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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到处都能听到人声,哪里安静胡乱抹了两把泪,终于能看清眼前的路,这一番胡乱走,竟是走到了花园里。
看着四下没人注意,脚尖轻点,飞身上树梢,浓密的枝叶掩住我的身形,不细看,是不会发现有人的,何况,这府上,大都皆寻常人,哪会想到,有人能在这细细的枝叶上立足可娘一定能想到吧
我在想什么啊? 难道在这样之后,我还希望她来找我才会下意识选择藏身在这不我才不要在这才不要她找到可可娘真来找我呢? 在听了我今天的遭遇后,娘心里一定也后悔的吧,真是的,为什么非要加上那句“我讨厌你”呢,这本就是句气话,当不得真真是的,把事说清楚就行了那话也太伤人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那儿进行着拉锯,希冀与绝望、伤害与伤心,闭上眼,我不得不承认,纵然经历了刚才的心伤后我仍是一个放不下的
如果,能轻易放下,我就不会感觉如此受伤
天色一点点暗了,一如我的心境,府内华灯初上,萤萤烛火在这无月的夜晚摇曳出迷离的光彩可娘没来
我已运足功力,探听着府里一举一动,娘的小屋因太远,听不太清,但我敢肯定我没有听到哪怕一声也好,只要有一声,娘的呼唤我,一定会回去的
五万多银票算什么,反正我来的也容易,千金散去还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肯叫我一声,我什么都不计较了
真的,不要不要再次让我变成孤单的一个人
夜渐深了,府里的烛火渐熄,可是我所希冀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就是为我去赌,就这样生气吗? 可是那钱你也撕了,我以后再不去就行了,娘,只要你唤我一声,咱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好不好环顾四周,漆黑的夜色,一如我的心境——绝望! 夜风中传来什么异常的响动,那样熟悉是陵姨,对了,今天是陵姨来教我的日子,最近的忙碌,怎把这儿给忘了娘会不会是打这个主意,让陵姨来做和事佬呢?这样的念头,让我的心,不由雀跃起来
听到陵姨进入娘的屋子,我赶紧散了功力。
以陵姨的武功造诣,我的偷听,怕是逃不过她的耳吧。我才不要让娘知道,我心里早后悔想低头的念头
如果陵姨来找我,我是马上跟她回去还是故意托词、拿乔呢?真是的,她们在屋里做什么,这么久都不出来这外面又黑又冷好怀念那间,有着柔和灯光的小屋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再次听到衣服与空气磨擦的声音“初儿初儿”是陵姨的声音,用的是传音入密,若非功力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是根本听不到的。
那呼唤声,时有时无,看来,陵姨并不能确定我的所在,的以,以四面八方的传音方式呼唤着我这,会很耗内力也很累人
“陵姨”怎忍看她如此辛苦,我在树梢头语带哽咽的应了一声,自己已如归巢的乳燕般,投入陵姨怀中
“还疼吧?”陵姨接住我,看了半晌,满目掩不住的担心与心疼,却轻轻的抚着我的左脸,叹息一声。那样轻柔的语气,轻易的勾出我本已收住的泪水。
含泪的摇摇头,我低低的哭泣着,言语哽咽:“陵姨娘娘她她不要我了!”明明满肚子的委曲欲诉,却不知为什么,最后那千言万语,说出的是这样一句。
前世的孤儿生涯就有的对母爱的渴求,今生感受的温暖,使我真的不想再次失去,也因此,自己变得软弱无比,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怎么会呢?初儿,别哭,乖来,跟陵姨回去”听着陵姨的安抚,我的泪,掉得更凶了。
“真的,别哭,你没做错什么,是陵姨的错,陵姨这个当师傅的没教好你”听着陵姨几近于自责的言语,我只觉字字诛心
平心而论,我与娘的冲突,不过是对立两种观念的交锋,如果当时我能耐下性子解释,或者,不至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许是穿越的缘故,我虽已尽力的融入这个时代,但,有一些观点,仍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也正是由于这一点,才使我产生的投机的心理。
我前世其实也是个不沾赌的,可对于赌之一道的认识,由于受一些电影电视的影响,认为小赌怡情、大赌败家,但若真如电影中一般称王称圣,那就该算一项事业了完全忽视了在这个时代,赌徒完全是堕落、败家的象征
难怪娘会如许愤怒,而陵姨却自责至此,古语有云,教不严,师之过只怕,就是那屋里,陵姨和娘也有过争执吧
“陵姨,我知道错了,我可以起誓,我以后都不会去赌场了,真的,如违”陵姨有些急,竟一把捂住我的嘴以打断我未完的话。
“不要轻易发誓,有时,会付出你想像不到的代价因为,没人能保证未来”陵姨说这话时,目光不知盯着虚空中的何处,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无限惆怅
“何况,这并不完全是你的错,我与你娘都忘记了,你突然丧失记忆,而在府里的地位变化,那种从重压下变得一帆风顺后的浮躁心思,而没有及时加以引导,是师傅的错”
听着这样的话,我的心变得更沉,不仅因为陵姨说中了我现在的心态,更重要的是,她开始以师傅自称了。
