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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了快来救火”
客栈后院, 火光冲天,有人声嘶力竭的喊道。
起火处是商人堆积货物的地方,商人们顿时大惊失色, 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组织自家的伙计拼命救火。
火势实在太旺,他们使劲浑身解数, 提来一桶桶水泼下去,可惜只是杯水车薪。
许久之后, 火终于熄灭,但所有货物都被烧光了。
商人的钱大都是不断流通的, 在自己手里的很少, 损失这些车马和货物, 至少也是伤筋动骨。有人绝望的坐在地上哭喊, 他这批货都是借钱买的。如今货没了,他就算砸锅卖铁都赔不起。
地上一片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烧焦味, 隔几步便有人瘫在地上痛哭。
叶朗泰行走在废墟之上, 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姑蔑的船霸实在太过分叶朗泰已经做好承受地痞任何报复的准备, 没想到他们将叶期宁掳走还不算完,竟然放火烧毁所有人的货物
真是无法无天
有一个哭的涕泗横流的行商抓住叶朗泰的裤脚,重重的砸了他一拳。
“都怪你,逞什么能害了自己亲弟弟, 还要连累我们所有人”
话终于被挑开,所有人看向罪魁祸首叶朗泰。
接连遭受打击,那位年轻的布行少东家背依旧挺直,没有半分颓废。他穿着一身被烟熏脏的衣服, 双目炯炯有神,睥睨四方。
忽然,他吐出一口气来,扶起瘫在地上的行商,弯腰向众人深深的行了一礼。
“那位兄台说的没错,这场火灾确实是因我而起。大家跑商讨生活都不容易,在下愿赔偿各位所有的损失。”
说罢,叶朗泰招了招手,有几个侍从立即向客房跑去。
“货没了就没了,就当买个教训,毛头小子别说大话,你知道这些货值多少钱吗”
有一商人开口说道。叶朗泰家的商号名不经传,应当是一家小布行。叶朗泰若真的要赔,恐怕把家里的产业全卖了都不够。
“这样如何,若有缺了这批货实在活不下去的,老朽联系江浙商会,帮忙调度一批货来”另一德高望重的老者开口说道。
叶朗泰摇了摇头,婉拒他们的好意。
“请各位前辈放心,晚辈赔得起。”
话音未落,几个侍从打开刚搬来的箱子,露出满当当的银两,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商人对钱最是敏锐,箱子一开,连哭到昏厥的都醒过来,伸长脖子往那边看。
“钱,我会赔纵火的罪魁祸首我也不会放过他”
一股如猛虎般骇人的气势突然从他身上爆发。噌的一声,叶朗泰抽出佩剑,翻身上马。他气沉丹田,大声说道,
“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抄家伙跟我走”
叶朗泰一发话,他商队的护卫伙计神情皆是一凛,从各种地方抽出制式统一的长刀。就连最不着调的伙计,都站的如青松一般。
他们纷纷跟着叶朗泰上马,持刀冲出客栈,几十匹马的马蹄声几乎重叠,汇成一道道惊雷。
众人面面相觑,纪律如此严明,这少东家究竟是什么人
两刻钟后,叶朗泰带人赶到那地痞的堂口。他挥了挥手,侍从们持刀冲了进去。
雍国公府的亲信侍卫对付小流氓,结果毋庸置疑。不到一刻钟,叶朗泰踩着木屑和血水,走到那地痞身前,一脚把他踹翻。
“客栈的火,是你派人放的”
叶朗泰一脚踩在地痞心口上,一边问,脚上的力道一点点增加。
那地痞本想抵赖,反骂叶朗泰强闯民宅。可随着胸口上的那只脚越来越重,他渐渐喘不上气,脸憋的通红。
直到咔嚓咔嚓的骨裂声响起,他慌了神,赶紧认罪,拼命向叶朗泰求饶。
叶朗泰终于高抬贵脚,地痞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次。
气还没喘匀,叶朗泰又把脚踩在他的手心,沉声问道“我弟弟现在在哪”
地痞顿时浑身一僵,他该怎么回答直接说现在在别人床上叶朗泰肯定会把他剁成肉酱。
见他不说,叶朗泰用力的踩下,碾压。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几乎要冲破屋顶。
一刻钟后,那地痞被折磨的受不了,恨不得一死了之。他大声喊道“他被我灌下迷药扔妓院去了杀了我你快杀了我”
除了地痞的惨叫声,整间屋子一下静下来。叶朗泰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抓住地痞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左右是个死,地痞心一横,闭上眼说道“你弟弟现在在别人床上”
此时叶期宁确实坐在别人床上,他眼上蒙着一块黑纱,正在守株待兔,等着等着差点睡着。
难道乔学琨发现了什么不敢进来了叶期宁打了个哈欠腹诽道。
应该不是,他五感敏锐,要是乔学琨真的曾靠近这间屋子又离开,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叶期宁向来闲不住,他换了个坐姿,清了清嗓子问道“俞大哥,你现在在这里吗”
无人应答,叶期宁正蒙着眼,也没办法观察俞成究竟躲在哪。
叶期宁自顾自的说道“俞大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房梁上,萧豫成低头看着已经干等了半个时辰的叶期宁,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公子,属下没有生气。”
“是吗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口是心非。”
