众家丁在旁边嘿嘿的笑,在场的女人即便是那告状的姚黑媳妇也觉得刺耳。
“走,把这老婆子今晚上拉出去扔外边的乱坟岗上。这么老的人了,就算是给姚黑让他喂狗,恐怕狗也嫌肉太老了不好吃。”胡管家迈着八字步在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周围的家奴,接着说:“今天整这一出就是为了让你们记住,别以为在这府里干了多少年就能熬出头了,想得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府中的规矩若你们不当回事儿,今天这李老太婆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
小院子里的下人们噤若寒蝉,胡管家带着人扬长而去,姚黑媳妇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她现在有些后悔,本来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闭嘴,也想让胡管家给那个老太婆一个教训,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看来这府中的风向也变了。别说朝廷里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就连这一个太监府中,换个管家都能让人觉得后半辈子没希望了。
刚才周围围着的人,被吵醒看热闹的人有之,同情唏嘘者有之,但真正搭把手的,却没有一人。
王婶等着人散了,抱着白笑笑进了屋里。白笑笑还在哭,看那悲伤和自责的样子,似乎这辈子都不会笑了。
“孩子,不哭了,睡吧。”
“王奶奶,是不是我害了李奶奶?”
“怎么会。明明是那个胡管家,害了你李奶奶。”
第二天,王婶起了个大早,拿着一块洗的发白的抹布洗着院子地上的血迹。她刚开始还会心里难受,擦了一会儿也不难受了,变成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麻木。
擦完血迹,扔掉了那被血染得通红的抹布,她去后院开始洗衣服。原本她王婶是洗夫人姨娘们的衣服的,今日堆在她面前的,却是那帮家奴头子们的衣裳。平常爱抱怨爱说的她,埋头洗,一句话也不说。她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忍的时候了,若忍不下去,下一个死的或许就是她。
为了笑笑,全都忍了吧。她死了没关系,但是如果她死了,笑笑也活不了了。
那日她下工回到厢房,感觉从来都没这么累过。一进门就看到笑笑穿上了鞋子,端着一碗水,笑着对她说:“王奶奶,喝水。”
那笑着的样子,仿佛是昨天没有被鞭子抽过,没有经历过最爱的奶奶死去,没有察觉到这房中突然少了一个人。
她有一瞬间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受刺激太重,疯了。
愣神的时候,白笑笑把那碗水往她的手里塞,对她说:“王奶奶,以后我会听你的话。李奶奶昨天说,我生来会笑,我叫笑笑,所以我每天都要笑。我要听奶奶的话。”
王婶侧过脸,让泪水淌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
对,你是笑笑,不管怎样,每天都要笑。
不然,别说是你,即便是我,都觉得这日子没有希望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