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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交白卷?”
“赵元少爷院试失利竟是因为交了白卷?”
所有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满脸不可置信。
就连欣儿和二狗,以及老管家七叔也霍然瞪大了双眼。
自家少爷的学识名望,虽然比不过那些书香门第的世家才俊。
但是也顺利通过了县试和府试,又怎么会在院试上折戟沉沙?
何况眼前这个说话的,才学上远不如他的康文轩,都考了个秀才身份。
一开始他们就心有疑窦,可随着少爷返家后抑郁成疾,便也以为是他发挥失常。
可再怎么发挥失常,也不至于交白卷吧?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眼中,都泛着深深的不理解。
然而赵元却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前身自己的选择罢了。
因为在考前知道了父亲赵乾的一些事,这才交了白卷放弃了仕途。
但他不想掺和前身的事。
是以也懒得理会众人,朝着失神的二狗挥了挥手道:“走了走了,进城!”
“康,康公子所言当真?”
看着缓缓而动的牛车,堪堪回过神的值守衙役,悄声看向康文轩。
如果是真的,这可是一件大事。
他可是听说,县尊大人对这个未来小婿早就有些不满。
康文轩一展手中折扇。
笑着看向牛车上的赵元故意大声道:“自然当真!院试交卷时,主考大人可是当场举起白卷加以斥责。丢人呐!那次简直没把我们永宁学子的脸给丢尽了!”
作为县尊千金方彤的仰慕者之一。
康文轩一想到朱颜绝代的方彤和赵元有婚约,就嫉妒得像吃了苍蝇屎一样难受。
如此大好机会,自然要抓住狠狠贬损一番。
是以瞥见牛车上的书籍,眼前又是一亮哈哈笑道:“看看吧,这个交白卷的废物竟然把圣贤书籍都打包了,这是要作甚?家道败落得都要卖书糊口了吗?”
霎时间,众人便发现牛车上装着的真是一捆捆书籍?
然而此刻,赵元却浑不在意瞥了康文轩一眼。
随口回了句:“咸吃萝卜淡操心,小爷卖书干你屁事?”
当众揭露自己交白卷已经很不厚道了,现在竟然还指摘起他卖书的事情了?
“什么?真要卖书?”
康文轩还未反驳,旁边的一个书生闻言脸色一变。
接着一副捶胸顿足的愤懑模样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堂堂一介书生,竟然沦落到要靠卖书来糊口?同为读书人,我龚浩然羞于和他为伍。”
“你又算老几?小爷为何要与你为伍?”
看着不少百姓在两人议论下开始指指点点,赵元愈发不爽。
虽然书生卖书的确让人瞧不起。
但若不让他们乖乖闭嘴,指不定在他走后,还会如何编排败坏他的名声了。
“敢问诸位,可有规定书生学子不能卖书?”
赵元喝住二狗停下牛车,朝着四周朗声道:“若没有,这两位如此哗众取宠编排本少爷,说不得少爷我要去县衙走上一遭了!”
“你……!”
康文轩内心一紧,忐忑无比。
虽然赵元院试失利,但也在府试上获得了童生身份。
何况赵元还是县尊的乘龙快婿。
真要闹到县衙被定个污蔑同窗的罪名,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惹来一身骚气。
一旁文绉绉的龚浩然,看着赵元较真的目光,内心同样在打鼓。
但文人卖书本就有失体统,是以再次鼓起勇气道:“赵元你休要张狂,古来圣人着书立说便为教化世人,身为文人学子,卖书便是对圣人先贤的大不敬。”
像是被龚浩然的义正言辞感染,康文轩也顿时恢复了一些底气。
上前一步道:“没错,书籍乃是读书人安身立命之本,当如惜子一样珍视!”
“哈哈哈,圣人有云,文事之重存呼于心……!”
赵元大笑,看着两人就像看着两个迂腐白痴,摇头反驳。
然而话未说完,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止住了话头儿。
他目光狡黠地瞟了眼屁股下压着的书籍,嘴角微掀道:“本少爷的书,本少爷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嗯,本少爷这几日出恭用的就是这些书籍纸张。你还别说,虽然用起来不够柔软,但也比石块儿棍子之类痛快多了!”
“呸!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龚浩然怒气冲天,大有冲上来和赵元拼命抢书的架势。
康文轩自然不想错过机会,趁机拱火道:“赵元如此糟践先贤书籍,羞辱圣人教诲,本公子定要和龚兄同去师门揭发此事,上报学政司剥夺他的童生身份!”
此言一出,人群登时变色。
就连看不懂少爷为何突然大放厥词的七叔欣儿和二狗,也骤然惊慌起来。
一旦剥夺童生身份,少爷名声可就臭了,甚至这辈子都没资格再去参加科举。
甚至此刻,赵元也像是被吓到了。
只见他惊慌失措地跳下牛车,匆忙走近康文轩和龚浩然深深拱手一礼:
“两位同窗爱书如子让人钦佩,赵元一时口误,口误啊!不过在下院试失利深受打击,只怕此后再也没有勇气科举了。割爱出让这些书籍,实属无奈之举!”