叶期宁将头转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毫不犹豫的戳穿道。
沉默片刻,萧豫成说道“公子,您不应该拿自己的安危做赌注。”
叶期宁笑了笑“俞大哥是在关心我吗”
这样调笑的话语,萧豫成一般是直接忽视的,叶期宁也没指望他回答。没想到,一个极轻的嗯字从房梁的方向传来。
叶期宁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忽然,笨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好戏终于要开场了。叶期宁赶紧闭上嘴,调整了一下坐姿,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门吱呀一声打开,橘黄色的灯光透过黑纱映过来,叶期宁能感觉到,一个浑身酒气的笨重身影,提着灯笼慢慢向他走来。
乔学琨把灯笼放在桌上,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看向端坐在床上的少年,
那少年一看就是性子胆小的,他眼睛被黑纱蒙着,害怕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不停揉搓自己的衣服。
相貌身段确实不错,乔学琨捋了捋胡子,看着少年眼上的黑纱,感慨黄县令做事果然周到。
“你知道我是谁吗”乔学琨问道。
乍听到有人说话,那少年吓得一抖,颤声说道“您是贵人”。
乔学琨笑了笑,靠近了些,醉醺醺的说道“我是贵人,你是美人。无瑕堪比玉,有态欲羞花,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诗。”
那少年摇了摇头,害羞的说道“我不喜欢看书”。
乔学琨皱了皱眉,下意识劝学道“怎么能不看书呢且不说你的前途,不看书便不明事理,至少该将几本圣贤书读透彻。”
那少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在今晚听到这种话。
察觉这话确实煞风景,乔学琨又吟了几首年少时看的诗逗他。
房梁上,萧豫成眼看乔学琨离叶期宁越来越近,一句句淫诗脱口而出,气的险些将牙咬碎。证据已经够了,叶期宁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难不成真要被一个糟老头子占便宜
房间中,面对才疏学浅的少年,乔学琨趁着酒意,诗兴大发,从圣贤哲理谈到诗词歌赋,听的那少年不再害怕,崇拜的侧耳倾听。
萧豫成没忘记暗卫的职责,一边生气,一边奋笔疾书,将两人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暗卫在记录时不该有自己的感情,但萧豫成越记越气,恨不得把笔撅折。他怎么不知道,原来乔学琨还是个话痨。
房间中,叶期宁咬了咬唇,抬着头憧憬的说道“先生,您能不能把我眼睛上的黑纱取下来,先生如此博学,我想看看您到底是什么模样。”
短短半个时辰,便用自己的才学将一个美少年折服。乔学琨自得的捋了捋胡子,你情我愿,才称得上一夜春宵。
于是床上的少年乖顺的侧过头去,乔学琨咽了咽口水,伸手解开黑纱。其实他也想看这少年的全貌。
黑纱慢慢滑落,少年转过头来。他眉如远山,眼睛熠熠生辉,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只是为什么这少年看着有点眼熟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丝讥笑,他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说道“认识这么些年,我竟不知乔大人还是个大才子。”
乔学琨的眼睛一下子瞪大,连滚带爬的后退了好几步。叶期宁怎么会是叶期宁
想想今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乔学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行,此事若是流传出去,他将身败名裂。为今之计,只有杀了他。
乔学琨正要喊人,叶期宁猛地突进,朝他的喉咙打了一拳。乔学琨捂着自己的喉咙跌倒在地上,他想大声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是要共赴春宵吗乔大人别急着走啊。”
叶期宁活动了一下手腕,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另一边,叶朗泰也在打人。那地痞说叶期宁被送到别人床上,叶朗泰没忍住,用力揍了他一拳,地痞直接昏死过去,又被一盆凉水泼醒。
接下来,叶朗泰用了些比较专业的刑讯手法,不过略微试了试,那地痞便吓得直接尿了出来,知无不言。
叶朗泰松了一口气,招呼道“去县衙,找黄县令。”
而后他将地痞的手绑住,捆在马后拖行。那地痞的惨叫声几乎传遍整座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路。
叶朗泰带着人马赶到县衙时,天刚蒙蒙亮,衙门还差一刻钟开门。
叶朗泰不管这些,他翻身下马,敲响衙门外的鸣冤鼓,然后拖着半死不活的地痞,径直闯入县衙。
鸣冤鼓响,必须要升堂。黄县令草草穿上官服,坐上主位,却见鸣冤者竟大摇大摆的站在堂中,抬头看向他,眼神冷的吓人。
“见官不拜大胆刁民”
黄县令命衙役给他来一套杀威棍,衙役们直挺挺的站着,冷汗涔涔,没一个人敢动。
堂下站的那人手里拉着根绳子,笑了笑说道“我也是官身,为何要拜你”
