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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公元1399年,朱棣起兵造反,留朱高炽看守燕京,带次子征讨南京,意在皇位。
“郁儿,你说,若我将这燕京城门户大开,投降于南京,你说我那堂兄朱允炆,会不会放朱棣一脉一条生路?”世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问张馥郁。
窗外凉风习习,此时已不知朱棣与朱允炆的这场战斗到了几时。
“他会给我们一条生路,但绝对不会给燕王一条生路。而给我们的那条生路,也必定如刍狗蝼蚁一般不堪。”张馥郁幽叹道,觉得自己如同窗外荷花盘里的蜉蝣,凉风一吹,便可要了性命。“此话以后少说,免得被皇家惦记,被燕家算计。”
“生于皇家命运沉浮如同玩笑,倒还不如窗外这花草悠闲自在。”这朱高炽心中似乎还有不忿,幽叹中带有几分愤然无奈。
“窗外这花草,今日被我们除去,明日被我们采摘,哪里有半分自由可言?你这人,只能看到别人的半分自在,却不珍惜自己的荣华地位。”张馥郁伸手摘下窗台上一朵花,手掌轻轻一握,那原本开得艳丽的花朵变成了肮脏难看的模样,张馥郁细不可闻的一哼,那花朵转眼间便香消玉损,没有半点刚才得意的模样。
“看不出来,世子妃倒比我明白。”
“想要在皇家活着,世子,你便不能装半点糊涂。我们是夫妻,一荣则荣,一损俱损。望你心知。”
“让你跟了我这个皇家的闲散闲人,真是委屈你了。若你跟了二弟,必能助他一臂之力,登上这世子乃至天子的宝座。”朱高炽心下有几分愧疚,他似乎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得了一个凌厉的妻,注定是要来改他安逸的性子。
“可是我已与你同处一室将近四载,与你育有一子。你早已是我的夫,我自然会帮你守住你的命。朱高煦和三弟虽然和燕王前往南京讨伐,但是他们在我看来皆英勇有余,智慧不足。你且放心,若燕王全胜,你必为太子;若燕王战败,我也必将保你无虞。”张馥郁目光灼灼,似乎胸有成竹。
朱高炽长叹一声,默然不语。他暗自摇了摇头,不相信自己的妻能有如此大的能力。
“世子,如今燕京城只有一万兵马,我料想她朱允炆也只有那么几位谋事,那几位谋事脑袋里也只有那么几招策略。你若愿听,我可与你一一道来。”张馥郁沉吟良久,决定敞开心扉,与世子畅谈此事。
“何为愿,何为不愿?”
“世子自知,又何必问我?”
“若我说愿,则是不忠不孝,不忠于朝廷,非为良臣;不孝于太祖,非为良孙。若我说不愿,亦是不忠不孝,不忠于燕王,非为良嫡;不孝于父王,非为良子。真可谓是难以两全,百般无奈啊。”
“既然都为不忠不孝,那么世子便选一个对小家好的吧。你若不愿,我与你那五名良妃,以及你那刚出世的孩儿,便要共赴黄泉。你还是愿吧,人这一生力量有限,且永远不知何时便失去这种力量。我们虽不愿翻云覆雨,却是这处在狂风暴雨中的可怜人。世子,其实没得选。”
“那你且说来,让我听听罢。”
张馥郁关窗闭门,携世子于榻前坐下。娓娓道来:“朱允炆性情仁厚,与你颇有几分相似,但性情不定,容易被人蛊惑。妾粗通周易八卦,并听宫中传言当今天子耳根极软。所以他本是个容易听信谗言的人,他绝不是这天下良君。由此我支持燕王,且希望你也能谅解你父王,他并非只为自己,更是为了燕王府上下百十口家人,还有这普天之下的老百姓。”
朱高炽听了只是淡然一笑,说:“我暂且信以为真,你且继续说罢。”
“朱允炆不善行军打仗,必将派朝廷将领来守城并且攻城。燕京交由你来守是因为你善守不善攻,为了保护这燕京城一成老小,你也会拼命守护。燕王这是知道你的软肋啊。”
“你说的这如此种种,我皆知晓,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我认为朱允炆一则会攻打燕京城,二则会挑拨你和燕王之间的关系,三责会勾结北元,吞并燕京。”
“可有破法?”