众人纷纷点头,赵元院试失利众所周知,甚至抑郁成疾一病不起。
如此之下想要卖书也就说的过去了。
然而让人惊愕的是,赵元说着又亲热地拉住两人的手。
慨然长叹道:“常言道,宝剑送英雄,红粉赠佳人。这些书若是到了不懂文事的无知者手里,只怕真要被当成垃圾毁掉了。倒不如贱卖与两位秀才老爷,也算是物尽其用。”
康文轩和龚浩然齐齐一怔,纷纷抽回手!
然而赵元却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神色骤然一凛:“怎地,不愿意?难道两位爱书如子都是装出来的?难道两位敬重先贤圣人的教诲之言,都是伪君子放屁不成?”
龚浩然大惊!
压根儿不明白赵元脸皮怎会如此之厚,变脸如翻书。
康文轩也慌了神,急忙反驳道:“我等自然不是伪君子!”
但他话音刚落,便又被赵元贱兮兮地呛声道:“那就把这些书买了?你们买呀?”
“你……!”
康文轩气得发抖,指着赵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杀人诛心!
这挨千刀的前倨后恭,竟然是在这里挖坑等着他们跳。
到底谁才是伪君子?这才是啊!
但看着四周无数不明真相的鄙夷目光,他也只能恨得牙根痒痒。
没错!
正缺银子的赵元就是想要宰他们一笔!
你不说书籍要像疼惜孩子一样珍视吗?
你不说书籍是读书人安身立命之本吗?
那就买下来!
否则眼睁睁看着把书当垃圾卖了却无动于衷。
那就证明方才说的话就是放屁,就是伪君子所为!
最终,还是书呆子龚浩然沉不住气,黑着脸认栽道:“买就买,本公子多少有些碎银!何况还有家大业大的康兄在此,难不成会缺了买书那点儿小钱不成?你,你开个价吧!”
听到这话,康文轩一个趔趄,险些没有当场吐血。
他家里做瓷器生意,在永宁是数得上的豪绅富户。
但再怎么有钱,也不能像龚浩然这货一样迂腐啊!
赵元咄咄逼人,那会是小钱的事儿吗?
被人宰了却不自知,甚至还在帮人数银子,简直了!
然而赵元却没有在意康文轩的反应,早已转身冲着惊呆的二狗子笑着招呼道:“没听到吗?还不快把书籍都卸下来给两位秀才老爷清点个明白?”
“喏,那捆里有两套圣言孤本,还有那一捆十几套,里面都是难得一见的珍本。按照市价孤本典藏至少十两银子,珍本也得好几两银子……!”
龚浩然双眼爆睁,不由看向康文轩!
赵元狮子大开口,竟说那些所谓珍本和孤本就得大几十两银子?
他家是做字画营生,虽然有些积蓄,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十两银子的。
大灾之年,能够随身携带几两银子就已经算是巨款了。
何况一两银子就能购买两百斤大米白面。
要是换成更便宜的粟米杂粮,足够三口之家一年的温饱了!
然而此刻,康文轩却像便秘一样满脸纠结,转身就要朝着人群里面钻。
只不过他刚一抬脚,就被赵元一把拉住:“咦,文轩兄莫要着急取银子,我这珍本和孤本算下来就有七十八两之多。少爷我从不打诳语,说了贱卖自然要作数。”
赵元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继续道:“这样,那零头便都抹了去,还有剩下的书籍和文玩杂物,也都一并赠予文轩兄,如何?”
不如何!
康文轩心里大骂。
他想跑路啊,哪里是要取什么银子?
现在被赵元拽住,他真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但是此刻,就算真有地缝,赵元也会给他踏平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捆捆书籍被摆到了康文轩和龚浩然面前。
无奈两人根本凑不够银子,最终康文轩只得咬牙立了字据,让赵元去城里瓷器铺子取。
“哎!赵家日子并不好过,为了有口饭吃而贱卖藏书,着实难为赵元少爷了。”
“也不算难为吧!既然赵元少爷秀才都不考了,留着书籍也没啥用,这样卖于有用之人,倒也两全其美……!”
几个了解赵家状况的农户,并没有觉得赵元此举不妥,反而暗暗同情起来。
然而此刻,正心疼银子窝火无处撒的康文轩,闻言哪里还能沉住气?
当即指着那几个老农呵斥道:“你们这些泥腿子嘀咕个什?本少爷大把银子没了是不是更值得同情?何况读书人的事儿,岂是尔等贱民能够看的明白?”
“贱民?”
正喜滋滋收了欠条字据准备离开的赵元,闻言猛地停住了身形。
他缓缓回头,浓眉紧蹙地看向康文轩:“你,你方才说他们是泥腿子?是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