言罢,那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枚印信扔过去。黄县令正了正官帽,双手拿起那枚印信。武学祭酒黄县令忽觉手中印信有千斤重,险些把它扔在地上。
如果他没记错,现任武学祭酒名叶朗泰,是雍国公府世子,兼任兵部主事,他可是一等一的高门子弟。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叶将军。”黄县令像变戏法一样,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
他赶紧从主位下来,恭敬的用双手捧着印信,递给叶朗泰。
黄县令走下来才发现,地上还趴着个血肉模糊的人。他皱了皱眉,就是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惹得叶将军大早上敲鼓叶将军手眼通天,可千万别连累到他的考评。
叶朗泰顺着他目光看去,用力拉了拉绳子,强迫那地痞抬起头来。
“此人昨夜在客栈纵火,烧毁无数财货,县令大人可认得他”
“竟有此事我姑蔑竟有此等恶人”黄县令瞪大了眼睛,惊愕的问道。
“他平日在城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勒索往来行商。大人当真不认识他”
黄县令听得心里突突跳,他仔细一辨认,地上这个身上没一块好皮,瞪着眼睛想扒拉他衣角的贼人,有些像自己的远房侄子。
黄县令咽了咽口水,摇头说道“下官确实不认识,他的恶事既是在姑蔑做下的。此人便交给下官,下官一定会好好审问,给叶将军一个交代。”
黄县令毕恭毕敬,叶朗泰却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说道“您不认识他这么说他构陷您我弟弟前天在县城失踪了,是他做的好事。他说我弟弟现在就在县衙,您有什么头绪吗”
这两天被送来的少年难道说是他黄县令后背冷汗直冒,这下麻烦大了,他把叶朗泰的弟弟送到乔学琨床上。
叶朗泰要是知道,还不活撕了他把这么大一个麻烦送上门,也把乔学琨给得罪惨了。
“我这衙门这么小,不曾有生人进来过。”黄县令心如擂鼓,强撑着答道。不管这件事要怎么解决,先蒙混过关再说。
叶朗泰看他的眼神满是讥讽,黄县令咬牙强撑着,忽然,他一个激灵,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雍国公世子叶朗泰只有一个弟弟神威将军叶期宁。
他们样貌有几分相似,年龄也对得上。他竟然让叶期宁去伺候乔学琨
昨夜跟叶期宁说过的话一句接一句在耳边响起,黄县令冷汗涔涔,眼前一阵阵发黑。完了,全完了,叶期宁不会放过他的。
不但他死定了,他最大的靠山乔学琨也死定了。
黄县令甚至忍不住猜测,东厢房里一直没动静,难道说叶期宁已经把乔学琨给杀了
“咦大哥你怎么来了”一个活泼的声音从后面。叶期宁押着被打的不成人样的乔学琨,慢慢从后堂走出。
见叶期宁这皮实的样子,叶朗泰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叶期宁跟自己哥哥打了声招呼,又看向快要昏过去的黄县令,笑了笑说道“县令大人可还记得我昨夜您让我去伺候贵人。”
听到这话,黄县令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嚯听到这么劲爆的事情,衙役们惊的目瞪口呆。尽管此时每个人都被一支箭指着,他们还是忍不住拼命交换眼神。
能看到这场面,这辈子值了
如此精彩的时刻,姜茂时自然不可能错过。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在大堂一侧安坐着,手边一杯热茶。正拿着一本小册子看的津津有味。
黄县令已经被吓昏,此地无主官,叶期宁直接大摇大摆的坐到主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慢慢清醒过来的乔学琨,手上还有两个肯为他赴死的高手,乔学琨真的不再搏一把
叶期宁和叶朗泰交换了个眼神,叶朗泰慢慢退到一边坐下。叶期宁铺开一张纸,用镇纸压平,拿着毛笔蘸了蘸墨,一边说一边写道
“姑父敬启”
乔学琨精神一震,慢慢抬起头来。叶期宁的姑父是当今陛下,他正在给皇帝写信。
“小侄和兄长近日途径姑蔑,此地县令黄兴凡是个贪官庸吏”
正在装昏的黄县令一个抽搐,真的昏了过去。
“他伙同亲戚在城中欺男霸女,垄断码头船只,勒索往来行商您教给我大哥的差事办不成了,因为货全都被烧了我从没见大哥这么委屈过。”
叶朗泰咳嗽了两声,示意叶期宁把这一段略过。
叶期宁从善如流,另起一段写道“我就说我长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黄县令的侄子说,如果把我卖到妓院,能卖三百两”
咔嚓一声,叶朗泰手里的杯子碎了,他恶狠狠的看向那个半死不活的地痞,还是揍轻了。
叶期宁用故作天真的语气,一边写一边说道“姑父,妓院是什么为什么我在京城从没见过不过他很孝顺,没有卖我,他把我送给他表叔黄县令。
黄县令也很讲义气,让我去伺候吏部乔学琨”
乔学琨伏在地上,手指不停颤抖,慢慢抬起头来。
“乔大人真的很有才华,他给我讲了很多有用的道理,教给我很多首诗两身香汗暗湿濡,阵阵春风透玉壶花月兵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阵通”
从衙役到叶朗泰带来的侍从,还有躲在暗中的暗卫,都竖着耳朵听叶期宁写信。叶期宁每念出一句诗,投在乔学琨身上的目光便古怪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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