“破攻燕,需修炼民兵;破离间,需父子修好;破勾结,需造天下舆论。”张馥郁声音缓缓,却不容置疑。
朱高炽抬首望眼,目光悲凉,似乎是在自问,也是在问他的发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世子,从燕王起兵的那一刻,你便没了选择。”张馥郁又一次残忍的戳穿了他的仁义道德,让他明白,仁义在战争面前会变成另外一个味道,带着血腥味,换了个名字叫做忠诚。
如此两年,燕京城全民皆兵。兵营一万人,燕京城五万人。农夫为兵,妇女学箭,幼子投掷,张馥郁带着一帮老弱病残,缝补纳衣,已然褪去了王妃的身份。
朱高炽在家苦读兵书,主攻墨家守城之法,以求决战之日能够无虞。
期间二弟朱高煦大举婚礼,一则他年龄已到,是应纳妃;二则他攻城略地战功赫赫,实则庆功。
朱棣曾问世子:“可有难处?”
“未有。”朱高炽眼神平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脑仁义,不忍战争的单纯世子了。
“甚好。”朱棣只能看见光芒万丈的南京城似乎要唾手可得,怎顾得上去了解这燕京城世子曾花了多少心思。
朱棣一走,张馥郁安慰世子:“你莫失落。我们与朝廷为敌,你守护不了千里之外的百姓,眼前的百姓要守住的。”
“我明白。”在燕京城辛苦两年有余,本也不是为燕王守住一个城,而是为城中百姓守住一个个家。
公元1402年,大战。朱允炆过于仁义,总不愿意落下一个弑叔父的名义,竟下令号各部各将各兵活捉朱棣,让原本大好的局势,一点点变得颓唐,似乎再无翻转之力。面对一介贼子,朱允炆硬要做君子,到最后,眼看这位子,是要保不住了。于是攻燕急切,妄想釜底抽薪,让朱棣后院起火,以围燕京而救南京。
大明将军李景隆摔五十万大军功打燕京城,城中粮草不多,却也井井有条。李景隆久攻不下,南京朝廷上下议论纷纷。
朱允炆修书信一封,快马送至南京,召朱高炽开门迎敌,言语之中颇有暧昧,意在离间燕王父子,意图让朱棣斩了朱高炽,必能让燕京大乱。
张馥郁两指夹信,轻蔑一笑,这皇上当燕家世子夫妇,是三岁孩童吗?她挑眉问世子:“夫君你可要拆?”
“拆了命则休矣,不拆还可保世子之位。”朱高炽淡淡一句,打发小厮送前厅,让前厅想办法送到朱棣手上。
三日后,朱棣修书一封盛赞朱高炽对父忠心,且派三千精锐驻扎燕京,以防朱允炆攻燕。
“馥郁,你曾说朱允炆定当离间我们父子,加上攻燕的事情,算对了两条。”
“对了两条已然不错了,我瞧这朱允炆心思仁义,怕是想不出勾结外敌断臂自救的狠招。”张馥郁低头补制冬衣,嘴角盈盈,不以为意。这似乎只是他们夫妇日常生活中细小波澜,甚至算不得心中涟漪。
“你率的娘子军准备如何?这城中民兵和营兵,几日未曾休息了。”朱高炽问道。
“都已完备,若不是你们这帮男儿非要打头一仗,我们这娘子军和童子军早就上场了。且看我明日披挂上阵,给你争个头彩。”张馥郁目光看向屋角铠甲,那上面青光阵阵,似乎早就按耐不住了。
“怕你这城中老小要笑话我这个代城主呢,只会纸上谈兵,无法上阵杀敌,上阵杀敌还要发妻前往。”
此时张馥郁的心才有了丝丝的松动,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卑而又极有自尊的。他有及其尊贵的身份,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她的手拂上了他的脸,她的唇未曾吐露一言。这眼光中的脉脉含情和心疼,融化了朱高炽的心,也唤醒了朱高炽的情。
军营账中,禁女子随行。不过在这偌大的燕京城中,城中女子和孩童都被训练成了一把锋利的剑,个个都带了几分豪气,眼中添了几分决绝。
你有良兵五十万又如何,你谋的是荣华;我有守将一万又如何,我还有这五万平民,他们守护的是家!