从一开始,她就让我唤她陵姨,因为这样比较亲切,而师傅,意味着传道、授业、解惑。
意味着不再是溺爱包容的长辈,而是师与徒之间的无形鸿沟
“说真的,初儿,当初你失去记忆,我与你娘都松了口气,原以为,上天也不忍你小小年纪背负太多责任可如今看来有些事还是应该告诉你才好”陵姨一边前行,一边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述说着,短短几句话,说得是那样的艰难
责任多沉重的名词,不由回忆起那个十岁女孩那一脸的疲惫
看着陵姨立在门口向我微笑,笑不及眼,眼中是满满的担忧。
对于这个苏蕴初,不是没有疑问的,可既然陵姨与娘都异口同声的说:时候到了,自然知道。我口中虽是抱怨,内心深处,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希冀着她们口中的时机永远不要到来。
毕竟,我不是真的苏蕴初,我不想背负她人的责任过活,我只一个平凡的女子,芸芸众生中普通不得能再普通的一员,虽然穿越之初,是异想天开的幻想过无数的风光未来,可这一段日子的经历,早教会了我什么叫脚踏实地。
我的愿望很简单的,能快快乐乐过好很一天,就行了。
对于那个不属于我的责任,现在我的,根本不想承担,也未必能承担得起,虽然,在那后面,一般都会藏着诱人的未来
可是,现在的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接受了苏蕴初的身份,接受了她赠送的功力,也就接受了代她活下去的协议,苦笑一声,原来,这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样想着,看着那间仍亮着油灯的小屋,之前我极力渴望,却不敢回去的所在,如今,却产生了一种惧意。
“怎么了”
“陵陵姨那个时机到了吗?那个,不急等到时候再告诉我也行”我强笑着问。
心里,其实有几分了然,那个什么将军的爹,能心心念念的还有什么,亡国之恨或是复国吧,可是,为什么会是我或者说,为什么会是苏蕴初来承担,毕竟,她也不过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
“初儿”看着我闪烁的眼,陵姨微微叹息一声:“其实,你应该猜到一些了不是吗?故国沦丧,死者已矣,可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着那些活着的旧越百姓,是你将要的责任”
“凭什么?越国已亡,我自己都身沦为奴仆,还要我来负担这些退一万步说,纵然要复国,自有男儿承担难道,堂堂越国,竟无一人是男儿吗?”心神激荡下,我的话,越发尖锐刻薄。
记得前世,五代十国之后蜀主孟昶降宋,她的妃子花蕊夫人曾为此写过一首诗“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这应该道出我心中所心想,可不知为什么,这样理直气壮的话,我心里却隐隐有着担忧
“不错,如今的越国遗民无男丁”不知何时,娘也走到门口,冷冷的接过话头,目色如清亮如雪,寒透心扉。
“玉书你”陵姨的表情有些慌张,有些无奈:“不是说好咱们慢慢解释,你这样会吓着孩子的初儿,你娘的话所指不是全部,只是——只是如今的旧越属民中,没有成年男子而已,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糟糕真的”
可我已经彻底被雷到了。
越国遗民无男丁。这七个字,折开来,都是很普通的字眼,可是组合在一起,那效果,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若不把这话给挑明了,她还不知想怎样推,你我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我甚至还可不是为了教出这样任性,不负责任的孩子”娘的声音,隐隐有着金石之音,是那样的陌生,又是那样的痛心疾首。
可我已无力顾及。
我想尖叫,我想大声反驳,我想把这当作一场梦。苏蕴初的记忆再一次铺天盖力的向我席卷而来:一双双焦灼而绝望无助眼神,大片大片红艳血色浓浓的绝望与深深恨意还有帝都的安乐坊那种奇怪的存在那些怪异而矛盾的话
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娘安乐坊那里是不是”我几乎陷入失控的边缘,几乎无法表述出自己心里的意思。
短短的只字片语,陵姨与娘最瞬间色变
“原来原来你已经去过安乐坊”娘的声音变得好轻、近似于梦呓。好柔脸上带着奇异的笑,泪却不控的落下:“那你就该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会到安乐坊”陵姨似在自语,又似在问我,这所有的一切,都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
剩下的疑问只有一个,安乐坊的孤寡,还有那个越国遗民无男丁的惨剧,跟我那个名义上的爹,到底有着什么关系,会让苏蕴苏这样一个十岁的女孩要承担起这么多人的未来
心慌、很乱,我似乎被圈入一个巨大的洪流中,无力挣扎
“进去吧别老在外面立着夜很长,足够把那些往事讲述清楚的”陵姨是最先恢复过来的,面色惨淡的提议。
我依言木然的进屋。
的确,但最坏的结果已经出来,当一切都无可避免之后,我还能逃至何方,避至何处
越国遗民无男丁,虽然有陵姨的解释,但,我的脑海里现在所浮现的,仍是一片血色浓的让人无法喘息