这本来便是一场不对等的战役,无关人数,只看信仰。
翌日,张馥郁披甲上阵。她率女子躲男兵身后发箭,挡下了大多数冲锋攀城而上的敌军。于此同时孩童在后方安全处赶制箭囊,则由步兵传送箭囊。
朱高炽外则下令各个城门守将安全责任,务必保护好弱女孩童,但凡妇女孩童受伤,需先治疗,若不幸赴死,必风光下葬赏金百两。
内则下令让人主修工事。他率人在城墙内又加固城墙,全面动员百姓民兵。可谓全民动员,坚守一座城池。
此时内外团结一心,共同抗敌。李景隆率军五十万,却被这固若金汤的城池、出其不意的突袭、还有意料不到的偷袭折腾的无比烦恼。心中懊恼不已,心下颓然。
他明知不可率军回城,率兵五十万,却攻不下驻兵一万人的城。回去之后轻则被判一个办事不利,重则将被认为是通敌通燕,这是叛国之罪啊!可留下继续攻打,按照现在攻打的办法,即便是打光了所有人,也未必攻得下燕城。况且燕地正是天寒地冻之时,他率兵多为江南鱼米之乡的营兵,这种苦日子,南兵受不了啊。
正在两难之时,朱高炽给李景隆送来了降书。李景隆闻此事大喜,久攻不下,却愿送降书?谁知拆开一看,不由面色大变。之间这信笺上如此写道:“若李将军愿撤回南京,助吾父一臂之力,则荣华富贵享用一生。建文太仁,难堪大任。汝以为良驹与恶狼相争,谁能胜出?”
李景隆看完之后大骂,焚信表明忠心,且命士兵日夜攻城,绝不再歇。
“馥郁,此事怎不奏效?”世子蹙眉,似乎不明白李景隆为何不愿倒戈。
“李景隆是纨绔子弟,眼光更像生意人。现在他手握重兵,自然不愿此时倒戈。待燕王攻入南京城下,这李景隆是拨弄的好手,明白利害,必定会降。”
“你这番解析甚是透彻。看他能撑几时吧。”朱高炽说完又去研究地图,若是让他率军与那五十万人打仗,绝无胜算。但若要守城,他还有几分把握。
“这天要下雪助燕,李景隆撑不了多久了。”张馥郁看看窗外,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晓得?”朱高炽问,抬头望天,月亮已然不见,空中夹杂的寒气带着丝丝的湿冷,他知道世子妃说得总是对的。
“我也不知,或许这天地万物,皆与我相通吧。”这话自夸中带了几分敷衍,让朱高炽在这闲话上少分了心思。
“若熬过这一战,你我地位便可保住。”
“我倒不稀罕这地位,我只知,熬不过这一战,你我性命不保。”
“你总看这么透,小心太累了。”
“难得糊涂也未见幸福,看透还能带来片刻清醒。世子不必多虑。”张馥郁带着几分透彻和凌厉,让世子觉得有几分陌生。
若她是男儿,她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不出三日,天降大雪,寒风中夹着雪花如同刀锋,割开南兵的气血,让脉象染上了风寒。仅仅五日,李景隆手下的士兵病倒了一大片,且战备不足,冬衣不厚,出战如同瑟瑟发抖的羔羊,还未交手,气势上便输了三分。又等三日,大雪不断,李景隆心下明白此战讨不到什么便宜,带着这一众残兵败将,颓然而去。
燕城已被朱高炽守住,性命和荣华一并保了下来。
朱棣闻此甚喜,没了后顾之忧,率次子三子等其他众多王子攻南京城。南京城将破,李景隆果然如同张馥郁所说,开城门投降,且城中多名也被其策反,多为见风使舵之辈,朝廷天子更迭,如梦幻一般,只是那朱允炆不见了踪影,始终不知所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